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老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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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是個可憐的人。
她出生在社會的最底層，出生的時候帶有殘疾，走路一瘸一拐。
是的，老闆是個女人。
她父母無力負擔她的醫藥費，在她記事那年遺棄了她。
從那天開始，老闆就像一隻流浪狗一樣，開始了她悲慘的生涯。
一隻殘疾的流浪狗。
一個人的生活對於一個殘疾的幼兒來說，顯得分外艱難。
沒有食物，沒有衣服。
她只能用不知從哪找來的破布裹著瘦骨嶙峋的身軀，佝僂著腰，一瘸一拐的走。
每天，你都能在菜市場找到她，在菜場的垃圾堆里。
她翻撿著小販丟棄的菜葉，運氣好，或許能找到一塊餿肉，運氣更好一些的話，或許能找到些別人隨手丟棄的食物。
流浪狗也要來與她搶食。
菜場從來都遊盪著三五隻流浪狗，那是它們天然的領地。
對於殘疾兒，它們並不像面對常人一樣畏懼。
老闆卻很怕它們。不多的常識告訴她，被那些狗咬傷，她或許活不過一個春秋。所以，面對流浪狗，她一直選擇躲避。
直到某一天，經常遊盪在這附近的那幾隻流浪狗忽然暴斃。
沒人關心流浪狗的生死，就像沒人關心有個殘疾兒能否活下去。
老闆就這樣獨霸了菜市場的垃圾堆。
食物雖然骯髒，但好歹也是吃的，老闆強壯了些。雖然如此，她仍舊像只狗一樣，趴在垃圾堆上翻翻揀揀。
直到她碰到了好心奶奶。一個年邁的乞丐。
好心奶奶是老闆給她取的名字。除非一個人的時候，一個乞丐是不需要名字的。人們從來都統稱他們為「乞丐」。「乞丐」就是他們的名字。
直到這個老乞丐撿到了老闆，她就有了名字——「好心奶奶」。
好心奶奶的確很好心。她撿了老闆，還叫老闆「小囡囡」。
就這樣，一隻殘疾的流浪狗忽然褪去了剛磨出來的爪牙，成了小囡囡。
好心奶奶教小囡囡要站著走路，哪怕是個瘸子。
好心奶奶教小囡囡要心懷感恩，哪怕是沒人喜愛。
好心奶奶教的實在太多，多到小囡囡都記不太清。小囡囡畢竟是太小了。
她只知道那段時光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可惜命運對有些人來說是殘酷的。
有人故意驅車撞人，撞了之後拿著鎚頭下車，對著被撞人的腦袋就是一陣猛砸。
圍觀的人都說這是尋仇，好心奶奶的好心腸不合時宜的發作了，她去阻攔。然後不出意外的被打倒，死了。
沒人通知小囡囡，因為她們不是家屬關係。
幸而，事發地並不遠，當時圍觀的人著實不少，消息用不了半天就到了小囡囡耳邊。
小囡囡沒有能見到老奶奶最後一面，她當時就死了，又十分迅速的被火化成灰。等小囡囡到的時候，領到手的不過是個劣質的骨灰盒。
然後老闆又變成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狗，過著餐風宿露的日子。
感受過好心奶奶的溫情並沒有讓老闆變得溫和起來，反倒讓她變得更為兇狠。
對於一無所有的人來說，能有口飯吃就是天大的幸運。而對於感受過美好的老闆來說，流浪的生涯是那麼的讓人無法忍受。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隨意加入一個幫會。幫會的生涯讓她感到失望，老闆並沒有在其中找到絲毫的溫情。
找了個機會，老闆跑了出來。她覺得外面的世界找不到她想要的生活，於是她想盡辦法混進了一個福利院，期待著能有人來領養她。
她運氣不錯，很快就有對夫妻過來領她回家了。畢竟老天雖然給了她殘疾的身子，同時卻也給了她一張姣好的臉。
領養她的夫妻有四十好幾了，丈夫姓胡。老闆被改了名字，叫做胡蝶。
蝴蝶是一種美好的生物，嬌柔又美麗，自由蹁躚。他們希望老闆能過這樣子的生活。
可惜的是，老闆終歸成為了老闆。
老闆親近的所有人彷彿都被厄運所青睞。不過其實這次的事故要歸結於老闆。
老闆雖然聰慧，畢竟年紀不大，被收養前，也不過是只四處流浪的野狗。
雖然很努力的學習，但是她的常識依舊欠缺，那對夫妻也不善於教人，所以很多事情，胡蝶都半懂不懂。
就是那一次，趁養父母不在，胡蝶好不容易做好了一桌豐盛的晚餐。她之前就花了很多時間學習菜譜，也費了很大心思去學習如何買到合意的菜。第一次照著菜譜做出來的菜，賣相居然還不錯。這讓胡蝶很滿意。
養父母下班前，胡蝶做最後一次的檢查，發現家裡的酒喝完了。
每天的晚飯時間，養父都喜歡弄點小酒，慢慢的酌。胡蝶輕快的跑出去給養父買酒，就像是蹁躚的蝴蝶。
胡蝶忘記關煤氣閥門了。當養父母到家打開電燈的那一剎那，胡蝶所有的美好生活都成了之後在她心中縈繞不去的夢魘。
那會兒，她快到家了，就在院子外面。一個巨大的聲響，就像平地起的驚雷，嚇得她懵在了原地。緊接著，因為爆炸而產生的氣浪撲面而來，幾乎將她打翻在地。
出門買酒的時候就縈繞在她心間的恐怖預感不幸成為了現實。她抬起頭，看著因煤氣爆炸而變得千瘡百孔的家，曾經的家，眼淚奪眶而出。
萬幸的是，倆夫妻活了下來，雖然傷的不輕，但是康復的很好。胡蝶糾結良久，終於選擇了坦白。
讓她驚訝的是，倆夫妻居然原諒了她。巨大的愧疚感與幸福感淹沒了胡蝶，這個十歲不到的小姑娘。
她住進了醫院，幾乎是不眠不休的照顧夫妻倆的起居。這是她僅能做出的，她需要這樣的勞動來填補心中的虧欠，也需要這樣的勞動來宣洩心中的幸福。
因為煤氣爆炸，他們家從保險公司得到一筆不小的錢，足夠他們安逸的過完下半生。
他們換了一套房子，一家人其樂融融的過著幸福的小日子。
不知是不是老天垂憐，隨著胡蝶的長大，她的腿居然漸漸不藥而癒了。一張臉也出落得越發動人。學校里，開始有男同學來糾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