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說一段故事
一封封的絕交信，楚雲也懶得看，便叫綠衣和夏瑩代為處理了。
「少爺，馬英培也來信了……」
綠衣忽然拿著一封信急匆匆走過來通報，這之前的信，楚雲都可以無視，但這一次，眯著眼曬太陽的楚雲坐了起來。
沒有想到，馬月也會寫信過來。
可以說，楚雲在鹿鳴學社認識的人挺多的，但是特別熟悉的人，也就那麼幾個，多數人都是君子之交淡淡如水，儘管是一起瞟過昌（諧音，你們懂）的人，在這種時候，卻有很多都是趨利避害，及時和楚雲劃清了界限。
這也是人之常情，沒有什麼不可理解的，有的或許是真的惱怒於楚雲不敬尊長的行為，有的也許是出於大局考慮，總之，和楚雲絕交是政治正確的選擇。楚雲也就在鹿鳴學社呆了很短的時間，那麼五十多號人，不可能人人都和楚雲關係好，也沒到那種無條件信任楚雲的程度。
特別的，楚慎和陸明的關係還算不錯，得知楚雲忤逆楚慎，陸明也順手就把楚雲逐出門牆了。對這樣的長者來說，不尊敬尊長是無法原諒的過錯。陸明算的上是開明了，卻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所以，手下的弟子跟風和楚雲絕交，實屬情理之中。
但是馬月之流，算是和楚雲關係特別好的了，楚雲甚至還想將他引薦給趙構，沒想到，這時候卻收到了他的來信，一想到自己好歹也混了這麼久，居然沒有一個能交心的，楚雲還是有點心塞的。
不過無所謂了，到今日這樣的地步，一切還在楚雲的掌握之中，也算是借這個事情，區分清楚哪些人是值得信任的，那些人是牆頭草。況且，強者，不需要朋友。
馬月的信，楚雲決定還是給個面子看一看，倒要看看馬月會怎麼罵他。
打開信封，取出摺疊的信件，展開看到的，卻不是如那些絕交的信件一般，馬月的信，並非楚雲預料的絕交信，反而是來表明自己安慰楚雲的。
「子讓賢弟，見字如晤。一別不過數日，竟突聞異變，吾起初不信，後幾經尋訪，方知始末。子讓豪情，吾不及也。若設身處地，恐正義之難申，概畏之尊長也。然聖人亦言之『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豈因彼之親長而避之？然賢弟則過剛易折，俗世之禮，亦須遵循。令尊惱怒，或可謝之，夫子之責，言出有悔。吾與敬賢可代寬慰，子讓勿憂。來日春暖，再話酒事。」
（不正經的翻譯：才分開幾天你咋就這樣了呢，我和小夥伴們聽了都驚呆了，到處問了別人才知道事情經過。厲害了老鐵！換做是我恐怕會擔心忤逆了長者而不會伸張正義，不過就連聖人也說了在律法和禮教方面，人人都是平等的，怎麼能因為楚鈺是你親哥哥就放過他！不過老鐵，太剛了還是不好，不如先穩一波，你爹那邊，你就去道個歉，老師這裡也只是一時氣話，我和吳敬賢會幫你說話的，別擔心，下回一起喝花酒。）
這個信很短，卻表明了馬月的態度，楚雲看了很是暖心，就算有那麼多絕交的，只有兩人站在他這邊，他就很滿足了。
珍而重之地將信收好，楚雲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眼神看著天，也銳利了許多。
今日之果，是由他日之因。但楚雲和楚慎鬧到現在的程度，卻是楚雲和楚慎，還有宣德三方的共同推動。當然了，對楚雲沒好處，對楚慎也沒有好處。
楚雲被逐出家門，楚慎的臉上也不好看，楚雲沒有了爵位，也算是血虧了一波，但若是讓楚雲重新選一次，他還是會那樣做。
當然，不僅僅是為了收攏幾個弱雞手下的心，而是楚慎的作為，讓楚雲明白了，只要身在侯府，他就不可能擊敗楚鈺，除非他狠心玩暗殺。
但暗殺這種事情，是破壞遊戲規則的，楚雲想要做的，是在規則內打敗楚鈺，可規則就是楚雲在楚府不可能擊敗楚鈺。楚雲不想破壞規則的話，就只能跳出戰場了。
不過，楚雲也並非只是為了一個所謂的遊戲規則就讓自己走到現在的地步，而是他在當時權衡了一下利弊。
留在楚府，不光自己要低聲下氣，這一點就足夠讓楚雲拒絕妥協了，而妥協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楚鈺也不是一個傻子，這次楚雲的搞事，楚慎無條件站他那邊，想必他很快就會明白，不管楚雲做了多少事情，他世子的地位都是不可動搖的，同時，侯府的下人也會明白這一點，那麼侯府就是楚鈺的主場了。
而且，楚府現在已經被各方勢力重點關注了，楚雲想要搞點事，暴露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綜上，留在楚府一點好處都沒有，反正楚雲也不仰仗著他們，乾脆便跳出這個框框，從此不受拘束更好。
所以，楚雲原本可以順著台階下來的，硬是調子高，最後逼得楚慎大怒，讓他滾。
其實楚慎也只是讓他離開祠堂回自己的院子而已，結果楚雲就自己溜了。
到現在這步，後面基本上都是楚雲自己在推動，當然，也有人在助力，順勢逼迫楚慎將楚雲逐出家門。
離開了楚家，好處挺多的，但是壞處也有，因為楚雲離開的方式不太光彩，忤逆了長輩，這在很多人看來是不能忍的，這也是楚雲近期如此狼狽的原因。
但是，楚雲作為穿越黨，怎會不知輿論為何物！
他手下可是有一個炒作高手，耶花花，近些時日一直在明月樓說著楚雲的故事。
當然，是美化楚雲，說他是一個仁厚的剛正不阿的君子，醜化楚鈺，說他是一個色中餓鬼，這樣的一個版本，在京城最大的青樓中傳播，明月樓的女子也都紛紛表示仰慕楚雲這樣的人，對別人的影響會有多大？
特別是很多人的心中其實都是有俠義思想的，特別是來青樓的多數是年輕人，這些人聽得都是心中熱血沸騰，恨不得取代楚雲，成為那個把色中餓鬼楚鈺暴打一頓的英雄豪傑。
輿論，正在慢慢地影響著一伙人對楚雲的判斷，而這夥人，又會對另一伙人產生影響。楚雲就是讓重點從他忤逆楚慎，轉移到了楚鈺調戲丫鬟這件事上。現在的結果是楚雲受到了懲罰，而楚鈺安然無恙，人們都是同情弱者的。
楚雲就利用輿論，把自己擺在了一個弱者的地位上。
然後……
每天在家當鹹魚，曬完一面曬另外一面。
時間一天天過去，楚雲日日在家曬太陽，讓手下的幾個丫鬟按摩，或者武蘊兒來了之後逗弄一下，轉眼便到了二月，楚鈺的婚期。
此時，楚鈺的黑料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因為事實就是如此，再加上楚雲指示耶花花的刻意宣傳，楚鈺的名聲可以說是爛透了。、
楚鈺也很心塞的，他就這樣成為了色中餓鬼，明明他當時的內心毫無波動的！
一直到婚期到了，楚鈺都有些悶悶不樂。楚雲被逐出家門，也沒能影響到楚鈺的婚期，因為這是在之前便定好了的，總不能再次反覆。
大喜的日子，楚鈺穿著大紅的喜袍，對這場政治聯姻，他也沒有多少期待，只是為了門面，不得不洋溢著熱情的笑容，似乎是受此影響，楚慎連日來掛在臉上的陰雲總算是淡了許多。
嗩吶聲響，一直從北門吹到了侯府，楚雲躺在家裡做鹹魚的時候聽到了，才想起這日子怕是要到了楚鈺成親的日子了。
要不，去搞搞事情？
楚雲剛產生這個念頭，又自己打消了。
算了吧，還是讓楚鈺安生一天吧，黑了他那麼久，還打擾人家結婚就太過分了，於是楚雲翻了個面，繼續當鹹魚。夏瑩一頭的黑線，本來以為楚雲要起身出去打望，結果又躺下了。
夏瑩看著如此頹廢的楚雲，心中也有了些感慨，當初，這人是多麼的意氣風發，瀟洒倜儻，現在居然變成了鹹魚……
「秀蓮啊！」
楚雲忽然喊了夏瑩一聲，夏瑩還在感慨呢，聞言便疑惑地看著楚雲，用眼神詢問他因何而叫喚她。
此時楚雲的院子里，只有他們兩人，綠衣帶著林千機去吃東西去了，金木風火四兄弟出去混去了，武蘊兒也沒有來，這對楚雲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他最近一直在試探著夏瑩，和試探楚慎那邊不同，楚雲在夏瑩這裡是特別小心的，畢竟這是個大炸彈，楚雲不敢浪。因為太穩，夏瑩根本就沒有察覺到楚雲的試探，楚雲也沒能得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但夏瑩和林千機真的老老實實在家裡當了這麼久的丫鬟，楚雲都震驚了。
說出去，江湖也得震驚呀……
所以，在這個陽光明媚，外面嗩吶聲喧嘩的日子，楚雲稍微把步子邁大了一點。
還是那樣舒服地躺在躺椅上，楚雲微微眯著眼看著夏瑩，回應著她疑問的眼神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做《白蛇傳》的故事？」
夏瑩瞳孔一縮，瞬間進入了一級戒備，表面強作淡定地道：「奴婢鄉土人家，去哪聽什麼白蛇黑蛇的故事。」
「那我給你講一講吧。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
呃，這個和尚叫做法海。
劇情在楚雲的嘴裡，展開有點稍稍和正版不同，不過主線還是一樣的。
這個故事，楚雲當年沒有說完的，小時候的夏瑩一直記在心裡，那時候楚雲走了，每每想到這個故事，夏瑩都氣的牙痒痒。
太監什麼的，真是太可恥了！
只是後來心中有了更多的東西，對這個故事便放下了，這麼多年過去，再次聽到楚雲說起白蛇傳，夏瑩的心中又是另外的感受。
而這一次，楚雲把故事都說完了。
白蛇犯了錯，被壓雷峰塔，許仙出家，孤獨終老。
並沒有文曲星下凡的兒子來相救，楚雲說了個徹底的悲劇。
夏瑩覺得，楚雲這個故事，一定是有什麼深意的，腦洞持續發散，她不禁想了很多，然而，楚雲卻沒有給她持續發散腦洞的機會，在說完故事之後，便長嘆一聲道：「當年，這個故事沒有說完。」
夏瑩聞言立馬緊張得不行，難道，楚雲已經看穿她的身份了？所以特意講這麼個故事？
就在夏瑩以為自己暴露了，準備撕下面具和楚雲正面剛的時候，楚雲又如恍然大悟，補充道：「我說的是我幾年前在北方經歷的一些事情，正好現在無聊，說給你聽聽吧！」
不等夏瑩拒絕，楚雲便自顧自說了起來，夏瑩無奈，只能聽著，她也算是知道楚雲這個愛和別人說故事的習慣了。現在每晚還有一個故事會呢！
「……我現在還記得夏瑩紅著臉喘著氣把錢袋送給我的情景，當時我握著那個錢袋，在風雪中佇立了許久。」
楚雲很是煽情地說著這個故事，為了配合套路，還從懷中掏出了夏瑩當初送給他的錢囊。
實際上，這是楚雲從空間裡面掏出來的。那個只有夏瑩贈送的物品才能存放的空間，裡面一直放著一個豬頭和一個錢袋，楚雲確實是把他們當作了紀念品。
那豬頭面具，也不過是因為想起了夏瑩的事情，拿出來看忘記收進去了，才讓夏瑩看到的，這錢袋，卻是一次都沒有拿出來過的。
時光沒有在這錢囊上留下痕迹，夏瑩雖然已經不記得自己小時候的錢袋章什麼樣了，但被楚雲一提醒，也有了幾分印象。
夏瑩身體顫抖著，眼裡漸漸有淚光滲出，楚雲暗想，這次，應該是套路成功了吧？
他故意說起對夏瑩的懷念，其實是在表明自己對夏瑩的態度，也是為了以後夏瑩身份的暴露做鋪墊，到時候就算暴露了，想到他說的話，想必也能避免衝突吧！
楚雲是真心想要和夏瑩化敵為友的，若非夏瑩太過危險，楚雲都想控制住她再好好說出自己的心聲。
好吧，惹不起就只能曲線救國了。
然而，他卻不知道，這是夏瑩心中最為痛苦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