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記憶里的樣子

  「哥哥.……我衣服髒了，你能幫我洗洗嗎。」


  「好啊。」


  「哥哥，我去幫你拿洗衣粉。」


  「恩。」


  搓衣服升起的氣泡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斑斕的色彩。


  「哥哥，你看泡泡。」七歲的何之雲圍繞著泡泡打著轉。


  「你小心，別摔倒。」何之風剛說完，何之雲就跌倒在地上。


  「之雲，沒事吧。」何之風趕忙去扶，然後看見了何之雲滿是笑的臉，我沒事啊，哥哥。」


  媽媽站在門口喊，「之風之雲別在後院玩了，趕緊來收拾一下，咱們去野營了。」


  「來了。」何之風和何之雲齊聲喊。


  自從何之雲五歲的時候，他們一家每月都要去野營一次，爸爸給出的了理由是多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每次何之風和何之雲都會在草原上瘋跑一陣，然後大口呼吸的累到躺在媽媽準備好的也應不上豎著天上的白雲，爭論某一篇雲像是什麼動物。


  「來來來。哥哥坐中間。」媽媽指揮到。


  通往郊外的公路上他們唱著歌。那時候奧運會舉辦沒多久，北京歡迎你這首歌每天都在播放。他們一起唱著，「北京歡迎你，為你開天闢地.……」


  到了後面把爸爸媽媽停下，車裡回蕩著何之風何之雲稚嫩的聲音，「我家大門常打開，開懷容納天地…」


  何之雲看只有自己和哥哥唱，不好意思的鑽到何之風的懷裡。爸爸媽媽笑出聲，


  然後歌聲又想起來，「北京歡迎你，像音樂感動你.……」


  可是誰也沒有發現，爸爸剛等完紅燈啟動車子沒走幾米。旁邊道路行駛來的大卡車突然失去了控制，本該紅燈停下，可是那輛卡車卻因為後視鏡有盲區沒有看到正在等紅燈的那輛銀色轎車，況且在這種荒郊野外只要沒車便可以不管紅燈的想法早已根深蒂固，等他快速行駛過去的時候，卡車司機終於發現了那輛轎車，於是趕忙才剎車，可是卻因為剎車片過熱一點反應沒有，司機猛打方向盤，但還是車速太快，與轎車撞在了一起。


  坐在車裡的何之風突然聽見了媽媽的驚呼聲，他回過頭想去看的時候，之感覺轟的一聲巨響，耳膜像是被穿透一般，傳來嗡嗡的刺啦聲，她看著媽媽的驚恐的面容，耳朵里像是有什麼刺耳的聲音傳過來，汽車剎車輪胎與地面劇烈摩擦的吱啦的聲音，彷彿一切飄起來，何之風感覺自己飛了起來，他努力的去看弟弟，但是媽媽撲住了他，媽媽還努力去抓弟弟，但是因為手臂距離不夠。


  何之風感覺有滴水滴落在自己的嘴唇上，味道是鹹的。


  轟的一聲，何之風感覺自己又重重的摔落下來，就像在高空的物體突然墜地，他感覺氣血一陣翻湧，胸口悶得要死，他痛苦的呻吟出聲。他猛然發現自己旁邊拉住的那個幼小手感覺不到任何動作，他握了握那隻手，感覺有什麼東西流落下來，粘稠極了，像是要把他們兩的手連在一起，他看見撲在自己身上的媽媽，那些紅紅的液體混雜著眼淚流落下來，像是不收可控制的小河，媽媽看著何之風，眼裡充滿著心疼，她低低的說了句，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好好活下去，我愛.……」然後就沒有了聲音。


  何之風看見媽媽的瞳孔散開，沒有了神采，他看著躺在駕駛座不動的爸爸，血跡染紅了整個駕駛座。他用儘力氣轉過頭去看弟弟，弟弟就安靜的躺在那裡，腦袋一個血洞嘩嘩的趟著紅色的小河。


  何之風的眼淚啪嗒啪嗒的掉落下來，世界像是安靜一般，他聲嘶力竭的喊著，但是又太過悲傷嗓子之發出啊的音，「媽媽啊……爸爸啊.……」他使勁握住那隻幼小的手，「弟弟啊。啊！」


  何之風從夢中驚醒過來，他看著自己的手，那天一直被弟弟僅僅握住的手。


  他披著睡袍走到陽台上，已經凌晨兩點了，外面一片靜寂，像是大地陷入了沉睡，忽然，何之風大口大口呼吸著，像是多天沒吃過飯的乞丐碰到了一頓海天盛宴，他大口呼吸著，像是把肺里的空氣全部擠壓出去，

  過了一會兒，何之風才恢復正常，他靜靜的看向天空，那圓盤似的月亮像是那時的氣泡一樣圓，那件事發生之後，何之風總會夢到當初的場景，宛如一個夢魘，他覺得自己沒有放下，事實上，他根本不可能放下，他知道，那一天的記憶像是堅硬的刻刀在他的內心深處留下刻骨銘心的痕迹，永遠不會抹去，除非他徹底的死去。


  他接著月光看著掛在衣架上肖威送來的那個外套深深的吸了口氣，他轉過頭看著月亮深深的吐出這口氣。


  「弟弟。」他看著高懸在夜空中的月亮輕輕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