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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五節 戰新亭

  桓玄與殷仲堪聯軍一路勢如破竹,向建康殺來。


  自荊州到建康城之間,一路上的州郡官員們皆是由士族豪門子弟擔任,平時做「清官」顯顯威風,人人爭先恐後,要拎著腦袋給晉室守城誰也不肯,一聽聯軍兵鋒逼近,立刻腳底抹油,棄城而逃。


  司馬元顯得報后,迅速去從京口趕回,親自率兵駐守金陵山。


  派司馬尚之四兄弟到新亭城駐守,下令左將軍謝琰駐兵建康西面宣陽門,高素率建康守軍駐守建康北郊,徵調三吳舊地,建康周邊數萬民夫,向建康城中運糧運草和守城器械,局面才逐步穩定下來。


  建康以西的新亭城,是荊州進兵建康城的必經之路,司馬尚之接到軍令,心中叫苦,一邊暗罵司馬元顯該死,卻不得不帶兵出發。


  「將軍。」西府參軍張法順問道:「派司馬尚之四兄弟去新亭駐守,沒多少勝算吧?」


  「那可不一定。」司馬元顯先給自己鼓氣,說道:「荊州兵一路遠道而來,師老兵疲,司馬尚之等人只要把城牆修好,拒城死守,先熬一熬胖蛤蟆桓玄與殷瞎子的銳氣再說。」


  「將軍何不調遣北府軍來與桓、殷聯軍對決。」張法順問道?


  「劉牢之這人太貪財,早年曾因縱兵擄掠被謝太傅貶官,前不久在曲阿縣一戰中,仍然縱兵擄掠,還有、、」司馬元顯頓了一頓,將心中的隱憂吞了回去,只道:「若荊州聯軍攻勢太急,建康城一旦有危,再出動北府軍也不晚。」


  晉室腹地百餘年間一直太平,新亭城池方圓不過數里,城牆從來無官員組織修繕,長年的風雨侵蝕,已出現多處豁口,鄉民放羊為了抄近路,都直接在豁口中自由出入,城頭上荒草從生,雀飛鼠躥,連個塢堡堡牆都不如。


  司馬尚之帶軍到新亭城后,上城一巡查,勃然大怒,先將主掌新亭的官史痛打一頓,然後組織軍民連夜搶修,數萬軍民手抬背扛,剛將城池上豁口用大石塊堵住,四面城牆修繕增高。


  「報……」


  一名軍中斥喉風風火火衝進城中,直撲司馬尚之大營,進帳喊報:「桓殷聯軍已新亭城外三十里,正向新亭城殺來。」


  司馬尚之嚇了一跳,連忙找出頭盔帶上,領著軍中部將登上搖搖欲倒的城頭查看。


  兩個時辰后,只見一片黑色人流從遠處源源而來,時間不長,城下旌旗漫卷,數萬兵士全身黑盔黑甲,重槍長刀森森林立,「啾、啾、」的戰馬嘶吼聲從陣中傳來,漫舞的大旗上,只寫著一個斗大的「桓」字。


  「這是胖賊桓玄府兵,殷瞎子的軍隊呢,怎麼沒一起來?」司馬尚之擦了擦眼,再向城下仔細看了看,身邊的將領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都在暗自心中打鼓。


  一架四匹馬的氣派馬車從戰陣中緩緩馳去,行動十分迅快的馳到城外,從馬車中鑽出一名大胖子,正是南海郡刺史桓玄,站在馬車上手搭涼蓬向城頭觀看。


  「城頭上這位司馬將軍是誰?站出來回話。」桓玄中氣十足,耀武揚威的大聲嚎叫:「是伯道小弟弟?還是季預小弟弟?」


  司馬尚子字伯道,司馬休之字季預,桓玄比二人年歲略長,以前在建康相見時,相互間稱兄道弟不足為奇,可今日在城下這麼叫喚卻顯的目中無人。


  未等司馬尚之回話,司馬休之已站起來大叫:「本將軍乃桓溫,城下的忤逆子還不下車跪拜?」


  「季預小弟弟如此無禮。」桓玄聽司馬休之提及桓溫大名,連忙對空揖了一個禮,大叫:「不過哥哥知道你害怕,嚇的說胡話,聽哥哥勸,乖乖出城投降吧。」


  「死胖子。」司馬尚之雖然害怕,但知道后無退路,便狠狠罵道:「你放馬來攻城吧,今日誓要抓住你,用你這身肥肉點天燈。」


  「哈哈。」桓玄一陣狂笑,令手下驅趕馬車,沿著新亭城牆跑了半圈,又跑回來,大聲嚎叫:「兩位小弟弟,城牆太矮了,能堵住羊出入嗎?我軍先後撤五里休息一晚,明早來收城,倆位小弟弟若識趣、快帶上你的人馬出城投降,當然滾蛋也可以。」


  說完也不理會司馬休之四兄弟如何叫罵,果然帶軍緩緩後撤數里,遠遠紮下大營,片刻后營中升起炊煙,直衝藍天。


  「為何桓胖子真撤了,是不是有什麼鬼計?」司馬休之摸不著頭腦,向司馬尚之問道。


  司馬尚之答道:「多半是因為一路急馳而來,師老兵疲,需要退兵休整一晚。」


  「咱趁夜劫營如何?」


  「不,咱兵少,要趁夜修城,再把城牆修補加高。」


  入夜後,新亭軍民一夜未停,上下忙碌著修補城牆,司馬尚之四兄弟因為白日沒有見到殷仲堪的軍隊,一直擔心對方半夜趁黑偷城,一晚上全神警戒,輪流睡覺,不料一夜平安,直到東方天際出現一抹亮白。


  「報……」軍中斥喉飛奔進帳,稟報道:「一隊民夫押著糧草與守城器械正在東城門外等侯,要求進城,帶頭的說是建康城司馬將軍派來的。」


  「派軍隊來增援了嗎?」司馬尚之精神一振,追問道。


  軍中斥喉道:「說是已然出發,估計三個時辰後到。」


  「好、好、」司馬尚之連忙下令:「快放民夫們進來。」


  「諾。」軍中斥喉起身出帳。


  「咚、咚咚、、」城西方面傳來陣陣戰鼓聲,鼓聲響遏行雲,大地微微為之振動,不用稟報也知道,定然是桓玄府兵開始攻城,司馬尚之目色一寒,頓時站起身來,衝出帳外,一路大叫:「敵軍來攻城了,眾軍隨本將軍登城迎戰!」


  城外曠野中,瀰漫著淡淡晨霧,桓玄的軍隊全身黑盔黑甲,前方是持盾布兵,後面是騎兵,排列整齊,手中兵器的鋒刃在晨曦中閃閃發光。


  「伯道小弟弟,季預小弟弟,你倆怎地還在新亭?咱們一定要打一上仗?」胖子桓玄一身綠色絲綢長衫,依舊那麼胖,那麼囂張,扯著嗓子大聲嚎叫:「昨日哥哥的話,你倆是不是沒豎起耳朵好好聽?」


  「桓胖子。」司馬尚之見桓玄不攻城,也樂得多磨蹭時間,伏在城頭上大喝:「朝廷已派大軍前來增援新亭,識相的快滾。」


  「伯道小弟弟,真的要打一仗?」


  新亭城牆經過修繕加高后,已然戰馬難逾,士兵們持刀彎弓躲在箭垛后嚴陣以待,司馬尚之信心大增。


  「打就打,誰怕你?」


  「哈哈,蒸熟的鵝,蒸不爛的嘴,我桓氏從父輩便欺負你司馬氏。」桓玄一連串的嚎叫聲中,馬車緩緩後退,嚎叫聲仍然遠遠傳來:「本刺史今日接著欺負司馬氏的小輩,哈哈。」


  「殺!」桓玄的軍隊忽然動了,前排的布兵提起盾牌,一步步逼近新亭城池,「咚、咚、」遠處軍中的戰鼓雷聲般響起。


  「弓箭手準備!」司馬尚之拔出長劍,大聲下令。


  新亭城中的黃士街道上,一大隊的牛車沿著街道緩緩而來,車夫們灰頭土臉,趕著牛車向東城門奔去。


  「快、快、要打仗了,不想死的快走。」東城門負責警戒的步兵隊長連聲催促:「快、快、、」


  「軲轆轆、軲轆轆、」車夫好似沒睡醒,神情木然的趕著牛車慢慢馳近,一名車夫來到步兵隊長身後時忽然抬起了頭,目光一片殘忍,手一抬,一張弓弩出現在手中,弓弦一響,一箭將步兵隊長擊斃。


  「上。」一大隊的車夫迅速跳下車,向牆頭攀去。


  「姦細,殺啊。」步兵隊長的手下一窩蜂般衝上來,向車夫們衝過來,手中刀槍泛出寒光,兩邊迅速短兵接觸,砍殺起來。


  「螢火之光。」一名體態肥胖的男子猛然從車夫中間跳出來,站在牛車頂上,小眼乜斜一眼朝廷守軍,一揮手中吳鉤,狂叫:「全部弄死。」


  車夫們登時變的龍精虎猛,健步如飛,人手一柄諸葛連弩,手一抬,弩箭如雨向城中守軍射去,桓少獨立牛車頭,左手一揚,一道黃色的煙霧衝天而起。


  「哈哈,得手了。」胖子桓玄坐在馬車中,看到城中升起黃色煙霧,右手狠狠向下一斬,下令:「殺!」


  「殺、殺啊、、」桓家軍頓時發出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吶喊,服了「五石散」一般狂熱的發起大衝鋒,一道道黑色的人流,鋪天蓋地般向新亭城衝去。


  「弓箭手,射、射、」司馬尚之連忙手慌腳亂的下令,城頭晉軍紛紛引弓搭箭,一支支箭矢向城頭下方籠罩而去,「噗、噗、」新亭城下,一排桓家軍頓時被射翻,後面的士兵踏著屍體繼續發起衝鋒。


  桓少放完煙霧,雙足在牛車上一點,肥胖的身體象個大氣球般飛上城頭,天地宗長老盧剛和賈智從車夫中閃出,一左一右在桓少身後護衛,天地宗二名長老掐訣,兩柄巨劍在虛空中祭出,向城頭下斬去。


  城頭下全是普通守軍,被兩柄巨劍一陣亂劈,頓時亂了陣角,城下的車夫們紛紛衝上城頭,人手一柄諸葛連弩,從城牆上慢慢向司馬尚之的位置衝去,桓少和天地宗二位長老在前面硬扛,墨甲衛在後面用連弩速射,一路上血肉崩潰,有如地獄。


  司馬尚之帶來的軍中修士立刻擠過來,和桓少和天地宗二老交上手,一時法器轟然,光華四射,打成一團,桓少殺過來的城牆上沒了守軍,桓玄的軍隊立刻從城牆下攀了上來,人數越來越多。


  「報……」晉軍一名士兵擠到司馬尚之面前,聲音顫抖,稟報:「東城已失守,請司馬將軍定奪。」


  「堵住,堵住,奪回城頭。」司馬尚之嚇的手腳哆嗦,一連聲的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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