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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三節 密林計

  密林中、一株株比牛腰還粗的枯枝東倒西歪,一片荒蕪,頭頂上,碩大樹冠遮天蔽日,林間藤蔓和雜草相互勾掛,頑強的伸向陽光。


  腳下的腐葉簌簌生響,衛氏雙姝執刃在前方開路,高恩華與司馬雪負責斷後,雲渺宮女修們押著四名犯人,在林中緩慢的前行,傳功長老等人失去蹤影。


  眾修一步、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在小心謹慎的前進,陰暗的森林中,似有一種危險在偷偷窺視。


  桓少一身白衣,在一株粗壯樹枝上藏匿身形,居高臨下俯瞰眾人,看著眾修一步步從樹下緩緩走過,仔細的記算了一下人數,小眼中充滿了嘲笑,待眾修過後,忽地從樹上蹦了下來。


  「本少在此。」話音未落,早憋足勁的女修們將蝴蝶刃一齊甩了過來,一時間,刃光閃爍,殺聲呼嘯,桓少早已閃身遁入一株大樹后,失去蹤影,留下一陣得意的狂笑聲。


  「這個下流貨如此狡詐,真該死。」衛子姬奔過來繞樹一圈,一腳狠狠跺在大樹上,大樹微微顫抖一下,靜默無語。


  高恩華低聲提醒:「大家小心,他既然跟進林中,早晚定會出手。」


  眾修向前又行了約半里路,桓少又一次從隊伍前方蹦出來,揮手大叫:「兩名賤婢,本少在此。」一眾女修一起抬手,不等如意蝴蝶刃出手,桓少「唰」一聲遁入樹后,又是一陣狂笑傳出,衛子姬知道桓少是經過計算才蹦出來的,索性也不去樹后查看。


  「哈哈。」衛子姬大笑道:「姐妹們抬了抬手,姓桓的和兔子般逃遁,這算什麼士族天驕?」


  「賤婢走著瞧。」桓少扔下一句惡狠狠的恫嚇,又一次失去蹤影。


  「大家注意。」高恩華奔上來,手一召,在眾女修間低聲說:「依桓少不吃氣的脾氣,就快動手了,大家小心戒備,不要中了他的計,他一次次蹦出來,這是要引我等追趕。」


  「姐妹們就不追。」


  眾修又向前走了約一里路,桓少又一次蹦了出來,未等開口,高恩華搶先叫道:「桓公子瞧瞧這個戒指,眼熟不?」青玉戒在高恩華大拇指上發出一團溫潤光澤。


  「青玉戒果真在你手中,毛公子讓你害死了,無恥妖道、、」桓少小眼中火光熊熊,燃燒著一股怨恨殺氣,「唰」的祭出吳鉤,似是要撲上來拚命。


  「在無為宮地壇時,貧道將你一劍挑落壇底,青城山古道上,你又留下數具屍體潛逃.……」


  「妖道,原來一直是你在使壞、、」桓少揮鉤衝上來,一鉤向高恩華脖子削去,口中狂吼:「去死。」


  「錚」一聲響,衛氏雙姝搶上一步,將桓少吳鉤架住:「蠢貨,你果然不跑了,受死吧!」眾女修哈哈一笑,呈半月狀迅速圍了上來,數十枚蝴蝶刃騰空,四面八方先將桓少的退路封死。


  「桓公子,別上當。」盧剛伏在一株大樹后,掐訣施咒,巨劍驀然從虛空中凝聚,向高恩華當頭劈去,口中大喝:「快閃。」


  兩道劍光從盧剛左右的大樹上飛出,一道劍光堂堂正正,一道劍光如秋日殘陽,須臾間,凌厲的殺氣已撲至盧剛眉睫,盧剛巨劍剛剛祭出手,只得和身一撲,從樹上躥了下去。


  傳功長老披著一身血衣從一株大樹上飛出,一掌劈向盧剛,盧剛身在半空,左手抬掌一架,右手一召巨劍,阿獃從另一株樹后搶出,電光石火般一閃,一拳擊在盧剛後背。


  盧剛「噗」一口鮮血噴出,右手確召了個空,來不及細看,一個打滾繞到樹后,避開傳功長老的一記飛踢,劍光燦爛,傳功長老和阿獃各自召開長劍,向樹后的盧剛追斬而去,三人頓時在一株株大樹后竄來竄去。


  「哈。」桓少一聲狂吼,先推出太極圖,吳鉤一個團團舞,將擊來的如意蝴蝶刃紛紛擊退,心頭閃起一片恐懼,而對一枚兩枚如意蝴蝶刃時不可怕,若面對數十枚蝴蝶刃的掠斬,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司馬雪從遠處奔過來,手一甩,將一柄巨劍插在大樹中,迅速祭出玄冥劍,一股凜冽寒意向桓少籠罩,劍未至,一股凌厲殺氣已刺的桓少睜不開眼。


  桓少想也不想,顧不得士族天驕的體面,一個打滾,迅速祭出王蠻子贈與自己的救命法器,

  「嘩啦」一聲,一柄墨玉古扇懸浮半空,扇面上透出一片滄桑道念,古扇迎風一抖,幾隻猛虎從扇面上躥下來,在風中暴漲,剛落地「嗷」一聲厲嘯,向雲渺宮眾修撲去。


  林間幽暗,猛虎乃百獸之王,一聲長嘯,樹葉簌簌震動,雲渺宮眾女修頓時一齊凝目,握緊如意蝴蝶刃,防範猛虎的撲擊。


  林間空氣一頓,彷彿有一頭上古妖獸在林間猛然一個大喘氣,樹葉一陣劇烈搖晃,一道閃電從九空降臨,閃電鏗鏘,五雷滔滔,向幾頭作勢欲撲的猛虎拍去。


  五雷術過後,數頭猛虎憑空散失,墨玉古扇跌落,被高恩華一把抄去,桓少祭出保命的墨玉古扇后,立刻將肥胖身子團成一個球,滴溜溜的滾了出去,徑直滾到一株古樹后。


  傳功長老和阿獃追斬盧剛,三人圍著數株大樹轉來竄去,盧剛一閃,遁到一株大樹后,這株大樹不粗,阿獃長劍一起,「啵」的釘入樹榦中,「啊」一聲慘叫,盧剛跌了出去。


  「殺!」賈智一聲斷喝,一柄巨劍在半空中驀然飛出,盤旋著斬向阿獃,阿獃回劍一擊,將巨劍挑飛,盧剛飛一般向林中遁去,傳功長老如影隨形,劍光閃爍,一路追著盧剛的屁股砍斬。


  一陣弓弦聲,一排弩箭「嗖、嗖、」從林中射了出來,眾修紛紛施術應對箭矢攻擊,一時無人分身去追殺桓少。


  桓少和天地宗二位長老原本在前方林間設好局,計劃由桓少和盧剛出面將眾修引到伏擊圈中,不料桓少見了青玉戒,吃不住高恩華的激將法,自動從林間自然衝出,盧剛也被迫參入戰鬥。


  賈智帶領一群墨甲衛在前方林中,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最後只得趕過來支援。


  「停,停,不要追。」高恩華握著黑玉古扇,伸手攔住雲渺宮眾修,道:「追出林外,便有利於墨甲衛的弩箭發揮,一個不注意,便要吃虧。」


  「好,不追,哈哈。」衛子姬象個孩子般大笑,攏起嘴向林中喊道:「下流貨,姐姐今天把你屎打出來沒?」


  「鄉下賤婢,愚蠢傖蠻,咱們走著瞧。」桓少已和賈智等人匯合,抖了抖半身腐葉,狠狠的回罵,然後命令:「不玩了,撤。」


  過了數十息后,桓少遠遠喝道:「賤婢,咱益州見。」


  「衛道友。」高恩華將手中墨玉古扇遞給衛子姬,笑道:「這柄扇子衛道友拿著吧,以後若是遇到桓少,只要取出扇子晃上一晃,喊一聲『賽孔明』,保管氣得他吐出血來。」


  「咣啷咣」一陣響聲,司馬雪拖著天地宗盧剛的巨劍奔過來,笑嘻嘻道:「還有這柄巨劍,若扛著一定很威風,倚在門邊一定辟邪。」


  「高道長,咱要不要去幫幫傳功長老?」衛子姬持墨玉古扇在手扇了扇,又道:「阿獃很厲害,今日又立功不少,哈哈。」


  「盧剛已受傷,又失了巨劍,傳功長老無憂。」高恩華道。


  「阿獃道法如此詭異高明,一定是個大有來歷的人,前番在益州古道夜斗,更是他出手暗相,但他如今的獃滯,是裝作的。」衛子怡低聲道:


  「即便是偽裝的,也一定有苦衷。」高恩華望著人群中的阿獃,說:「阿獃如今主動出手助我們退敵,說明他心中有情,不論這情是恩情,或是友情,只要心動了,一切很快自有結果。」


  「恩。」衛子姬興緻勃勃道:「幫咱打下流貨都是好人,阿獃就是好人。」


  「道長大叔。」司馬雪忽然道:「你指上的戒指好生雅緻,聽那白衣胖子說它是什麼青玉戒,給我玩玩吧。」


  「此戒名為青玉戒,據傳能快速恢復氣血,七息時間內,可以增加施術者一成的道法。」高恩華立刻乖乖摘下戒指,遞給司馬雪,解釋道:「這戒指乃貧道從益州毛公子處得來,但毛公子確非貧道所殺。」


  「高道長,咱返回塢堡吧,此地任務已完成,咱們要儘早返回雲渺宮了。」衛子姬看看數名囚犯,說道。


  「行。」高恩華望望密林,道:「出林時仍然小心些,防著桓少偷襲。」


  暮色熔金,山林漠漠。


  天邊蒼穹間,一片金黃色,低拂的風,吹溢著一股濃濃的悲傷,塢堡大院地面上、挺著數十具屍體,每具屍體上以麻布覆蓋,天師眾修滿面悲愴。


  暮風吹拂著院中每個人的衣衫,很多人面上掛著淚痕,建康城中一場血拚,雖斬殺晉軍無數,但仍有數十名修士戰死,傷者無數,據布在城中的眼線報告,王恭等人已被司馬元顯在南倪塘殺害,待天師眾修殺到南倪塘時,只搶回掛在木杆上的幾顆頭顱。


  司馬雪站在高恩華身側,低聲輕輕抽泣,眸中儘是悲傷的淚水,纖秀的肩頭顫抖,猶如梨花帶雨,無助而凄然。


  「公主殿下。」孫恩見司馬雪哭的傷心,便咳嗽一聲,道:「天師道的笨頭兒,今日中了司馬元顯的奸計,沒有救出王恭將軍,實在慚愧。」


  「其實師君也不算太笨。」司馬雪一邊抽泣,一邊應道:「誰也想不到司馬元顯竟計中有計,我一定要殺了他,替王國舅報仇。」


  孫恩暗自哭笑不得,自已主掌天師道后,數十萬教眾對他無不畢恭畢敬。「祭酒」以下信徒見面必施跪拜禮,但在司馬雪看來,仍不過是一介笨道士而已。


  「高道友。」傳功長老商量道:「本教中人畫畫符,煉煉丹尚可,缺少高明醫師,此番救治傷者之責,由你負責。」


  「份內之事,貧道定然儘力而為,長老只管放心。」高恩華道:

  「孫師君。」衛子怡忽然道:「此番去建康搭救王恭將軍,朝廷好似事先已然得到詳細情報,早有防備,才令我等傷亡慘重,望師君詳查天師道內部姦細。」


  「劫刑場時,本君已發現此事。」孫恩道:「只是本教近百年來吸納教眾太雜,有士族子弟、有府衙差役、有朝中三品以上官員,想要查出誰向朝廷通風報信,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此次建康劫法場救王恭,我們一群行走江湖之人,竟讓一個十多歲的孩子耍了。」傳功長老嘆道:「司馬元顯人小鬼大,日後不容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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