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走了，會回來的。
段胤抿著乾澀的嘴唇，沉默了很久，然後開口道，「我憑什麼能夠相信你？」
這時，曹青衣終於從石凳上站起，笑著開口道，「從你決定跟我走的時候，不就意味著你已經決定相信我了嗎？」
「而且，我曹青衣自認為還是一個值得相信的人。」
段胤沒有立即回答。曹青衣也沒有繼續開口，安靜的等待著段胤的決定。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段胤開口道，「好，你等我一會。」說完，便轉身走回了屋裡。
段胤伸手掀開地上的方正石板，取出了沉重漆黑的塊壘平，又將那枚青玉酒壺取出放在了桌上。他站在桌前，沉默了想了一會，轉身去衣櫃里拿出了一件白舊的布衣。
明之君王的血脈在他體內覺醒了之後，段胤開始喜歡精美的服飾。不過，他一直都會留一套簡單的布衣掛在衣櫃。總想著自己什麼時候能穿上。
其實沒有什麼太多的原因，就是他覺得自己穿著簡單的布衣，更像那個當初從青石鎮走出來，想要去看江湖的懵懂少年。
脫下精美的黑色長袍，段胤換上了布衣，再將用黑布裹住的塊壘平綁在背上，把青玉酒壺放進了懷中。
這時他才走到銅鏡面前端詳了很久，除了自己這張臉，確認和當初離開蜀山時沒有太大的區別之後，他才滿意的轉身出門。
踏出房門，他並沒有直接去找曹青衣，而是去了後院，站在院門處，探出頭輕聲開口道，「我走了。」
易安這時正在後院洗衣服，她沒有去看段胤，臉上也並沒有任何錶情，柳葉般細長的眸子中隱約有些孩子氣的煩躁。小姑娘洗衣服的力道很重，手中的棒槌狠狠的敲在衣服上，彷彿要將盆里的衣服全部捶爛一般。
段胤的動作微微一僵，有些明白了什麼。溫和的開口道，「不會出去太久，最晚不過明天早上就回來了。」
「啪」的一聲。易安重重的將棒槌擱在地上，竟是當做沒有看到段胤，也沒有聽到他開口解釋。轉身去水井旁邊打水去了。易安的身材有些瘦削，盛滿水的木桶幾乎能趕得上她的體重，所以她提著水桶很吃力。幾乎能趕上她半人高的水桶被她艱難的在地上拖著。
一步一步的慢慢挪到木盆旁邊，小姑娘吃力的將水桶推到，清澈的井水頓時全部倒進了木盆中。
這時段胤的目光驀然頓住。井水灌滿了整個水盆，頓時有一件白衣浮到了水面。
白衣上面正有一灘刺目的猩紅血跡，還沒被洗掉。
他知道，這是自己那天忘了扔掉的衣服。結果被易安在自己房中看到。那天，自己也是跟小姑娘說要出去一趟。
然後，易安便發現了這件染血的衣服。所以，今天聽到段胤又要跟人出去，小姑娘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站在院門的段胤輕輕一嘆，「總歸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去做的。放心吧，明天早上我會回來。」
說完，段胤不再去看易安。轉身走到前院之中。
前院中，曹青衣看著段胤，目光停頓了剎那。他本以為少年只是進屋去取一把劍，或者是再帶上一些其他的兵器，卻沒想到段胤還換了一身衣服。
若是為了隱藏身份，換一件能夠罩住全身的黑色袍子不是來得更實際一些？為什麼會選擇換上這麼一件白舊的布衣？
不過他也沒有多問，只是輕聲說了一句，「準備好了？」
段胤點了點頭。
然後兩人同時抬步，朝著外面走去。
這時，易安從後院沖了出來，手裡還拿著洗衣服的棒槌。望著段胤的背影，大聲喊道，「那罐胭脂用完了，你記得給我買一罐回來。」
段胤停住腳步，轉身望著易安，「不是前幾天才給你買的嗎？怎麼這麼快就用完了。」
「就是用完了！」
段胤臉上升起一抹笑容，開口道，「好，回來給你帶西廂閣最好的胭脂。」
易安瘦小的肩膀靠著門口，緊緊抿了抿嘴唇，「那我明天去買蔥花面，你記得早點回來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段胤轉身，朝易安揮了揮手，「明天我一齊帶回來。」
小姑娘攥緊了手中的棒槌，倔強道，「不，明天我去買。你要記得回來吃。」
段胤這次沒有再回答。跟著曹青衣緩慢的朝前走去，腳步越來越穩，最終消失在街道中。
……
走在街道上，段胤抬頭望天，忽然開口道，「現在似乎離天黑還早，我們去那裡？」
曹青衣環視了一眼周圍的街道，輕聲道，「隨處逛逛，說不定明天我們就看不到這座城池了。誰知道呢。」
段胤扯了扯嘴角，開口道，「大戰之前，說這個話，可有些不吉利。」
曹青衣笑了笑，邁步前行，腰袢的三尺青鋒隨之擺動，開口道，「戰鬥的結果從來不是由戰前說什麼話決定的，而是靠手裡的劍決定的。只要弱者才會去在意，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是不是不吉利。」
段胤撇了撇嘴，望著曹青衣。這個看起來溫和像謙謙公子的人，骨子裡才是真的驕傲到了極點。就跟大師兄一樣，誰能說清楚，性子溫和，處世不爭的大師兄是不願意跟人爭，還是不屑於和人爭呢？
順著街道望去，兩側的店鋪熱鬧喧囂，段胤沉默了片刻，然後試探道，「你之前說，那些大人物不願意親自對你動手，所以才找了那些雜七雜八的人來對付你。那如果今晚上那些人失手了，你怎麼保證大人物們不會直降身份，親自出手呢？」
曹青衣很欣賞的看了段胤一眼，微笑著說道，「其實你就是想我告訴你，青衣樓背後還有沒有靠山。好吧，確實有。只要我今天晚上贏了，我背後的靠山就會出來。那個時候，那些大人物自然不敢再對我動手。」
段胤心底呢喃道，「到底還是有靠山呀。」當然，段胤也不意外，青衣樓能霸佔整個西城，背後沒有靠山，那些大人物們又如何容得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