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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人心

  熊羆身為凝煞的大妖,面對柳旭和五嶽閑人,居然首先考慮退路,無疑是極其失策之舉。既然陷入爭鬥,要麼全力對敵,要麼毫不戀棧。他現在首鼠兩端,也因此埋下了禍根。


  他乃是蠻荒內一頭銀玉黑熊,自小舔食一塊來自天外的赤陽石,日積月累之下,受靈氣侵染開了靈智。他剛剛從熊膽中甩出的星沙,名曰化魂鬼索。


  禾山道的法器,具是陰毒無比。需把法術和魂魄、血肉之類融合到一起,每一件都要辛苦祭煉,耗費無窮時日。熊羆以日夜受膽汁侵染的赤陽石精華為主,再附以五條黑蛇的魂魄,兩相融合之下,祭煉而成。若是再尋得一條修為高深的蛇怪,做為化魂鬼索的主魂,那這法器就徹底圓滿。


  化魂鬼索一旦沾身,受陰毒膽汁侵染,中者立刻心膽皆裂,魂魄也被化入其內。熊羆此人看似粗豪,內心卻最是奸詐,他是看中了柳旭的蛇魂,才假意收留。沒想到柳旭馮京作馬涼,害他空歡喜了一場。


  此人也是個蠹蟲,若是潛心修鍊,以赤陽石的靈性,不說成就元神,最差也能結成金丹。誰知他受謝滂的刺激,嫉恨交加之下,受那心魔蒙蔽,反而以化魂鬼索祭煉靈物,使赤陽石徹底喪失靈性,斷了成道的根基。


  熊羆腳踏黑風,隨著其默念口訣,原本散落而下的一團黑沙,立刻化為一條丈長的漆黑玄蛇,周身煞氣滾滾,沖著柳旭撕咬而來。還未及身,一股苦澀腥臭之氣撲鼻,柳旭立刻含住玄冥重水,揮出青蓮劍歌第三式,鳳去台空江自流。


  自打修出獨門真氣,陰陽玄真之後,柳旭還是第一次全力對敵。只見一股如水的劍氣勃發,與漆黑如墨的玄蛇繳殺在一處,噼啪聲中,濺起一溜火星。赤陽石堅硬無比,可惜如今失了靈性,只能靠五條蛇魂駕馭。


  一招過後,柳旭知曉了這法器的威力,心中大定。當下放鬆心態,就好似在習練劍式,展開十二式劍決,與那化魂黑索斗在一處。鬥了數個回合,顯得越發得心應手,把那黑蛇壓製得毫無還手之力。


  柳旭看準時機,發出一招『情鎖天心聚兩王』,只見一道半月形的劍氣,直接斬掉了一截蛇尾,掉落地上來回扭曲,化成幾粒黑色的玄沙,腐蝕的落葉冒起陣陣黑煙。


  熊羆看著此景,暗暗心疼,「這小子居然純以劍術抵擋,就能抗住化魂鬼索的威力,真是豈有此理。若是再於他纏鬥,也許辛苦祭煉的法器就要破去。罷了,先去斬了那老賊,再從長計議。」當下法力一引,剩餘的大半截黑蛇沖向五嶽閑人。


  也是他不曉得,這青蓮劍歌曾盛極一時,乃是一等一的玄門劍訣。當年太白劍宗靠此劍術,威壓修行界數萬年,便是修為不足時,對上高出自己的對手,也絲毫不落下風。因此才招人記恨,於天地大劫期間,被數次圍攻,終究覆滅了道統。


  若是柳旭能有一柄好劍,說不定幾個回合就將其斬落。比起這門劍訣來,禾山道的諸多邪法,就如明月與那溝渠,有著雲泥之別。


  而且柳旭所習的通天真解,乃是無上大道,來頭甚是神秘,與那青蓮劍歌也不遑多讓。更比熊羆那自悟的功法,強了無數倍。兩相疊加之下,才能以入竅的修為,對上凝煞的熊羆絲毫不落下風。


  此刻五陰袋大發淫威,五嶽閑人苦苦抵擋,面對突然殺至的黑蛇,只得再次隱起身形,稍作喘息。不過此舉非長久之計,隱身術不僅耗費真氣,且只能維持十息。


  現在局面非常有趣,柳旭在後攻擊,五陰袋和黑蛇追殺五嶽閑人,而跑在最前邊的他如死狗樣逃避,熊羆卻悠閑的駕馭妖風尾隨。


  等五嶽閑人施展了三次隱身術,第四次消失之後,熊羆直接散了妖風,五陰袋和黑蛇調轉而回,三下夾擊柳旭,誓要將他斃於此地。


  熊羆落地之後,化作丈許高銀玉黑熊本體,嚎叫著人立而起,三寸長的指甲閃爍著懾人的寒光,好似連空間都已撕裂,帶起一陣狂風抓向柳旭後背。


  頭頂的五陰袋垂下一紅一黑兩道煙氣,有絲絲腥臭的膿血滴落,欲要定住其身形。化魂黑索也從正面纏繞而來,不留下絲毫空隙。熊羆趁驅走五嶽閑人之際,發出了醞釀已久的絕殺一擊。


  電光石火間形勢逆轉,柳旭落入精心設計的囚籠,面容卻顯得異常沉靜。數次在生死之間盤桓,早已養成了處亂不驚的心態。右手緊了緊劍柄,心念急轉,「要是向前衝擊,肯定躲不過身後的熊掌。若向上而去,也許雙腿就會廢掉。向左或向右亦是不許,必定丟了半邊身子。」


  這時候五嶽閑人終於在遠處現身,看著柳旭身陷重圍,四周狂風呼嘯,頭頂煙氣瀰漫,熊羆的指甲反射出刺眼的寒光,面現掙扎之色,「此人關鍵時刻救我性命,理應以死想報。可他受三面夾擊,就算過去也沒甚用處,弄不好雙雙慘死。哎,對不住了!」竟然緩緩後退,想要逃離此地。


  柳旭看了其表現,心中怒火勃發,大吼一聲,「休走,我自有辦法應敵。」隨後運起赤霄陽火術,以滿腔怒火為引,數滴陰陽玄真為根,從左手靜脈噴出熊熊烈火,燒得化魂黑索不敢向前。緊接著做出鐵板橋,施展青蓮劍歌第二式,把頭頂兩道煙氣繳了個粉碎。最後把口中玄冥重水吐出,自下而上,以萬斤之力急取熊羆雙眼。


  柳旭怕五嶽閑人脫逃,情急之下,採取了最為爆裂的應對之策。若是熊羆執意把他抓成齏粉,那也將被玄冥重水射入眼中,頭顱粉碎,完全是不要命,兩敗俱傷的打法。


  熊羆面對這一刻,猶豫了千分之一息,「難怪這無數年來,玄門一直穩穩佔據修行寶地,只看此人表現,足以看出其底蘊了。」想到這,收回兩隻爪子,擋住了雙眼。柳旭雙腿用力一蹬,貼著地面從熊羆腿間穿過,長劍順勢一捅,居然直接從其糞門灌入,劍氣把他的五臟六腑割成碎片。


  受此重傷,熊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呼,龐大的身軀上躥下跳,再也維持不住本體,化成人形翻滾著哀嚎,雙腿間留出殷殷血跡,口中吐出內府碎末。原本打算離開的五嶽閑人,看著轉瞬間發生的變化,立刻隱起身形,摸到熊羆身後,灑出一捧梨花。


  熊羆受了致命一擊,直接舍了肉身,神魂遁入化魂黑索內,怨毒無以的看了柳旭一眼,連五陰袋都不敢收取,跌跌撞撞的往西飛去。


  「你在後面跟住他,我隨後就到。」柳旭從鹿皮袋內放出白若瑾。


  小松鼠皺著鼻子嗅了嗅空中的氣息,化為一道黑色的閃電,急速而去。柳旭急步走到癱在一邊的胡老大身旁,探了探其脈搏,發現這傢伙內息穩健,居然一直裝死不起。當下氣得一腳踢在其臀部,「我在一邊打生打死,你卻在這裝孫子。」胡老大猛的躥起,漏出諂媚的笑容,以頭摩擦柳旭腿腳,顯得猥瑣至極。


  一邊的五嶽散人聽了柳旭之言,面孔微紅,躬身一禮:「多謝道友救命之恩。我還一直納悶兒,為何這賴皮虎數次違逆我的意願,原來是道友的靈寵。」接著又對胡老大一禮「之前若有得罪之處,萬望海涵。」


  胡老大懵懵懂懂,看這兩人都對自己說話,實在是轉不過這個彎繞,只得流著口水去撕咬熊羆的身體。不過剛剛下口,卻有一股煞氣直衝口鼻,嗆得接連打了幾個噴嚏,連連後退,訕訕的瞄向二人。看著胡老大猥瑣的表演,兩人相互對視,具是哈哈大笑。這熊羆肉身經過煞氣洗鍊,對於他們來說無異於穿腸毒藥!


  柳旭因為有求於人,只能借著罵胡老大之機,來個指桑罵槐,表達對五嶽散人臨陣脫逃的不滿。而五嶽散人也不想丟了麵皮,同樣對胡老大表示歉意,以此顯露出認錯之意。


  柳旭收了五陰袋,對著五嶽閑人說道:「道友,如今熊羆神魂逃遁,需趁他尚未恢復之際,徹底消除隱患。如若不然,日後將是無窮無盡的麻煩。事不宜遲,先解決了他再與你詳談。」


  五嶽閑人附和道:「此舉正合我意。就趁著今日道友相助,徹底了斷一番因果。」兩人謙讓一番,最後一同跨上白虎,柳旭在前,五嶽閑人在後,向熊羆逃走的方向追去。


  此刻五嶽閑人神色來回變幻,時而猙獰,時而頹然,內心極端複雜,「此人一身本事了得,定是得了真傳大法。我若現在出手,不知他有何方法應對。我自詡為人磊落,為何今日連番失措?哎,問道,長生,果真害人不淺。」


  柳旭在前似是毫無所覺,內心卻是洞若觀火,赤宵陽火術引而不發,「師父曾經再三告誡,散修之輩可為了一門真傳,能做出任何違背本心之事。我今日救了他性命,他卻不思回報,轉而新生歹念,只能看他作何選擇了!哎,長生、問道,果真是步步危機。」


  白虎也似感覺到了詭異的氛圍,不過只能假做不知,繼續賓士如飛,省的會錯了意,天雷勾動地火。這二人一虎,各懷心思,往著茫茫無盡的遠處追去。


  究竟五嶽散人會作何選擇?只有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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