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傷逝
「你說什麼？」
趙構猛的抓住破殺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面露凶光，但眼裡的慌亂，卻是無所遁形。
破殺低下了透露，沉聲道：「殿下，太子妃在門口。」
趙構聞言，甩手就將破殺扔了出去，朝著太子府外瘋狂地奔跑了過去，他的腦海里，兩個聲音在瘋狂交替。
「太子妃薨了……」
「不可能，依依不會的！」
趙構在極力地勸說自己，這只是一個謊言，破殺是騙他的，這不可能。然而，心中的慌亂，卻隨著越來越接近目的地，越來越甚。
很快，趙構到了，看到了一群人圍成了一堆，那是府里的護衛，見到趙構過來，立刻都自發讓開了一條路，跪在了地上。
趙構對他們的舉動無知無覺，他只看到，那個往日活潑伶俐的燕依，正睜大了眼睛，倒在地上，但那雙眼睛，已經沒有了焦點，她的嘴角還留著一絲乾涸的血線。
趙構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腦海一片空白。
破殺尾隨著趙構而來，見狀連忙將趙構扶起來，但他只覺得趙構軟的如同一灘爛泥，仔細一看，才發現趙構的雙眼，也失去了神采。
「殿下，振作一點，殿下！」
破殺慌亂地在趙構的耳邊大吼著，倒是將渾渾噩噩的趙構喚醒了。趙構輕輕地推開破殺，踉踉蹌蹌得往燕依走去。
破殺心裡擔憂，伸手想要扶著趙構，卻不敢再輕舉妄動。
趙構離燕依越來越近，最終走到了她的身邊，跪在地上，將她抱在了自己的懷裡。
燕依的身體有些冰冷了，趙構麻木地脫下自己的衣服，把她裹得緊緊的，從始至終，一語不發。
破殺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道：「殿下……」
趙構沒有反應。
此時破殺真的不知怎麼辦才好了，只好揮手招呼自己的手下，將自己的腰牌遞給他，附耳道：「去皇宮找皇後娘娘過來！」
這時候，叫誰都沒有用，只有皇后，才能做主了。
武皇后在收到消息之後，立刻就出宮朝太子府趕了過來了，此時，趙構和燕依，已經被團團圍住，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也都在這裡了。
他們住的都在同一條街，現在太子府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他們也不可能不知道，更何況，趙構抱著燕依跪在自家門口，已經很久了。
這期間，不管是誰找他搭話，都沒有得到回應。
皇后是輕裝而來，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了現場，看到自己兒子神情麻木地抱著兒媳婦的屍體，武皇后也是心中一陣抽痛，但痛又能如何，這裡需要他主持大局。
「都圍在這裡做什麼，退下，扶太子進去！」
皇后一聲令下，無人敢不遵從，其他無關人都等散去了，只有幾個皇子還留在這裡。他們並非是不聽皇后的話，而是，自家兄長出了這種事情，他們不知道便罷了，若是知道，也裝作不知道，不聞不問，那對自己的風評也不好。
武皇后皺眉看了他們一眼，道：「你們也下去吧，沒事不用過來！」
三個皇子聞言表情都僵硬了一下，但很快還是應道：「是。」
皇后將其他人快速打發了，但是，趙構這裡還是有些問題的。
那些宮人要去攙扶趙構，卻有一個自作主張，想要將燕依的屍體，從趙構的手裡接過來，但他剛一碰到燕依，原本毫無反應的趙構，頓時暴走。
他忽然站起了聲，一腳就將那個太監踢飛出去，同時警惕地看著那些靠近他的太監，怒道：「你們休想將她奪走，來人啊，給我殺了他們！」
眾太監一臉懵逼，破殺這會也有點懵逼，太子召喚，這是上，還是不上呢？
顯然，現在的趙構已經失去理智了，任何靠近燕依的，都會被當成敵人，不然，以前的趙構，可不會動不動就想殺人的。
還好，關鍵時刻還有皇后在，看到兒子雙目泛紅，武皇后強忍著內心的悲痛，斥道：「別胡鬧了，來人，把太子給我帶進去！」
前面是扶，現在是帶，這還是有區別的。那些太監再次朝趙構接近，又被趙構一陣亂踢，他們也不敢對趙構動手，趙構雖然是抱著個人，下腳卻是狠。
無奈之下，武皇后也只能讓護衛動手了。
趙構的武力值，打幾個好漢也確實夠了，但是敵不過護衛一窩蜂得上，那些護衛也是很可憐的，有本事，也只敢撲上去抱住趙構的大腿。第一個被趙構踢了，後面的繼續補上，很快，趙構的腿就被幾人抱住了。
他只能發出絕望地吶喊：「你們別想奪走她！」
他緊緊地抱著燕依不撒手，但其實，也沒有人跟敢跟他搶，只是抬著不斷掙扎的他，帶進了太子府里。
將他放下之後，趙構依然充滿戒備地看著武皇后，武皇后怒道：「連你娘都不認識了嗎！」
趙構低下了頭，顯然還是認得出來的。
武皇后嘆了一口氣，自己這兒子是痴情種子，如今受到這樣的打擊，再如何勸他不要太傷心，也不可能了。
但是，若他就這樣被擊垮了，如何能成為一國之主！
「你給我清醒一點！」
雖然很心疼兒子，但是武皇后還是拿出了嚴厲的那一面：「依依已經死了，你還要抱他到什麼時候！」
「不，她沒死，對了，太醫，給我傳太醫！」趙構又在自欺欺人了，他已經走在了接近瘋狂的邊緣，武皇后冷眼看著趙構瘋瘋癲癲，毫不留情地揭穿了現實。
「別痴心妄想了，別說是太醫，就算是神仙下凡，也不能讓人起死回生。」
武皇后沒想到，自己這一番話，反倒是提醒了趙構，趙構眼睛一亮，道：「對了，神仙，我見過神仙的，有神仙的，神仙一定可以有辦法的！」
趙構說的是楚雲曾經化身的老道士，就最後那離開的一下，自然是被趙構當成了遊走在人間的神仙。原本趙構也不會去追尋這樣一個化外之人，但是，現在，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但是稻草能救命么？
不可能的！
「哪裡會有神仙，你現在可是監國，你去找神仙，置大夏江山於何顧？」
武皇后已是怒極，但趙構壓根就沒有聽見他這句話一般，只是嘴裡喃喃著，要去哪裡找神仙。
武皇后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眼裡已是一片凌厲，眼看著趙構都已經語無倫次了，也知道自己不管說什麼，趙構都是說不動了，便對破殺使了個眼色。
破殺見狀，領悟了武皇后的意思，走到趙構的身後，啪嗒一下，看在他的脖頸之上，趙構便瞬間暈了過去。
但是，武皇後下令從他手中將燕依奪走的時候，趙構依然是抱的緊緊的。
只是，人的能力終究是有限的，在昏迷狀態，趙構的雙手，還是被無情地扳開了，武皇后命人將燕依收斂好，才叫人將趙構拂去床上休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構才再次醒來，他記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夢到燕依死了。想到這裡，他還心有餘悸，所以醒來的時候，他第一個念頭，還是找燕依。
只是，當他醒來看到坐在床邊，抱著孩子的武皇后的時候，他知道了，那不是夢，那是剛才發生過的事情。
「你醒了？」
武皇后瞥了趙構一眼，趙構卻猛地爬起來，吼道：「依依呢？」
「埋了！」
皇后冷冷地回答道，趙構聞聲，不可置信地看著武皇后，武皇后也是一臉認真的看著趙構，母子的眼神在空中交鋒，但趙構，終究是輸了。
他頹廢地一屁股坐在床上，低下頭，沒再看武皇后。
武皇后問他：「你知不知道你是誰？」
趙構不答。
武皇後接著道：「你知不知道你身上肩負著什麼責任？」
趙構依然不答。
武皇后怒極，呵斥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你還有一個孩子！」
大概是武皇后的聲音太大，趙穎本來睡著了，被這麼一吼，醒了過來，嬰兒還不知道多少事情，只知道跟著本能走。
哭。
嘹亮的啼哭聲，總算讓趙構有些動容，他抬起頭，看著武皇后懷裡的趙穎，武皇后馬上把孩子遞給了他。
趙構抱著孩子，還能從那沒長開的眉眼中，看出燕依的模樣。
但是，也就是如此了。
武皇后沒能讓趙構振作起來，只是讓他抱著孩子，沒有繼續沉淪下去而已。
面對不跟人交流的趙構，就算武皇后是他媽，這也沒用。而武皇后也不能時刻陪著趙構，宮中現在也是風起雲湧，她離開太久，恐要生出亂子。
但是，放著趙構這樣不管，她也沒法放心。
沒辦法，她只好呼叫楚雲了。
一來，武蘊兒和趙構是表親，楚雲和趙構，也有了一層聯姻的紐帶在。除此之外，楚雲和趙構的關係不錯，最重要的是，楚雲的腦子很靈活。
武皇后只能寄希望在他身上了。
楚雲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一臉懵逼。昨天晚上喝酒的時候，燕依還和武蘊兒好好的呢，甚至武蘊兒回來還說，燕依想要讓趙穎和楚書結娃娃親。
楚雲雖然是醉的迷迷糊糊，卻是堅定拒絕了，這可不行，楚書和趙穎可是有血緣關係的，若是結合了，生出來的孩子，可是有可能天生智障的。
所以，楚雲堅決拒絕了。
當然，也只是和武蘊兒說說，這年頭的人，也沒有多少生物科學觀念，近親結婚的，太多了，像楚書和趙穎這樣的表親，還是有很多結婚的。
當然了，像趙構和武蘊兒，這麼近的近親，基本上還是不會有結合的可能的。
舉個例子又扯遠了。
楚雲收到消息懵逼之後，頓時感覺情況有些不妙了，他畢竟是旁觀者，當趙構和武皇后，都只是因為燕依的死而陷入了極度的悲傷中的時候，楚雲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太子妃死了。
楚雲還沒有去見過太子妃的遺體，但是不去看也知道，肯定是非自然死亡，燕依沒有疾病，怎麼會突然死去呢？
那只有可能是他人暗害了。
能暗殺一個太子妃，這得多大的能量？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反正，這件事情，不簡單。
只是楚雲心中思考了許多，當務之急，卻是應皇後娘娘之求，去見趙構。
太子妃死了的消息，並沒有掩蓋住，很多有關的人，都知道了，吳敬賢和楊廣等若干太子陣營的人，都來到了太子府，但是，太子不見客，他們也沒辦法。
直到楚雲到來，跟他們點點頭，算是打個招呼，就直接闖進太子的卧房去了。
看到趙構一臉的憔悴，好像一日不見，太子已經老了十年一般。楚雲忽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如果太子是個無情之人，那麼燕依的死，一句話可以描述：死了也就死了。
但是，太子是個極為重情重義的人，對自己的妻子，燕依，楚雲也深知，趙構對燕依的情有多深。
楚雲不是趙構，他到底多愛燕依，楚雲也不知詳細，但，推己及人，楚雲並不難理解這種傷痛。
前不久，他也經歷過，他以為夏瑩死了。
捫心自問，那時候對夏瑩的感情之深，應該是比不上趙構對燕依的用情之深，那時尚且悲痛如斯，趙構心中的悲痛，又何止？
「殿下，我來了。」
楚雲和趙構打了個招呼，趙構看了他一眼，又默不作聲了。
他保持這個狀態，已經很久了。
現在他沒有抱著孩子了，孩子被武皇后帶走了，放在趙構身邊，武皇后不放心。
楚雲看到趙構這個狀態，也感覺非常的棘手，只要肯交流，那麼一切都好解決，但趙構現在都不交流了，也沒人能逼著他說話了。
楚雲只好自己拉了張椅子坐下，現在趙構的房間里，所有人都被趕出去了，只有趙構一個人在這冷靜。也沒有人會在意楚雲的失禮。
所以，楚雲在坐下之後，便道：「如果你想哭，就哭出來吧，這樣會舒服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