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暴風嶺下城區的劍與玫瑰酒館
隨著12隻巨大腳爪下的細沙慢慢變得粗糲,兩頭駝龍的腳步聲也漸漸沉重了起來。「艾妮露的幻想」那兩塊狹長的沙橇已經重新被8隻直徑25英寸的木輪所替代。
雄偉的食人魔堡壘在小阿爾弗雷德的眼中已經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已經接近奧特蘭克邊緣的他們,連眼前的陽光都得柔和了起來。
輕薄的白色窗紗隨著微風輕舞,就像是潺潺的溪水邊那一小團一小團湧起的白色浪花。
寬大的車廂中間那一圈鱷皮沙發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由黑天鵝絨填充而成的床墊。
雙目緊閉眉頭緊鎖的奎恩就躺在床墊上,渾身赤裸的他身上僅僅蓋著一條半英寸厚的毯子,額頭卻滿是汗水,就連毯子的中心也隱隱泛出水印。
莫瑞跪坐在床墊邊上,捏著一塊擰得半乾的汗巾小心地一點一點地擦拭著奎恩的臉龐,似乎極度害怕自己手上的力量稍稍重一些,就會給奎恩帶來無比巨大的痛苦似的。
「我想,我現在能夠明白一些那天在埋骨地里,初次見面時他所說的話了。」暴食種公主注視著那些環繞在奎恩身邊的,呈現著不規則運動狀態的暗元素流光說道。
「埋骨地?」一旁的皮特略微錯愕,隨後便恍然大悟,「我還奇怪你什麼時候對我的戰鬥這麼放心了?」
「只差一點點,我就要忍耐不住了。」安妮轉頭嫵媚地看了一眼皮特,右手的拇指輕按著自己的食指指尖。
「可他的話說服了我,親愛的。」
「他說他很想和你做朋友,能夠一起並肩戰鬥的朋友,因為在這個廣袤的深淵中,你和他,實在是太像了。」
…………
沿著血肉大道一路盤旋向上,穿過第一個隘口后看到的大道左側的那一片二層平房就
是屠夫巷了。
屠夫巷的名字由來已久,傳說這片屋子的第一代主人就是整個暴風嶺的屠夫們,那些順著血肉大道送往暴風嶺上城區的食材,就是在這裡被分解、切割、瀝干血水,然後再被送往「十三氏族」們大大小小的城堡里。
但隨著貴族們越來越追求生活的精緻與舒適,那些動輒成百上千頭沙欏獸被統一屠宰的繁榮景象早就不存在了,刀法出眾的屠夫們漸漸成為了貴族口中低賤、廉價的暴徒、獵手,而屠夫巷也慢慢地變成了整個下城區最有名的黑幫集中營。
「劍與玫瑰」酒館是整條屠夫巷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一座酒館,它就矗立在屠夫巷的巷口,黑漆漆的門窗就像是一頭擇人而噬的巨獸,冷冷地注視著身下的血肉大道。
這是一間活生生沿著山腹邊緣開鑿出來的的石屋,不但佔地將近2000英尺,僅僅挑空就高達30英尺,難以想象在質地堅硬的玄武岩層中開鑿出這樣一件石屋,究竟花費了多少的人力物力。
酒館的大門關著,卻擋不住從裡面噴涌而出的喧鬧沸騰的呼喊還有發達的汗腺混雜著啤酒花的味道。
「加油!斯特蘭克,讓他見識見識你拳頭的威力!」
「抓住他澤科!讓他知道什麼叫男人!」
就和許多神恩上遠離了至高的光輝閃耀的小地方的酒館一樣,這裡充斥著酒精、煙草,還有暴力,3英尺見方的橡木桌子被推到了一邊,幾十個衣著稀少的壯漢把空出來的地方圍成了一個不大的圓,他們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握拳吶喊,發泄著用不完的精力。兩個身材明顯比其他人高大的奧斯巴托就在這不大的圓裡面對著面站著,眼神兇狠。
「哄哄,伊萬,你知道么?我昨晚喝多了,到了半夜的時候,我的小兄弟提醒我該去放放水了。於是我走出了房間,就在過道里的時候,你猜猜我聽到了什麼?」
「我聽到露娜那小娘們在驚叫!『無所不能的卡西莫多啊,請您發發慈悲讓斯特蘭克的小兄弟大起來吧!』」
「哈哈哈哈~~~」
放肆大笑的奧斯巴托有著明顯的沙欏獸血統,兩支向上翹起的獠牙讓他幾乎無法合攏自己的大嘴,露出了裡面醜陋的歪歪扭扭的黃牙。一頭張揚的紫發被剃成了莫西乾式,鑲著鼻環的粗大鼻孔上架著一副深紫色的玻璃眼鏡,胸前是一串銳利的骨牙項鏈,紅色小背心的兩邊被甩到腰后,露出了碩大黝黑,長滿了剛毛的大肚腩,強壯的小臂上套著兩個布滿了鋼釘尖刺的護腕。
「哼,笑話聽上去不錯,可惜只是笑話而已,或許你真的很想試試,你下面那張小嘴被我的鐵鎚塞滿的快感!」用狠話回應的傢伙有著一顆厚甲犀牛似的腦袋,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皮帽,肥大的脖子里纏著三根手指粗細的金項鏈,赤裸的上身就穿著一件黑色夾克背心,比庫提篤斯野牛的後腿還要粗壯的右臂上有著一整幅骷髏骨架的刺青。
「那你還在等什麼?快點兒讓我見識見識吧!」德安*澤科獰笑著揮拳,帶起一陣強烈的風壓,讓他身側的另外幾個奧斯巴托幾乎睜不開眼睛。
「如你所願,你這頭豬!」伊萬*斯特蘭克錯開雙腿,魁梧的身軀微微向前傾著,左臂抬起擋在了德安*澤科的出拳線路上。
「嘭~~」
令人心顫的碰撞聲響起,混亂的氣流將伊萬*斯特蘭克頭上稀疏的毛髮吹得搖搖欲墜。牛頭人的鞋底發出「呲」的聲響,順著慣性的作用向後摩擦出一道2英寸長的黑印。
「難不成你就這點本事么?」
斯特蘭克抬起頭,眼神輕蔑。事實上他確實有自傲的本錢,作為被動防守的一方,他只是用並不堅硬的小臂外側橈骨就擋下了豬臉勢大力沉的一拳,雖然往後退了那麼小半步,卻無傷大雅。
「是么?!那你再嘗嘗這個!」澤科「哼哼」著發出一聲屬於沙欏獸的怒吼繼續向牛頭人揮出了自己的左拳!
這一次不再只有猛烈的風壓,豬臉黝黑的左臂上滿是肉眼可見的血管脈搏和肌肉蠕動,向後拉扯向前揮擊之間產生的巨大力量甚至讓包裹著左臂的空氣發出爆炸般「啪啦」聲。
「該死的,豬臉這混蛋是左撇子!」左側圍觀的奧斯巴托們尖叫著紛紛伸出胳膊護衛在自己的身前。
「咔嚓」、「咔嚓」、「嘭」、「啪」……
在一片驚呼中響起了無數酒杯碎裂、骨折、摔倒的聲響。
酒館的內部裝飾就如同它的外表一樣,單一而晦暗,斑駁凸起的牆壁上除了玄武岩特有的灰黑色,就只有一幅由金色佩劍與血紅玫瑰組合而成的20英尺高的畫像了。
佩劍的劍身又細又長,標準的人類貴族樣式,位於尾部的護手更是別出心裁地做成了巨龍吐息的款式。佩劍呈45°斜角垂立著,正好處在長方形畫布的對角線上,鋒利的劍尖斜指向地面。而在畫布的中央,一朵盛開著的巨大的紅色玫瑰則是擋在了佩劍前面,整整佔據了畫布將近三分之一的面積,鮮艷的花蕊紅得彷彿隨時都要滴出血來,而綠色的枝條則是長滿了尖銳的棘刺,妖艷中透著鋒銳。
或許佩劍的樣式確實精美,或許那龍形的護手確實精巧,但這一切,這把難得的金色佩劍的存在,在玫瑰綻放的一剎那都顯得無足輕重起來。
那朵鮮艷的花,那朵鮮艷的玫瑰,彷彿從它誕生的那一天起,就是為了遮掩這利劍的鋒銳,彷彿從它誕生的那一天起,它的存在就是遮掩這時間萬物的光華。
「痛苦是什麼?是一種情感?還是一種經歷?
我的父親曾經說過,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團慾望的話,那麼當慾望得到滿足時,我們會覺得無聊,而當慾望得不到滿足時,我們就會覺得痛苦。」
「所以為了盡量避免這兩種情況的發生,他總是在得到一位愛人的垂青后立刻將對方拋棄,然後迅速地投入到另一段美好的愛情中去,周而復始。」
「多麼聰慧的人啊,他的智慧讓我無數次覺得斯皮爾伯格閣下應該將議長的位置讓給他才對。」
「你是否和我想得一樣呢,親愛的?
難道說你就沒有感覺到哪怕一絲的厭倦么?每天守候在這個周而復始,了無新意的小地方。就著正午的陽光修剪自己好看的指甲,對著落日小心地打理著自己的頭髮。」
「無所不能的卡西莫多在上,我都快被我自己給逼瘋了~~」
與酒館大門口的喧鬧格格不入的,是在酒館深處靠近氣窗的位置上,一位身穿著火紅色長裙的高挑女子雙腿交叉著坐在一隻高腳凳上,似乎因為雙腿太過修長的緣故,想要獲得一個更為舒適坐姿的她,頑皮地將自己豐滿的屁股壓在凳子的邊沿上,好讓它的兩條前腿抬起。
只是如此一來,就在不經意間,她高高隆起的圓臀就將那條綉著蕾絲的裙擺頂出了大半個蜜桃般的形狀,她的上身慵懶地趴在黑褐色橡木漆成的吧台上,兩團白膩得幾乎要雄性暈眩過去的渾圓迫不及待地從長裙寬大的領口裡擠了出來。
她側著腦袋枕著自己的右臂,黑色的長發披散開來漫過肩膀,只是從髮絲間露出來的零碎面容便已經能和那些教廷一直以來吹噓的作為美麗化身的繆斯媲美。
此時此刻,彷彿星辰般令人迷醉的眸子正有些失神地盯著她身前的那隻白色龍貓,厚厚得彷彿無時無刻不沾著奶油讓人恨不得一口咬上去的性感唇瓣正吐氣如蘭,向著她心愛的寵物訴說著自己的苦悶。
金黃色的陽光從氣窗里斜斜地照了進來,在給這塊晦暗的空間帶來光明的同時,為這一人一貓披上了一層充滿著魅惑味道的金色紗帳。
「咕咚~~」
儘管已經用親眼見證過無數遍,儘管論及年齡已經完全可以做對方的爺爺,可「劍與玫瑰」酒館的老酒保斯普林特在面對這樣一幅美麗的畫卷時,還是忍不住有了那麼片刻的失神。
「唯一被全知全能的艾絲梅拉達同時賜下美麗和智慧的女人,除了我的主人,還能有誰呢?」
老酒保的腦袋裡飛掠過這樣一個不算疑問的肯定句,然後帶著苦笑朝著自己因為無所事事已經煩悶得開始在最近的一周里天天對著寵物談心的主人彎腰勸慰道,
「請恕我直言,殿下。
雖然伊萬*斯特蘭克先生與德安*澤科先生的徒手格鬥非常精彩,但僅僅是這一周!我的殿下,僅僅是這一周的時間裡!他們已經錯手打爛了68瓶圖蘭朵、32瓶金龍舌蘭,還有整整12瓶的冰火朗姆……」
沒等老酒保說完,一個黑影就在老斯普林特的眼前飛過,然後,「啪」得一聲脆響,隨著奮勇向前的高等藍晶瓶在堅硬無比的玄武岩壁上將自己撞得四分五裂之後,一團冰藍色的液體也隨之炸了出來。
詭異的是這團液體幾乎是破瓶而出的瞬間,在接觸空氣的一剎那,就開始無緣無故地燃燒起來,與此同時,一股幾乎可以同處女幽香相提並論的香氣在吧台的後面瀰漫開來。
「現在,是13瓶了……」
頂著一張老鼠臉龐的斯普林特幾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你們這兩個混蛋!!」
斯普林特轉過頭,兩隻細小的眼睛里幾乎放射出殺人的閃電。
「不關我的事啊!」
「不關我的事啊!」
因為投入的興奮,燃燒的激情等等各種原因而在無聲無息間將各自的背心脫去,赤裸著上身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幾乎在老人怒吼的同時就停了下來,隨後異口同聲地向著憤怒的老人指責著對方的不是。
左邊的是一張滿頭大汗的豬臉,兩邊的嘴角向下拉得長長的,配合上他攤開的雙手顯得無比的清白。
而另一邊的犀角牛頭則是兩隻眼睛瞪得滾圓,斯普林特憤怒的目光穿過那張空洞的大嘴,甚至能看到正不停上下顫動的小舌頭,牛頭人滿是無辜的眼神彷彿受到了莫大的冤屈。當然,他也沒有忘記將剛剛做出投擲動作的右手悄悄地收回到腋下。
在他們兩個的身後,幾十個剛才還在熱鬧加油的奧斯巴托們正慢慢地將自己高舉的雙臂一一放下來——全場鴉雀無聲。
「你們……!!」
斯普林特抓著手杖,用力地敲擊著地面,兩撇鼠須正劇烈地顫動著。
「安啦~~斯普林特,是我讓伊萬*斯特蘭克先生還有德安*澤科先生聯手為我表演的,仔細想想,一個禮拜不間斷的格鬥,還真是難為他們了呢。」美麗的女主人朝著老酒保輕輕地擺了擺手,「還真的是無聊呢,這個枯燥的世界。」
只是隨意地嘆了口氣,可是全場男性的心都彷彿隨著這聲低嘆,止不住地滑向了光明的深淵。
或許是全知全能的艾絲美拉達也見不得這美麗女子的傷神,酒吧的厚杉木大門在「吱呀」聲中被打開,金黃色的光線中,一個全身都籠罩在銀灰色盔甲里的高大身影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