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師徒
柳旭拿起皮囊,心中充滿了期待。「都說殺人放火金腰帶,不知這送寶童子給我送了什麼?」打開一看,裡面有數枚金葉子,少說也得上千兩。此外還有一本薄薄的羊皮紙,散發著耀眼的光輝。柳旭直接抓起,連那金葉子碰都沒碰。
這羊皮紙上記載著一門魔功,曰七煞絕情經,以及三道祭煉輕水環的口訣。修鍊這七煞絕情經,先得以執念溝通魔主,進而化為魔種,這一步邁出,算是奠定了道基。日後需以七情六慾、天地元氣飼之,慢慢壯大。到了圓滿之後,與自身神魂相合成就魔心,相當於道門金丹境界。後續的卻是沒有贅言。
柳旭看完之後,有些意猶未盡。心道:「正統的功法,果真都是修鍊自身,不假外求。只是把自身通過所修功法,與天道相互印證,看來人體真是充滿了無窮的奧秘。原以為魔門功法都是殺人放火,抽魂煉魄邪惡至極,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不知神宗的功法又是怎麼一回事?有機會也要學習學習。」
當今四大流派,具是直指長生的法門。只有那些旁門左道,散修之輩,因為沒有真傳,才想出各種極端的方法修鍊。
品評一番之後,拿起輕水環研究。這輕水環拿在手中冰冰涼涼,清凈透徹,好似一塊兒無暇美玉雕琢而成,「若是愛美的女子得了此環,定是珍愛無比,日日把玩。落在繞元那矬子身上,真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如今到是便宜了我,真乃天意。」
輕水環雖然只是一層禁制的法器,不過其材質卻是寶物。玄冥重水極其罕見,只有在數萬年形成的海眼內,方有可能出現。若是祭煉得當,發展潛力巨大。左無墟也是過於看重了自己的名頭,以為沒人會為難繞元一個小輩,哪成想碰到柳旭這個雛兒,直接做出了殺人奪寶之事。
柳旭按著口訣,運起內息打入其中,以神魂仔細感應。發現內里共有三十六枚符籙,首尾相連組成一個複雜的結構。隨便找了一組注入內息,一路貫通十二枚,立刻有一道清光閃閃的符籙,在丹田內顯現。這道符籙一成,剎時清光大放熠熠生輝,在養魂樓內四處飛盪。隨後抬手一指,它好似得了號令,眨眼間射入輕水環內。
輕水環受這符籙一激,微微顫動幾下,冥冥中似是與這水環有了聯繫,心中默念口訣,起、飛、轉,卻如石沉大海,一絲反應都沒有。
「昨日繞元那矬子指揮的如指臂使,為何到我這兒卻行不通?對了,繞元不僅讓這輕水環飛空,還可以控制其伸縮變化。」當下發出意念之力「大」,輕水環這回有了反應,由手鐲大小,到了碗口粗細,臉盆一般……,「小」,一直縮成一滴水珠,方才停止。
柳旭觀想出的這枚符籙名曰伸縮符,祭煉之後,可令輕水環伸縮自如,還能變化成一道細微的水流,有很多妙用。有了成功的經驗,最終在神魂內形成了三枚符籙。御空符,輕重符,加上伸縮符。就這短短的一炷香時間,神魂已是極度疲累,辛苦煉化的內息也是耗費一空。
各家門派,都有自己獨特的祭煉手法,具是秘而不宣。左無墟符法造詣極高,把三種符籙的竅穴勾連,煉成一層禁制。柳旭能把這層禁制祭煉完全,完全是因為三道口訣的緣故。否則只有出竅之後,才能以神魂之力強行祭煉。
打坐調養了半日,重又恢復到精神奕奕的狀態,接連操練了半日,把輕水環控制的如指臂使,這才罷手。不過對於其內的符籙卻是毫無所致,不知其原理如何。
心中暗道:「看來是我符法造詣太低,從未接觸過。日後還需系統的學習,也許才能把這幾枚符籙研究透徹。可如今府城正處多事之秋,若是離開,恐怕叔父就要遭難。去白雲觀找那老道,估計是白費心思,那老傢伙對我是愛答不理。」
冥思苦想了一陣,忽然想到一處,「今日荀大夫餐霞引氣,想必也是同道中人。這些年與他相處還算融洽,也許可以去那碰碰運氣。」
到了一笑堂,只見荀大夫正於屋內端坐。柳旭撓了撓頭,還沒等其開口,卻聽他微笑著率先開言:「柳旭啊,你還真能沉得住氣。我以為你上午就至,沒想到一直等到現在。」
平日里接觸,覺得荀大夫只是個普通的老頭兒,不過今日再一見,發現其有些許高深莫測之意。聽了荀大夫之言,柳旭也是開門見山,說明來意。
兩人落座之後,荀大夫說道:「你能有求道之心,定是得了機緣。不過機緣有好有壞,你要慧眼識別。你先聽聽我的經歷,就知我所言之意。
我生於中藥世家,家學淵源。四十歲那年,偶然得了一篇丹方,名曰《乾元凝丹丹》。此丹方是何人所著,已經無從考證。據說服食此丹,可凝氣化竅,直接跨入一種曰『假丹』的境界。此境界可使人返老還童,増壽三百載。當時我如獲至寶,日夜參研。仔細研究之下,發現此丹方所需藥材是聞所未聞,更別提湊齊煉丹了。
面對這種誘惑,誰也不能甘心。經過數年研究,在無數動物身上做了實驗之後,基本尋到了替代只葯。又花費了數年,尋遍大周境內,尋到了一處地火。三年過後,成丹一顆。此時距得此丹方已二十載,我也是過了天命之年,垂垂老矣。
回想一生,付出半生心血,拋家舍業。歷盡千辛萬苦,只為了眼前這一顆丹藥,這到底值不值得?真的是一言難盡,百感交集。而眼看著壽元將盡,又不知這丹藥功效如何,真的是萬念俱灰,欲哭無淚。懷著一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吞下了此丹。
當時真可謂是九死一生。也許是上天憐憫,給了我一線生機,果真如那丹方所講,進入到了一種妙境。原本垂垂老矣的身軀,重新煥發了生機。一時心頭壓力進去,痛哭了三天三夜,大笑了三天三夜。」說到這,荀大夫一聲長嘆,似是陷入了無盡回憶之中。柳旭也是默默無言,品味其中得失。
過了片刻,荀大夫繼續說道:「人心啊,都是貪婪的,我得了三百年壽命,還不知足,還想再進一步。自此,游遍中州各地,拜訪名山大川,只為了尋求進一步的法門,這一去又是兩百載。可惜現實是殘酷的,老天爺給了我希望,又叫我徹底失望。
你道是為何?我曾去那些宗門拜見,可惜人家聽了我的情況,都是嗤之以鼻。說我是邪魔外道,甚至有激烈之人,要將我打殺。原來依靠這種外物之法凝的內丹,根本就是自絕了日後成道之途,為道門正宗所不取。而且此法萬分兇險,數萬年來也不曾有人成功。而我能僥倖逃脫,只能說是天意莫測。一切都已成了既定事實,想從頭再來也是絕無可能。
人老了,都會思念家鄉,我也不例外。在外漂泊了兩百多載,也到了落葉歸根的時候了。因此,才迴轉柳州府,重操舊業,開了這個中醫館。」
柳旭聽完荀大夫的話,心中暗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上天為你打開了一扇門的同時,又關閉了另一扇門。」想說些勸解的話,卻不知如何開口。只能張嘴結舌,吶吶不能言。
荀大夫笑道:「無妨,我已經完全看開了!多活了兩百載,上天也待我不薄了。不過唯一有些不甘心的,就是不曾見過所謂的正宗法門。我觀你根基紮實,定是得了了不得的功法,能否借我參詳一二?也讓我了解一下道門法決,到底有何高明之處,也好了卻心中夙願。」
柳旭聽到這個請求,心中有些犯難。按情理來講,荀大夫為人忠厚,一直對自己照顧有加,理應同意他的要求。不過這篇功法來歷神秘,自己也無法自圓其說。
正左右為難之際,荀大夫立刻說道:「是我唐突了。常言道,法不輕傳。你看這樣如何?我遊歷一聲,不敢說見聞廣博,對修鍊界也略知一二。而且對符法一道,也有些許所得。你我之間可以相互印證,交流交流。」
柳旭聽了荀大夫之言,立刻有些心動。心中暗忖,「自己現在功法是有了,不過對於修行界的一切,卻是陌生的緊。而且此行正是為了多多請益,左右我這《十二重樓通天真解》也只是殘篇,後續功法我也不知,借他一觀也是無妨。這還真是兩全其美的辦法。」立刻說道:「我也是得了一篇殘缺的功法,您看了不要失望就好。」說罷,寫出自己得的鍊氣篇,遞了過去。
荀大夫顫抖著雙手接過,立刻投入其內。他這一看,就過去兩個時辰。只聽荀大夫一聲長嘆:「果真是直指大道的法門。若是與你這功法相比,我那丹方,簡直是狗屁不通。可以說是螢火之光與皓月爭輝。在行將就木之際,能觀此一法,死也瞑目了。」說完對柳旭躬身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您這是折煞我了。」柳旭連忙高呼。
「我原本以為,修道之人,修鍊出元神,就是到了極致。沒想到啊,沒想到,元神之後,竟然還有後續的法門。不知到了那般地步,是何等的境地,是何等的存在,是何等的……」荀大夫顯得興奮異常,聲音急促,一邊揮舞著雙手一邊高聲說道。
柳旭也是在旁附和,不過心中腹誹,「至於這樣嗎?知道了有什麼用?修到了才有用。」
柳旭現在還不明白,這對於一個修道之人,具有何等意義。元神之後的事兒,是修行界的一個大秘密。只有各大宗門的核心人物,才得以知曉。尋常修士,各路散修,都以為修得了元神,就已經到了盡頭,就可以長生不死。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修得元神,的確可以說是長生久視,活個數千數萬年也不在話下。
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說不定哪一日,就會有災劫當頭砸落。應對不好,也只能落個身死道消。換個角度說,修得元神,也只是一個新的起點。
柳旭現在只是一個散修,不過因為有《九天十地無量紫金鈴》的存在,起點也是非常之高。比荀大夫這般的散修強了數倍,與那些正宗的道門弟子相比,也是不遑多讓。日後只需把握住機會,早晚一飛衝天。
正在這時,只見荀大夫突然閉緊雙眼,面孔猙獰,好似正經歷無窮痛苦。突然吐出一口內息,直接將手中的功法化為飛灰,面色這才有些好轉。
柳旭見到這一幕,從凳子上跳起,驚聲問道:「您這是怎麼了?」
荀大夫見狀,柔聲說道:「柳旭你要謹記,此功法萬萬不可再泄露於他人知曉。你可知散修之輩,沒有真傳在手,往往為了一門功法,拼的你死我活。實話跟你講,剛才我起了貪念,差點就轉化為心魔,若是再年輕個幾十歲,就立刻痛下殺手,據為已有。還好我時日無多,而且與你頗為投緣,因此才勉強驅走了貪念。須知人心險惡,尤其修鍊之輩,具都懷有神鬼莫測之能,像你這樣行事,早晚要著了道兒。而且你身懷至寶,卻沒有與其匹配的實力。因此,你需時刻謹小慎微,如履薄冰,方能求得那一線機緣。」
荀大夫一番金玉良言,發人深省。這完全是把柳旭當成了自己的後輩,諄諄教導。柳旭也不是頑固不化之輩,此刻靈機一動,立馬跪於荀大夫身前,高聲說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荀大夫怔了片刻:「柳旭你無需如此,我也只是比你年長一些,閱歷多了一些,把一些經驗之談說於你聽。況且,你前途遠大,拜入我門下,只能耽擱你。等我百年之後,你若是再想拜師,估計會有些礙難。那些所謂的玄門正宗,門戶之見可是異常深重。」
柳旭真誠的說道:「師傅此言差矣。俗話說,達者為師。你平日里就對我們照顧有加,而今又為我授道解惑。而且說句您不愛聽的話,我觀您孑然一身,連個養老送終之人都沒有,徒兒願在您有生之年,略盡孝道。」
柳旭將心比心,語出至誠,荀大夫也是有些動容,連聲道:「好、好、好,好徒兒,快快起來。今日得此佳徒,也是不枉此生。」說道這話鋒一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過--你小子要為我送終,是盼著我早點死嗎?」
柳旭連忙說道:「剛才也是情之所至,一時口不擇言,望師傅不要見怪。」
荀大夫得了徒弟,心中百感交集,「我這一生,原本以為要孤獨終老,沒想到臨死了還有這等緣法,真是天意弄人啊。」
想到這,對柳旭說道:「我遊歷之時,因為修為有限,接觸的都是一些散修之流。為了護衛自身,用《乾元凝丹丹》的丹方換了一本符書,名曰《艮山金斗秘籙》。這本符書,只能算作入門之法,比一般的大陸貨好那麼一點。而你現在對於符法一道,毫無根基,此書正適合你修習。你先拿去參詳參詳,有何不解之處,再來問我。」
柳旭接過,連聲道謝。二人確定了師徒名分,荀大夫不僅送出見面禮,而且立刻開始履行為人師表的責任:「修鍊一途,若是比作一顆參天大樹,那麼功法是其唯一的主幹,其他都是旁枝末節。但是旁枝末節就無需學習了嗎?以我個人這些年的經歷,認為其中一枝是比較重要的,是必須學習的,那就是符籙之道。」
「像我等散修之輩,財、侶、法、地、各種資源都是極缺,凡事都要親力親為。不向正宗的大派弟子,有宗門庇佑,資源更是源源不絕。因此要想到達彼岸,這功法和符法缺一不可。功法是自身修為的根本,符法是衛道之根本。你現在身懷直指大道的法門,我也沒什麼教你的。不過可以在旁枝末節處,提點你一二。你現在的問題是,內氣運用變化不足,手段也有所欠缺……」
一個有心傳授,一個求知慾極強,兩人一拍即合。師徒二人一直聊到子時才結束,柳旭這才戀戀不捨的回到了住處。
今日與荀大夫一番交談,神秘無比的修行界,已經完全向柳旭展開。心情激蕩之下,無論如何也難以入定,於是拿出《艮山金斗秘籙》研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