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年少經年 情深意濃
也許，這一切早在冥冥之中就有了安排。
註定她的人生會在汋霆出現后，經歷這一切。
不僅僅是她自己，就連靈珠里的世界，也自從12歲那年遇見汋霆后，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著改變：靈珠里的百花仙子不知何時起，不再會面對著她微笑，也不會在讓她陪伴著打坐了，她只能在花叢里瞥見百花仙子模糊的背影，若隱若現，似遠似近，只能依稀看見那根彩色的髮帶長長的垂在腰際……而那個溫柔如仙的少年，更只是曇花一現般只出現過那一次，從此再沒見蹤影。
這番突變讓她不安和難受，因為在這之前的一年多，她早已經和靈珠建立了靈犀默契：靈珠通徹，她則寧靜快樂；靈珠渾濁，她則心緒不寧、消沉無趣。和百花仙子一起打坐入定，早已成了習慣，也是她每日最清凈自如的時光。
可如今，百花仙子似乎離她越來越遠，靈珠也逐漸不再給她顯現出往日那清晰的玄幻美境。慢慢失去了和靈珠之間的這種聯繫后，她開始失落得不知道該幹什麼了，只是每日還是會習慣性的自己一個人默默的打坐一會，結束后，也總是會戚戚然的一個人發一會呆。
就在她最彷徨無助的時候，汋霆就這樣走進了她的內心，如陽光般照耀著她、溫暖著她，讓她的生活又重新生動了起來。
「菁兒，我今天得了本書，你和我一起看看吧，我正有些地方沒看懂呢！」
「菁兒，我這幾日在練一套拳腳，可棒了，來，我打給你看！」
「菁兒，我昨日終於把這本兵書給看完了，有幾處特別有意思，我給你講講~」
他每次都會風風火火的來到尚書府找她，把他的事情一股腦的說給她聽。她最初也會拒絕，但總架不住他的熱情和男孩氣的直率，於是總會耐著性子陪著他。
他總是對她毫無保留，他的想法、他的喜好、他每天都碰到什麼事，有趣的無趣的，總會嘀嘀咕咕的全部和她說。話語間，男孩子氣十足，神采飛揚、眼裡星辰閃爍，嘴角笑容如暖陽般…..於是，她也不知道從何時起，漸漸放下了心防，不知不覺的也沉醉在他的世界里，跟隨著他一起去喜怒哀樂……
她知道他喜歡拳腳。每次練了一套新身法，總是第一時間跑來「花憶苑」，要展現給她看，如果碰上她沒時間、或倦了不想看，他總會毫不掩飾的顯示自己的難過、挫敗的在那裡悶著氣；直到她答應要看時，他才會又變得欣喜若狂，渾身再次充滿力量的在她面前，一拳一腳的練了起來….
她也知道他喜歡兵書。雖然她沒有興趣，但他還是經常拉著她一起討論，愛聽她那裡有一句沒一句的發表著想法，然後讚許道：「菁兒，你真是聰明，有你在身邊幫我，可以當我半個軍師了，我以後帶兵打仗才可以所向披靡啊~」。她明白他說這些讚美的話，是為了讓她高興，她也會佯裝受用般的樣子，也是為了讓他高興。
她更是習慣了他隔三差五的跑來，把他的那些碰到的大大小小煩惱都告訴她，等她幫他排解、幫他出主意，就好像沒有她在身邊，他什麼事都做不了、也不知怎麼做似的。
「小姐，汋霆少爺可真聽您的話啊…」每當錦繡嘲笑他們時，他則哈哈的傻笑道：「是啊，我當然最聽菁兒的話啦！」，而她則會瞬間紅了臉，回道：「錦繡，你瞎說什麼呢~」，一邊嗔笑的看看他。他見她這樣，就更咧開嘴，掩飾不住的開心，一臉的燦爛。
就這樣大半年下來，在汋霆的陪伴下，她逐漸開始不再每日去過多關注靈珠的變化，而是慢慢讓自己回歸到身邊的這個現實世界中來。
但是打坐的習慣卻沒有輕易的改變。每當汋霆不在的時候，周邊冷清下來，她還是會一個人盤腿靜坐一會，然後捧著靈珠，看見裡面的鏡像逐步消失而惆悵失落、鬱鬱寡歡。
那日午後，她打坐完，靈珠里竟全然混沌一片，什麼都看不清了。她捧著靈珠好一會，心口煩悶、不知所措，心情極其的低落之時，錦繡敲敲門道：「小姐，汋霆少爺來了」。待她把靈珠藏好，錦繡就引著汋霆走了進來。
他一進門，就來到桌邊拿起茶壺，照著往常一樣，就著茶嘴「咕嚕咕嚕」的一口氣全部喝了下去，然後氣呼呼的道：「菁兒，你猜怎麼著，今天程書甫那小子，他父親也就是個侍郎，他還那麼囂張，以為拳腳可以勝我，昨日竟然公開找我下戰書，我和他約了2日後的中午去比一場。很多人都會來看，你到時也來看我怎麼把這小子給撂倒的，好嗎？我今天歇一會，等下你先看看我這幾天練的有長進沒有。」
本來令狐菁就心煩，聽他嘀哩咕嚕的說了一大通，更加覺得無趣，道：「你就知道兵書啊，拳腳啊，你和程書甫那些男孩子也就只關心打啊殺啊，還下什麼戰書？整天這個事那個事的，我一點興趣都沒有，也不會去看你們打的，更不在乎你們誰贏誰輸！」
汋霆被她這一說，一下呆住了:「菁兒，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沒有發生什麼！汋霆，我只是真的很厭煩你那些毫無意義的事情，請你留給我一些清凈好嗎？」說著，她就跨門出去了，站在庭院中，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試圖讓煩悶的心情可以得到舒緩。
汋霆被她這麼一通，一口氣瞬間堵在心頭，煩躁無處發泄，馬上就一腳就跟了出來，在她面前站住，盯著她，抿著嘴，面無表情道：「我這些事情怎麼毫無意義了？怎麼讓你厭煩了？那麼厭煩你早說啊，讓我這樣一直在你面前自討無趣。」他見她撇開頭不看他，也不回應，就更加的生氣，追問道，「你真的見著我那麼煩？也根本不在乎我的輸贏？」
令狐菁那一刻，被他這些話逼得腦子嗡嗡的響，心煩的很，正想離開可以清靜些，卻見他一轉身，竟先自己一步走了出去。
翌日，他都沒有出現。令狐菁躺在卧榻上一會想想靈珠，一會想想汋霆，意興闌珊。
待到第三日，午後剛過，錦繡就急急的拉著鐵子來見令狐菁，一張小圓臉氣呼呼的道：「小姐，你猜今天鐵子在外面看見了啥？原來是程書甫還有那一群公子哥們正在討論著汋霆少爺，嘲笑他是個懦夫，不敢應戰呢！」
令狐菁聽罷很是詫異，看看鐵子在一邊咿呀呀的比劃著情景，才知道原來此事不假，不僅內心著急，道：「汋霆到底是怎麼了，以他的性格怎麼可能臨陣脫逃呢？又怎麼可能讓別人這樣去詆毀他呢？」
錦繡也是一臉困惑道：「是啊，按著以往汋霆少爺的脾氣，早就把那個什麼程什麼甫的一拳打倒在地了。哪還任由他們去府上找人啊。」
令狐菁更是一驚：「他們還去曹府了？」
「是啊，聽說去了曹府，沒見著月霆少爺，他們就更囂張了，到處在說月霆少爺害怕躲起來了。」錦繡越說越生氣，一臉通紅。
令狐菁聽罷，實在放心不下，於是立即讓錦繡去曹府找汋霆，這才得知汋霆根本沒有去赴約，而是一早就去了馬場。
她這才知道他是真的氣著了。所以帶著錦繡乘著一匹馬車就趕了過去。剛到馬場，就遠遠的看見汋霆騎在一匹高頭白馬上，一臉的汗，滿身的憤怒，抿著嘴，不停的來回奔跑著，彷彿要把所有的力氣全都耗盡似的。
看著這般情景，她嘆了一口氣，把錦繡留在馬車裡，自己就緩緩的走近過去，然後站在那裡，看著他來回的跑，一言不發。
待他一轉馬頭跑回身的時候，就看見她一身白裙，素裝下，一雙黑眸定定的看著他，清美如畫的臉上帶著微笑。頓時，他積攢了兩天那渾身無處發泄的氣憤竟然全部都消失了……他垂下頭，收了馬鞭，緩緩騎到她身邊下了馬，也在她面前站住了。
「你在這裡一個人折騰自己，發傻幹什麼呢？」她一開口責怪，他瞬時覺得自己內心就充滿了莫名的喜悅，好像她只要一搭理他，一和他說話，哪怕是責罵他，甚至打他，也是他最幸福的事。
「我……我沒什麼，你看，不就在練馬嗎？」他嘿嘿一樂，無力的為自己辯解道。
令狐菁也知道他在找借口，接著說道：「為什麼賭氣不去赴約？你知道程書甫他們怎麼說你的嗎？你不是最在乎名聲了嗎？聽說他們還去過你家找你呢，你怎麼任由他們這樣詆毀你呢？」
「那不是……誰讓你不管我了？你不理我，我和他們比勝了又有何用？」他賭氣的說道。
看他在面前耍賴的樣子，她想到了靈珠，於是輕輕嘆了口氣道：「誰不管你不理你了？………汋霆，我只是有時會有些心煩，會想一個人呆一會。請你理解我，好么？」
他眼見她似乎又要陷入沉默和難過之中了，馬上走上前，拉住她的手，急急的解釋道：「我理解的，菁兒，我理解的。我們以後不互相埋怨了，好嗎？都是我的錯。」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和她認錯，他只是看不得她難過，馬上接著承諾著：「你放心，我今天回去就和他再約一場，贏程書甫那個傢伙還不是易如反掌？不過，你可要答應到時來看我比。」
「嗯！」
「我現在就給你展示一下我這套新學的拳腳，好嗎？」
「好！」
於是，馬車邊的錦繡遠遠的就看見：一位少年在馬場興奮的打著拳，少年俊朗、英姿勃發；一位少女在一邊默默站立看著他，微笑如水月，亭亭如玉立。
這一幕，之後那麼多年都會一直出現在錦繡的腦中，以至於她怎麼都無法相信，這份少時埋下的濃濃情愫，會在多年後的某一天這般輕易的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