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夜談
第十七章夜談
夜黑如墨，墨中銀光傾瀉，使得神山宛若披了件星辰紗衣。神山自前幾日起就不再有神曲傳出，安靜地浮在空中，在星河照耀下，如同沉睡的巨獸，待眾人爭奪之時，便張開血盆巨口，貪婪地吞噬著飛濺的血液。
空中時常有巨大黑影掠過，那是各類飛禽，還有巨龍。從下方看去，依稀可見它們背上有著形形色色地生物。隨著人類付出代價搭順風車來此，獸族各類好事者也聚集於此，據神大人所言，這只是第一座提供機緣的神山，故無數獸類前來觀禮，為以後做準備。
全神廟降下神諭已有三天，神諭告世時，登天台便有一股屏障，阻擋著眾人前進。待人族年輕一代來齊后，方可進入。
夜晚是黑暗的，一個人的黑暗，代表未知與恐怖，而兩個人的黑暗，則是談心的好時機。
易雲天與易風林並肩而坐，看著跳動的篝火，不發一言。
「你如何看待嵐無憂的？」
易雲天突然問道，篝火中也突兀發出一聲脆響。
易風林扭頭，看向那被火光照耀的明媚動人的臉龐。
沉默半響，易風林組織著語言，緩緩開口。
「我不喜歡他，雖表面隨和，但骨子裡有著一股莫名的傲氣，無形中拒人於千里之外。我不知他那傲氣從何而來，不，或者說，那不是傲氣，而是優越感，就好像上等人對待下等人時自然流露出的態度。」
「你也這麼覺得。」易雲天笑著回答，語氣平淡似水。
易風林驚訝的看向自己大哥，本以為自己這番說辭會惹得大哥不高興，他都做好了挨訓的心理準備，不曾想大哥與自己看法相同。易風林心情有些激動，得到大哥認可比得到父皇認可還讓他開心。
「你知道嵐無憂在我們三人中，最羨慕誰嗎？」易雲天換了個話題，不再談論嵐無憂的傲氣。
「羨慕誰？不是大哥你嗎？絕世容貌，氣度超凡，天資卓越，身份尊貴。」易風林不經反應，一陣誇耀之詞脫口而出。
易雲天再次溫和的笑了笑，靜靜地看著易風林。
易風林一愣，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怎麼可能！」
……
不遠處的一堆篝火，嵐無憂懶散地枕著雙手，繼續著與谷杏玲的談話。
「為什麼羨慕易風林？」
谷杏玲拚命點頭，她不懂嵐無憂為何會羨慕那個有著各種缺點的二皇子。
「你覺得我們四人中，誰的心智最符合現在的年齡段？」
「二皇子？」
「是的，好面子，喜歡逞強，還有嫉妒心，有煩惱，會思考，思考同時且迷茫著，這些都是十七歲少年該有的青春。」
「你就羨慕他這個？」谷杏玲不能理解，茫然的大眼睛看向遠處那堆篝火，易風林正與易雲天有說有笑，那笑容發自內心。
嵐無憂嘆了口氣，不再說話，雙眼看著浩瀚星空怔怔出神。
若人如同一張白紙，易雲天則被印上了易海嵐的痕迹，谷杏玲被印上大華女性的枷鎖，而自己，降生到這世上便已經不是白紙，而是嵐無憂。
他們都是被人們稱為天驕的少年少女，易雲天因背負太多，心性早熟。而谷杏玲，在大華，任何女性都是早熟的。
就算重活一世，只要還保留前世的記憶，那一去不復返的青春，就再也握不住了……
唯有易風林，如同白紙一般，在上面肆意揮灑著各類筆墨，組成自己的人生。
……
墨變得更濃了，星光也融進墨中。世間開始變得沉默。
在遙遠的大華國都，也有兩對正在談話。
華府書房，嵐重山還未熄燈，妻子須靜怡靜候一旁。
「娘子，可是在擔心無憂么？」嵐重山看了眼魂不守舍的須靜怡，緩緩開口。
須靜怡勉強一笑，眼中的擔憂卻如何都掩飾不住。
「無憂那孩子，就沒出過遠門。」
「不必擔心，還記得我們向神大人祈求一個孩子的事嗎？」
嵐重山陷入回憶之中。
那是讓他絕望的一天，全城郎中都診斷，他因身體原因，註定無後。
了無生趣的他，陪同妻子來到神廟。
妻子臉上同樣充滿絕望，但來自天鳳的須靜怡，並不像大華女子般哭鬧，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向神大人祈願。目光堅決，一言不發。
最終神大人出現，告知夫妻二人，可以賜予他們一個孩子，但這孩子異於常人，生而知之，且因組成身體的物質不同，無法繁衍後代。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絕望的夫妻兩喜極而泣，千恩萬謝，懷胎十月後，嵐無憂降生。
從回憶之中回過神來，須靜怡幸福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儘管如此，我仍然止不住對他的擔憂，因他生而知之，我時常自省，自己有沒有盡到為人父母的責任，他與我們之間，似乎總隔有一道無形的牆。比起別人家庭和睦，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嵐重山默然，抬頭看著如墨的天空，怔怔出神。
……
大華皇宮內，易海嵐與神大人四目相對，眼神中露出緬懷之色。
「看到此時的無憂，好像又回到了過去，與那時的你一模一樣。」
神大人苦笑搖頭。「這是每個穿越者都會得的病，中二病。看多了小說，有朝一日穿越了，自以為自己就是世界的主角，整個世界都是圍繞他而轉，整天幻想著金手指和主角光環。」
易海嵐哈哈大笑，笑的酣暢淋漓。「當初你幻想幻滅的表情，我到現在還歷歷在目，彷彿印在腦內，永遠都忘不了。」
神大人神色僵住，惱羞成怒道。「說好了不提這事的，再揭我黑歷史我可不客氣了！」
易海嵐止住笑意，正色道。「這次你讓貫通境以下的小輩蜂擁而至，對於無憂是否打擊太大了？」
神大人搖頭。「這正是我此舉的用意，若他還心存僥倖，妄想著金手指和主角光環，他一定會死的，一定。」
易海嵐皺眉。「話是這麼說，可他以後也是要成為創世神的……」
不待易海嵐說完，神大人便打斷道。
「現實如此，但這心態，要不得。他以前並非如此，現在只是被這場穿越遮住了雙眼，待到鉛華洗盡，便是涅磐重生時！那個時候，我才會承認，他是我神大人，穿越者嵐無憂的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