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3 那又如何?
初夏這幾日胃口大減,也沒有心思繼續吃師傅給的丹藥,沒有心思靜坐調息。因為雲生已經好久沒有找過她了。
她整日坐著,像是又回到了當初無所寄託的日子,時間變得格外地長,感覺坐了好久好久,緩過神來也不過才一刻鐘而已。
婉兒又在勤快地練劍,一邊打趣初夏:「怎麼你這熱情去得這麼快,前些日子還誇你上進來著,怎麼現在又懶了下來?」
初夏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嘟囔著嘴只是說身子還不是很舒服,怕是前幾日的病還沒好全,累得很。心裡卻堵著,格外難受,這幾日越發擔心起來,擔心雲生出了什麼意外……
這天夜裡,父親晚飯後又走了,初夏追著到了府門口,問父親去哪?將軍微微有些詫異,平日里似乎女兒從不過問這些。便解釋到宮裡有些急事,仙尊的身體不太好,他需要貼身保護。然後再三叮囑婉兒,一定要看好初夏,晚上一定要守好門窗。
婉兒點了點頭,一臉自信地說包在我身上,心底里卻皺起了眉。其實她好幾次都知道那隻狐狸來找初夏,只是被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每次追問線人為何要如此,卻總是回回吃了閉門羹。她覺得那狐狸似乎也不是什麼兇險的妖,便自我安慰到,也算是給初夏一個新朋友吧。若是初夏有什麼危險,自己再衝出去將那狐妖砍了便是!
初夏回到自己的房間,又一次喚出毛絨球,對著雲生說:「雲生,今夜我父親不在家,你若再不來,我便去西山的狐狸洞找你,要是等不到你,我就送去給其他妖獸抓走得了!」
雲生那邊其實一直聽得到初夏的呼喚,只是心裡還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他聽了師傅的一席話,自己也茫然無措,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忽如其來的情愫,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一邊內心不舍,一邊卻顧及這全族的性命。
師傅這次倒是異常冷靜,不以為然地讓他跟隨自己的本心,不要有太大的顧及。
雲生在狐狸洞里想得出神,恍然聽到初夏這樣說,嚇得打了個哆嗦,再也不敢沉默了,趕緊說:「你個不要命的人,是嫌自己命長了嗎?」
初夏終於聽到了雲生的聲音,心裡那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還好還好,雲生安然無恙。還沒等她說話,那邊雲生用篤定地口吻說了句:「等我!」
初夏滿意地點了點頭,趕緊從冷冰冰的床上爬了出來,坐在鏡子前,想著要不要塗些胭脂,會不會是雲生覺得自己不好看了,所以不來看自己了?
想著趕緊把姐姐送的那隻金釵拿了出來,往頭上比劃著,卻總覺得帶上去格外突兀,自己明明就不喜歡這樣鮮亮的東西,轉念一想,要是那小狐狸喜歡呢?猶猶豫豫地還是簪了上去,又將自己的頭髮好生梳了一會,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擠出一個微笑。
雲生來得很快,初夏剛一回頭,就看見雲生化成人形站在了窗口。
幾天未見,初夏竟也顧不得那麼多,衝上去一把抱住了雲生,話還沒說出口,眼淚就流了下來。
雲生看著眼前這淚眼汪汪的人兒,心裡像被捏住了一樣,疼了一下。他下意識將初夏往懷裡摟緊了一分,下巴抵在初夏的頭上,也是說不出話來。
半響,雲生讓初夏換上夜行衣,跟自己出去。初夏點了點頭,將淡藍色外袍換下,穿了身深藍色衣衫,雲生拿了旁邊掛起的黑色披風給初夏披上,說了聲外面冷。
兩人出門極快,三下兩下便落在了西山上。雲生也沒停下,而是徑直將初夏帶回了狐狸洞里。
第一次帶外人來,雲生顯得有些局促,一邊把桌上的灰塵撣了撣,一邊又把吃了一半的果子扔了出去。不太好意思地說:「我們狐狸不像你們那般講究,只是有個棲身之所而已,你……」
「我不介意!」初夏趕緊搶過了話頭,嘴角自然地上揚。
雲生愣在了那裡,望著眼前這個深情切切的女子,眼神竟多了一絲閃躲。
初夏站起來,緩緩走近他,小心翼翼地越走越近,也不知為何自己今日竟這般主動,只是她就想離雲生近一些,再近一些。
雲生的聲音柔了下來,喚了聲「初夏……」
他心裡難受得厲害,一邊是師傅說的大道理,一邊是自己的心,到底要如何選擇?
「雲生,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意外,我好擔心你……」初夏的聲音都帶了哭腔,似乎一下子就要將這幾天積累的情緒都爆發出來。
看見初夏大顆大顆的眼淚,雲生整個人都戰慄了起來,心疼得說不出話,一邊捧著這張精緻的小臉,一邊用衣袖擦去這臉上的淚水,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急得團團轉。
他心裡想著這樣懸著也不是辦法,乾脆跟初夏坦白了吧!
他扶著初夏坐在石床上,又擦了擦她臉上的眼淚,自己蹲坐在她身邊,緩緩開口:「初夏,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我從未像這樣在意過誰,但是……我是狐狸,你是人啊!」
初夏愣在了那裡,看著雲生焦急又複雜的表情,心裡涼了一半,她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想了許久,忽然抬起倔強的臉,賭氣一般問到:「那又如何?」
狐狸洞里的空氣都凝固了起來,雲生第一次發現初夏竟也這般認死理,心裡有些高興,但更多的是無奈,他把初夏的披風攏了攏,生怕她著涼。
初夏並不甘心,抓起雲生的手,一字一句地問道:「雲生,我是人,你是狐狸,但那又如何?」
雲生被問得有些氣餒,是啊,這一個弱小的人族女子都可以這般堅持,為何到了它這裡,就只想著放棄呢?
雲生握住初夏冰涼的手,哈了一口氣,變出大大的尾巴將她環繞在裡面。咬著嘴唇泄氣地說:「師傅說,我們倆是不能在一起的,這有違天理倫常。」
他不敢抬頭看她,感覺自己就像小時候犯了錯,不敢看師傅一樣。見初夏沒有說話,他抬起頭,看著初夏噙滿眼淚的雙眼,心中萬般不忍。
初夏心裡焦急,但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淚水在眼眶裡轉啊轉,心裡的苦悶也在轉啊轉,她十六年來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寄託,好不容易覺得人生不一樣了,卻還沒有開始就被打回了原形。
明明眼前的寄託這樣近,卻為何忽然間,又覺得遙不可及了呢?世人都說,向來緣淺,奈何情深!可這從小到大的緣分與深情,怎被雲生說的如此輕巧?
她只知道從兒時起便喜歡跟雲生在一起,長大了自己更想日日與他在一起,為什麼要扯到天理倫常,就算自己想跟小狐狸過一輩子,違了天理,逆了倫常又如何?
她望著雲生,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不知道要說什麼,有些話如鯁在喉,終是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