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入羌(2/2)
董卓只覺心中一顫,卻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隨即聽到一聲「叮鈴」之聲響起,接著又是一聲低低嬌呼。「是個女子!」董卓聽出這呼聲尖細,定非男子。更感自己心中跳得厲害,「怎麼會有女子?」他既有些害羞,懼怕女子的靠近,又有些隱隱地期待,連自己也弄不清自己在想著什麼。
卻好一會兒聽不見聲音,董卓心中突突,「那女子哪去了?」突然感覺一隻手在自己額上摩挲,董卓心中劃過一絲驚詫,「娘?!不,不是!」這觸感分明就和昨日夢中的娘親一模一樣。
董卓霎時明白,昨日自己所感並非皆是做夢,確有個女子輕撫自己額頭,又為自己理衣蓋被,他卻將其當成娘親,多半便是如今身邊這女子!
這女子輕語咕噥了幾句,董卓心神正自激蕩,也聽不出此女說的是羌語還是什麼,卻並非漢語。董卓從小將自己鎖在屋中,很少接觸外人,而一出門外就遭到群童的欺侮,家中亦無姊妹相伴,從未與同齡女孩相處過,可也覺出這手掌與娘親的手不同,嬌嫩水滑,便如綢緞劃過自己髮膚,沒有縫補勞作的粗糙,這是一雙少女的手!
如此董卓更感緊張無比,身子竟不住顫抖起來,可動的只有雙手。只聽那少女輕笑一聲,董卓只覺這笑聲如銀鈴般脆響,手顫抖地更厲害了。「又發癔症了么?娘在這兒呢,乖寶。」又聽到少女柔媚笑聲。
「她竟會說漢話!」董卓還未來得及細想,一雙柔荑已將自己兩手包在掌心,只因少年手也不大。確是故夢重溫,董卓再無懷疑,而自己也真就此平靜下來,心中再無旁念,沒有甚麼勤修功法,更沒甚麼奮發圖強,甚麼曾經受過的屈辱,甚麼父母師父,通通拋在腦後,只願長長久久、永永遠遠地躺在少女身旁,被少女一直這麼握住雙手……
許久之後,又有人張開自己的嘴巴,董卓知道那給自己喂飯的人又來了,他只盼這人趕快離開,因為這人一走,那少女便會來到自己身邊。他恨不得狠命咀嚼吞咽,把飯食早早吃完,這人可早一刻先走,那就能早點見到,不,感覺到那少女了,可自己連牙也動不了,心中憋悶。
待吃完飯過了幾個時辰,董卓只覺自己彷彿過了一年多,比自己修鍊功法時山洞中枯味無聊的日子還難熬百倍。終於那人走了,少女來了,董卓心中默想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睡去了,他要珍惜與少女一起的每時每刻。
這次還沒待董卓兩手亂揮,一聲輕笑已入耳中,隨即那柔荑便緊攥著自己,董卓先時只覺觸手冰涼,心自一怔,轉眼卻已想到少女當是從外面進來,羌地早春寒氣亦是不退,一會兒便可暖了。自己便掙脫了少女雙手,反手將少女玉手攏在自己手裡內側,可自己手還是太小了,無論幾次變換位置總也圍不全。
少女似也是一愣,隨後更是淺笑,「好孩子,知道疼『娘』了,呵呵……」笑聲嫵媚醉人,讓董卓只打了一個激靈,臉上發燒不止,卻將少女的手握得更緊了。他心中竟隱隱生出一絲害怕,只怕這「少女」其實並非如自己所想那般,可能已是二三旬年紀,真如自己母親一般,或是年歲更長;抑或是這少女全是自己想象而出,自己只要一睜眼一放手,這女子便會如霧氣般消失在那裡,從此人間再無可尋。
董卓害怕,不敢再往下想,只想握住這手不放,漸漸少女雙手已復了溫熱,少年暖著少女的手,少女卻暖著少年的心。董卓只覺才過了一會兒,少女向後縮著自己的手,在董卓耳側輕語,「好寶貝乖,『娘』要走了,明日再來陪你,你要聽話呦,呵呵……」董卓聽著少女調笑自己的笑語,非但不覺對自己冒犯,還覺得這話俏皮可愛,心中悸動不止。
「怎麼這麼快她便要走了,唉……」董卓暗自嘆息,他本想就這般抓住不放,可聽到少女聲音,如同天音聖命般絲毫不得違抗,只能將兩手放開。「這是真的……」少女離開許久,董卓只覺自己手心還殘留著餘溫。
她不會騙我明日不來了吧,也不知從哪董卓生出這毫無根據的疑心,心中患得患失。自己一會兒欣喜不已,一會兒沮喪懊惱,一會兒又痴痴如狂,董卓這一晚竟再沒睡著,只憂心著少女第二日會不會再來。
少女卻並未食言,待得那喂飯一人走後,少女果然又帶著銀鈴般地笑聲而來。如此董卓清晰地記著少女已來過四回,若按少女所說是每日來此,那便是過了四日,每日董卓只感與少女相處的時候是那般少,而獨自或是與那送飯之人在一起時辰卻長的令人髮指。可每當少女到來,那煩惱急躁的心緒便無影無蹤了,剩下只有美好……
又過了兩天,這日董卓只感少女遲遲不來,他從未睜過眼卻對每日少女到來的時候掐捏地無比精準,比那日晷水鍾每一度針影移動、水滴滴落還要細緻,每天少女到來前後不相差小半炷香時刻,今日竟過了一炷香了,「怎的她還不來!」
董卓心中憂急欲焚,只是他現在皺不了額頭,若是能擰起眉,只怕已有耄耋老人臉皮上的道道山川溝壑了。終於,少女還是來了,只是這腳步聲卻有些遲滯緩慢,也沒了昔時銀鈴般的笑聲。
可董卓一聽見動靜,早已喜得什麼也不顧了,「姐……姐,是你嗎?」要是董卓能說話,此時已喝出彩來。他從少女手掌大小早已知曉少女比自己大,可心中實不願真的讓她變成和母親一般年紀,他只盼著少女只比他大上幾歲,甚至只有一兩歲。
「姐姐,你怎還不過來?」董卓只感少女愣在原地遲遲不動,手又焦急揮舞起來。少女也似看到了董卓的異樣,急忙跑過來握住董卓雙手,卻仍是半晌不吭聲。
董卓隱隱只感覺身前似有人在低泣,呼吸急促不已,胸前激烈起伏,連著自己的心跟著難受悲凄。
只聽少女悲悲切切地哭著,「為什麼,為什麼他要讓我做這事!他遭塌……呀……」少女的悲聲卻戛然而止,這可令董卓更加焦急想要知道為何少女後續要說什麼,可只聽著而後少女所說竟變成了最初那異邦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