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李小軍皺著眉頭說「那劉半仙的話能信嗎？」老煙槍笑得諂媚「當然能啊，半仙，半仙，就是半個仙人啊。仙人的話當然能信啊。」
黃金山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小梁也說「我都三年沒有吃過飽飯了。」
這話一說，引起了大家的共鳴。小南村的人這三年都餓得前胸貼後背，面黃肌瘦。現在雖然蘇兒是妖孽的事兒還沒有落實，但有的人已經在心裡偷偷盤算了，他們只是沒有說出來，他們在等那個帶頭的人出來，領著他們，帶著他們期望去消滅妖孽，博得上天的歡喜，讓上天降下甘霖。
老煙槍自然是要當這個人的，他除了對蘇兒抱著齷齪的思想卻被拆穿的惱羞成怒外，還想要借這個機會讓自己在村裡立下威信。老煙槍早年學過一些術法，他在前幾日夜裡觀察到星宿移位，還罕見吹起了涼風。他知道這是要下雨了。
老煙槍撿起破鑼，清了清喉嚨說「我呢，願意做一個壞人，幫大家去除掉妖孽。」說完就朝村頭蘇家走去。
眾人只是騷動，大家議論紛紛，但沒有人真正跟上去。
小梁第一個跟上去了，他在心裡告訴自己，自己是去消滅妖孽的，頭也不回，大步向前。
一個，兩個，三個，漸漸得大家都跟了上去。
在這裡的只剩下黃金山和李小軍。
李小軍對黃金山說「老黃，你覺得這事兒是不是老煙槍在搞鬼？」
黃金山沉默了一會兒說「說不準。」
李小軍一拍黃金山的肩膀說「我們也去看看，免得蘇大姐她們欺負。」
黃金山點頭。
在去蘇家的路上，黃金山一直在思考，思考這三年的大旱是否真的因為蘇兒。老煙槍說蘇兒是妖孽，但蘇兒除了容貌有異於常人也沒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反倒因為家裡原因，性格軟弱，平常連跟人大聲說話都不敢。她真的是妖物嗎？
李小軍對於這件事並不像他表現那樣無所畏懼。他對於這種事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對於老煙槍的話其實已經信了一半，但也只是一半。
至於其他跟上去的人，他們大多是信的，大旱了三年，渴了三年，餓了三年，現在告訴他們屎能成精，他們都會拜一拜祈禱的。
到了蘇兒家，老煙槍用力敲著那破舊的門。
門被敲得咚咚響。
門打開了，開門的少女正是蘇兒。蘇兒有些異於常人的白髮，白眉，甚至連睫毛都白色的，不過這並不讓她顯得恐怖，反倒讓她有一種別樣的美麗。
蘇兒見來人是老煙槍就要關門，老煙槍搶先一步把門扒開。蘇兒這才看見不知是老煙槍。
蘇兒用細微的聲音問「大家有什麼事兒嗎？」說話時眼睛一直低垂著，更顯得楚楚可人，我見猶憐。
老煙槍敲了一下破鑼說「我今天就要燒死你這個妖孽，為民除害。」
蘇兒被嚇到了，後退了幾步。
老煙槍給小梁使了個眼色，小梁立馬走上前抓住蘇兒。
蘇兒掙脫不得，只得大聲呼救，但沒有人理她。
蘇兒的呼救喚來了蘇大姐。
蘇大姐見小梁拉住自己女兒破口大罵「你這個遭天殺的，你在幹什麼。」
蘇兒看見了救星「娘，救我。」
老煙槍見蘇大姐出來更得意了，朝村裡眾人喊道「這蘇大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她生出的妖孽，害大家遭罪」
眾人只是騷動，沒有具體行動，畢竟是相處了這麼久的鄉親。但天公不做美，這時，憑空一個霹靂，打起了響雷。
「快點，鄉親們，這是老天爺顯靈了。」
見此，村民也都不猶豫了。李毅和馬海生兩個大漢，上前就要架住劉大姐。蘇大姐生性潑辣，這時也好不畏懼，轉身回了家中，來了兩把生鏽的菜刀。
蘇兒掙扎得更厲害了，手腳並用，小梁有些招架不住，蘇兒見此，一口咬在小梁手上，小梁吃痛，鬆了手，蘇兒連忙跑到蘇大姐身後。
天陰沉起來了，空氣也不同於以往燥熱。
蘇大姐揮舞著菜刀說「你們是想怎麼著，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是吧，啊，我告訴你們，誰敢對我女兒怎麼樣，我就砍死她。」
劉大姐上前了，她說「蘇大姐啊，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這蘇兒，她不是人啊，她是個妖怪，是她害得我們全村人變成這樣的。」
「是啊，蘇大姐。」「蘇大姐，你不要被妖孽迷住眼睛啊。」村裡的一些人說到。
蘇兒躲在蘇大姐後面抽泣起來，她不明白為何往日和氣的村民變成這般模樣，口口聲聲稱她妖孽，要她為這大旱負責，為在大旱中死去的村民負責。
「丫頭，莫哭，莫怕他們，那個敢動你，娘把腦殼都砍掉。」蘇大姐說道。
李小軍和黃金山這時也趕到了。
李小軍見蘇大姐拿著菜刀對著眾人，蘇兒躲在蘇大姐后哭泣，心裡也明白了大半，一定是老煙槍逼迫蘇家母女。
黃金山在村裡較有威望，他說「人家孤兒寡母，怎麼會是妖怪，莫要逼迫人家，大家以後也好做鄉親。」
李小軍也說「就是，這樣算什麼本……」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女人提著耳朵罵了「李小軍啊，李小軍啊，你還真敢為那小騷狐狸出頭，劉大姐跟我說，我還不相信哩。」
「沒有，沒有。輕點，輕點。」李小軍說到。
轟隆隆，轟隆隆，又是兩個響雷。村裡人這時情緒更激動了。
老煙槍說道「看見沒，看見沒，這就是老天爺顯靈了。」
小梁捂著手在一旁煽風點火道「我看這雨遲遲不下下來，就是因為這妖孽未除。」
這話果然有效。
人群里有人說話了「蘇兒，你就行行好，放過大家吧，你記不記得以前我們一起去山上打蕨菜。」
「是啊，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就放過我們吧。」
蘇兒無聲哭泣著，美麗的大眼睛沒有往日的神采奕奕，被蒙上了一層陰霾。
蘇大姐大聲吼道「往日的情分，你們還好意思說，我們家蘇兒連只螞蟻都不敢踩死，你們竟然說她是妖孽，她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她怎麼會是妖孽，怎麼會……」說到後面竟帶了一絲哭腔。
眾人也沉默了。
老煙槍見到這幅情景說道「蘇大姐，你別想不開，蘇兒是個女兒，是個賠錢貨，更何況她還是個妖孽。你大可等妖孽除了，日子好了，再找一個男人生個兒子也好養老。」
「你，你混賬。」蘇大姐近乎尖叫喊道。
小梁不知什麼時候跑了下去，撿起了一塊石頭，朝蘇家母女砸去。
這塊石頭砸在了蘇兒的頭上。
人凡事就怕別人帶頭，好事壞事都是這樣。
老煙槍和李毅還有馬海堵住了蘇家的大門。村民的石頭開始落在了蘇大姐的頭上，蘇兒的手上……
一塊塊石頭把往日的情分也一塊砸出。
蘇大姐擋在蘇兒前方，她想要替蘇兒擋住所有的傷害，但村民已經幾乎瘋狂了。
蘇兒拉住蘇大姐手說「娘，你讓我去吧，我不能讓你……」
蘇大姐沒有說話，在越來越多的石頭砸像她們時，她把蘇兒抱在懷裡。
黃金山沒有動手，但也沒有制止，李小軍想要去幫助這對可憐的母女但被媳婦兒拉住。
終於，一塊石頭砸在了蘇大姐的頭上。
「娘。」蘇兒撕心裂肺得喊著。
「快點，把蘇大姐拉開。」
蘇大姐死都未能閉上的眼睛，在望著他們，這雙眼睛，將是他們一輩子的噩夢，將是小南村在以後漫長歲月里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