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深意
柳三郎驚訝一瞬,隨即重新垂下眼瞼,有幾分期盼,亦有幾分惶恐,「不知魏王是不是如同伯父一般。」
「他啊,大事算不上糊塗,家事上也沒弄明白過,這輩子也只能做個太平王爺,如今柳娘子養大了你們三個,他無需再犯愁無人繼承香火,不用再被人鼓動著過繼子嗣承爵,對你們三兄弟總會高看一眼。」
皇上扯了扯嘴角,顯得很了解魏王,「三郎到不用擔心魏王不看重你。」
「只要您依然信任看中我,想來也沒什麼人不長眼同我作對。」
他唇邊略顯苦澀,很快笑道:「除了程大學士,伯父的師弟之外,朝臣對我極是客氣。」
皇上淡笑沒有說話,卻聽到柳三郎繼續好奇的問道:「陳四郎被冤枉入獄,慕嫿遭江湖人士陷害,如今生死未卜,伯父還打算繼續容忍程大人暗中操縱科舉多久呢?」
「哎。」
重重嘆息一聲,皇上搖頭道:「你這脾氣還是少磨礪,朕以後得多交給你點差事,磨礪你的性情。」
柳三郎做出低頭受教的模樣。
「有時人在局中,由不得自主,程師弟難道不知再這般下去,朕會不高興嗎?可是名和利牽絆他太深,總想著慢慢解決,然而他的門下醉心利益的人卻是對他陽奉陰違,越發想在霸佔科舉的榜單,排擠有才學卻不是在京城書院讀書的學子。」
「這完全同朕設立的京城書院初衷不同,原本朕指望著給程師弟一些優待,多給京城書院幾個高中的名額,讓京城書院藉此機會多招收一些寒門學子,或是有一技之長,並非只肯在四書五經上下苦功夫的學子。」
皇上眸光深邃,話語很輕,「帝國雖是繁盛,同我所想還有不少的差距,三郎,你可知我期望帝國是怎樣的?」
「孔子所言世界大同?」
「不。」
皇上搖搖頭,眉頭蘊含一抹惆悵,「世界大同只存在於書中,我亦不會去想不切合實際的東西。」
柳三郎聽得一頭霧水,皇上卻在唇邊蔓開一抹神秘莫測的笑容,「以你的聰慧,總會明白的,亦能體會到朕的苦心。」
「如同這次的事,三郎可知程門學子有多少?同京城書院有關聯的書院又有幾座?」
皇上語氣重了幾分:「朕可以告訴你,本屆科舉超過七成的學子都或多或少同京城書院有關,朕倘若為一時之氣,對程門連根拔起,朕手中握有重兵,不怕讀書人造反,可是朕不忍心,不忍心他們十年寒窗苦讀毀於一旦。在他們身後亦有多少父母長輩,期盼他們通過科舉改善家庭環境?」
「這不單單隻是科舉學子的事,涉及到帝國千千萬萬的小家。」
「百姓小家不安,國家何安?」
柳三郎站起身來,對侃侃而談的皇上充滿了敬意,皇上是真正的明君仁君,他那雙溫柔的眸子不是懦弱,而是儘力關愛著帝國每一個人。
哪怕那些大臣不如他的心意,他也總是寬容對待朝臣,給他們改正錯誤的機會。
皇長子寬厚仁愛,卻沒有學到皇上的精髓。
「朕猜到這屆科舉是立國以來競爭最激烈的一次,應試學子才學之高,是往年之最,朕希望能從這屆龍虎榜榜單中選出真正的人才,人才始終才是帝國能否屹立的關鍵,也是朕能否實現……實現最終目標的關鍵。」
「伯父,是我著急了。」柳三郎深受觸動,低頭承認,「眼界太小,太計較得失,以為程門……」
「三郎,你今年才多大啊,你若是不經朕的歷練就明白一切,朕反而不敢重用你了。」
皇上向柳三郎連連擺手,「年輕意味就會有衝動,有朕看著你,你縱是犯了錯,也能及時扭轉過來,朕給任何年輕人犯錯的機會。」
「朕對害群之馬絕對不會姑息,但也不會一刀切斷帝國未來十年的精英。」
「陛下聖明!」
柳三郎心悅臣服,伯父表明身份后,他發覺伯父對自己的栽培意圖更加明顯,以前有些點到即止的指點,此時也會以皇上的身份交代得很清楚。
他不明白皇上的深意,但對皇上是誠心佩服的。
太后輔政十年,百姓只知太后,不知皇上。
在這十年中,皇上並非龜縮在深宮『養病』,只做太後娘娘的傀儡。
皇上有多少張底牌,怕是連太後娘娘都未必全能看清楚!
「聖明不敢當,朕也不願意當,畢竟……」皇上沒有繼續說下去,笑盈盈看向柳三郎,「年輕人才是帝國的未來,你們強,帝國才會越強。」
「三郎啊,朕該同你說的,已經說完了。」
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話,柳三郎有點摸不清皇上的思路,「伯父?」
「你不是著急去救慕嫿么?」
「啊。」
柳三郎反應過來,拱手向皇上行禮道別,一溜煙的跑掉了。
皇上笑著連連搖頭,「你說,三郎會明白朕的意思么?」
趙公公眨了眨眸子,明知道皇上在問他,可讓他怎麼說?就是皇上方才對柳三公子這番推心置腹的教導,連三個皇子都沒享受過。
「奴才只覺得柳公子不會讓您失望。」
「正是這個道理!」
皇上唇邊多了一抹驕傲,「他聰明得緊,還會同朕玩心眼呢,朕說得那些話,即便他沒有全部猜中,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三郎太謹慎,太小心,他不敢表現得太多,敬佩朕是真的,亦防備朕。」
「朕怎麼說,他都不會完全信任朕。」
皇上笑容漸漸淡去,溫潤眸底盛著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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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僻靜的民宅,婦人抱著慕嫿跳下馬車,很快閃身進入民居,剛在門口站定,房門從裡面打開,木瑾迎了過來,「成功了?」
看到昏厥的慕嫿之,他懸著的心才完全落下。
木瑾惡狠狠瞪了慕嫿一眼,好似同她有血海深仇一般,「死丫頭也有今日?哼,把她抱進去吧。」
「我們二當家被她所傷,二當家的意思是讓她侍候兩日。」
「……」
木瑾眉頭皺了皺,略顯猶豫。
婦人低聲道:「倘若不能讓二當家消氣,怕是會對木公子不利。」
木瑾淡淡的說道:「留她性命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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