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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死與新生

  大門半掩,穆峰輕輕推開,一切如舊,那幾張殘破的桌椅亦如穆峰走時一般擺放地整整齊齊,唯有鋪面而來的血腥味讓穆峰神經緊繃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強壓著心中的不安,緩慢移動到唯一緊閉的房門前。


  那是爺爺的房間。


  走到門口,穆峰感覺踩在了一攤水上,低頭一看,鮮紅的血液從門縫中流了出來。


  再也顧不得許多了,穆峰推開房門沖了進去。


  而裡面慘烈的景象更是讓心理已經三十多歲的穆峰無法接受。


  橫屍滿屋。


  這是穆峰唯一能用來形容眼前景象的詞了。


  十幾具黑衣人的屍體橫七豎八得倒在地上,


  整個房間中只有一個人背對房門而立。


  搖曳的燭火將他的背影照射的威嚴而高大。


  他手中的刀刃散發著森森寒光。


  將刀刃緩緩收入刀鞘,這個老人如釋重負般向後倒去。


  「爺爺!」穆峰哀嚎著地撲向倒下的黎老。


  黎老的全身都被鮮血染紅,那身穿了十幾年的布衣早已化為布片散落在房間的各個角落。


  但他的懷裡卻死死地護著另一件衣服。


  給穆峰新做的衣服。


  黎老吃力的睜開眼,看著身邊已經哭成淚人的穆峰,凌厲的眼神逐漸溫和了下來,將刀與衣服塞入穆峰懷中,艱難地吐出三個字:


  「對……對不起。」


  「不!不要說什麼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不要!不要離開我!」穆峰趴在黎老的胸口放聲痛哭。


  黎老蒼白一笑,嘴唇微微動了幾下,緩緩合上眼睛,離開了人世。


  穆峰呆坐在一旁,腦子裡已是空白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微弱的光芒穿過塵埃的阻礙,照射在穆峰的身上。


  「第六代劍聖,黎山,進入過第九層世界的強者,沒想到他的晚年竟然是這樣的。」一個甜美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穆峰抬起頭,驚訝地發現段月站在門口,她旁邊站著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一席黑色緊身衣,口鼻皆被黑紗遮蓋,長長的黑色斜劉海遮住左眼,一直垂到高聳的胸口,她應該就是段月口中的姐姐。


  「你怎麼會在這,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穆峰想站起來,但一夜未眠讓他虛弱地跌坐在地上。


  「該怎麼說好呢」段月也不管地上還未乾的血跡,在穆峰面前坐下,伸出白皙的手,撫摸著身邊這位老者飽經滄桑的臉龐,緩緩說道:

  「黎山是第六代劍聖,也是最強的一代劍聖,也曾是我父親的師傅,爺爺的至交」


  「什麼?他是你父親的師傅。」穆峰此時的驚訝之情無以言表。


  「是的,他與我爺爺可謂是生死之交。黎山本身自創的功法無人能及,年僅三十歲的他,就已經達到了第六層無憂的境界,後來更是在五十歲前突破到玄日境,成為世界上最為有名的高手。」


  「也是我最仰慕的人。可是沒想到,在讓位給上代劍聖,功成身退之後,我本以為他的晚年生活應該是雲遊四海享受天倫之樂,可沒想到卻過得如此艱難。」段月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那你之前說的,他曾經到過的第八層又是什麼地方」穆峰問。


  「我們所處的世界是叫鍊氣層,是最底層世界,也是萬事萬物開始的地方,在我們之上共有十重世界,也可以說是由十個世界組成的。


  這十層中又可以分為四份,分別是下三層,中三層和上三層以及最後一層。第九層是現在我們人類所能達到最高的層數。」


  「如果要想前往下一層的方式就是修鍊,每個人都可以通過修鍊來鍊氣,這些人被稱為鍊氣者。


  這鍊氣的境界也分為十層,每層又分為十段,從第一層的化境開始分別是:

  化境、追風、雲晶、無常、無我、無憂、玄日、觀月、九天、封神


  ,每一層境界對應一層世界,只有達到對應境界的第十段才能有機會進入下一層世界。」


  說道這,段月喘了口氣,黑衣女子立馬端了杯水遞到段月面前,段月拿起一飲而盡,轉頭看向她的姐姐「睦月姐,有什麼發現?」


  「這些人是專門在第三層活動的黑風派,我曾經和他們打過交道,那是一個專門從事暗殺的幫派,在第三層也算排得上名次,雖然他們個個心狠手辣,但也從未出過第三層。」黑衣女子將從屍體上搜刮出來的牌子遞給段月。


  「那現在的問題就是,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第一層咯」段月看了幾眼牌子,因受不了上面散發的腥丑味,趕緊還給了睦月。


  「是的」睦月接過牌子。


  「他們盯上黎老肯定是從哪邊打聽到了消息,想來奪取黎老的功法吧。」段月看向穆峰,但很快就從穆峰痴獃的臉上放棄了。


  「功法是什麼?」穆峰問。


  「功法就是修鍊的參考書。將體內經脈中的氣,按照功法中的走向運行,就會獲得不同的能力。比如有的可以身如鋼鐵,有的能掌控元素甚至空間之力。」說到這,段月伸出白皙的右手,打了個響指,一簇火苗出現在段月掌心。


  看到穆峰驚訝的表情,段月捂著嘴笑了起來。


  「好了,現在我們來聊聊你的事」段月甩甩手,熄滅了火苗「你是黎老的……孫子?還是.……曾孫子?」段月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見到穆峰搖頭,誇張地露出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該不會是私生子吧。」


  「我是他撿來的,不過這些年他從來沒提起過自己的往事」穆峰被這個有時正經有時卻異常脫線的女孩搞得一點脾氣都沒有。


  「既然這樣的話。」段月抓起穆峰的手,嘀咕道「果然感覺不到任何的氣呢。也就是說黎老先生希望的是過一種普通人的生活咯。哎,曾經以殺伐果斷著稱的黎山,怎麼會嚮往起普通的生活呢,難道真的和那一戰有關?」


  「那一戰?」穆峰疑惑地看著她。


  「沒什麼啦,具體的我也不清楚,畢竟那是七層以上的事。」段月站起身「後天正好是五段傳送門開啟的時候,只要是在鍊氣五段以上的人就能輕鬆進入下一層,可惜了,看來黎老從未教過你任何修鍊的方法」段月擺了擺手「那我們先走了,以後有緣再見吧。」


  看著段月睦月遠去的身影,穆峰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感覺到段月在知道他無法鍊氣后的態度與語氣的變化,雖然段月掩飾地很好,但依舊被穆峰看穿了。


  果然不管在哪個世界,弱者是永遠被看不起的。


  但這些都不重要

  穆峰站起身,在後院挑了一塊面向桃花盛開的山坡,通風乾燥的地方,讓黎山得以安眠。


  等他在墳墓上填上最後一塊土后,天也徹底黑了下來。


  點起一隻蠟燭,借著跳動的火光,穆峰坐在桌前,摩挲著那件黎山用命保護的衣服。


  一塊小小的凸起引起了他的注意,展開衣服一看,裡面竟然包裹著一張破舊的羊皮紙。


  這東西穆峰也只在隔壁的鎮上見到過。


  想到段月說的,黎老以前是叱吒風雲的劍聖,那這過往的一切又顯得特別虛幻起來了。


  因為他始終覺得,黎老就是一個貧窮又孤獨的老人。


  小心得攤開羊皮紙,可裡面卻一個字都沒有。


  難道是用密文寫的?


  將羊皮紙對著蠟燭照著,可紙上依然什麼都沒有出現。


  難道真是張空白紙?


  不可能,穆峰搖了搖頭,黎老用生命守護下來的不可能只是一張白紙。


  縱使穆峰實際年齡已經三十五歲了,可對於這世界的了解就像這手中的紙一樣乾乾淨淨。


  伸手在紙上摩挲,這舒服的質感,讓穆峰的心也靜了下來。


  突然,穆峰感覺眉心火辣辣的,想用手去揉,可手卻像是被釘在羊皮紙上一般,無法動彈。


  那種疼痛的感覺越來越劇烈,最後,像是爆炸一般在腦中迸發開來。


  滾燙的熱流瞬間涌遍全身,短暫的凝滯過後,眉心最熱的那股熱氣,從右邊向下,經過右手,右腳,再流動到左腳,每流過幾寸就彷彿遇到阻塞一般,停滯不前,暖流再次發熱,繼續迸發。


  這個過程絕對不好受,每次衝破阻礙的時候,都讓穆峰痛不欲生。


  在恍惚間,他彷彿看到黎山了,那偉岸的身影,而他那斷掉的左臂,卻以火焰的形式熊熊燃燒著。


  「爺爺!」穆峰想站起來,可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痛苦地哀嚎著。


  「孩子,我黎山一百三十六年的人生中,幾乎從未做過讓自己後悔的事,唯有一件,卻如同烙鐵一般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中。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父親。」


  「我父親?」這是穆峰第一次聽到有關自己父親的事。


  「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你要知道的真相就在第八層,你的父親也在那等你,去找他吧,他會把所有的事告訴你的」黎山手抵在穆峰的眉心「這是凝聚了我畢生心血的功法,這十幾年,我這窮酸的老頭都沒有給過你什麼像樣的禮物,現在唯有這嵐岳功法與山風,稍微拿的出手。還有切記,這山風刀在七層前都不要輕易拔出,否則你很可能被裡面的刀魂所吞噬。」


  黎山慈祥地注視著穆峰「我多想看著你娶妻生子,看著你平平安安地過完這一生,可惜,在你出生的那一刻,你的一生註定充滿荊棘,就算是我也無法改變,就連最後想默默守護你的願望都已破滅,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想再聽你叫我一聲爺爺。」


  「爺爺!」穆峰強忍著眼淚不再流下。


  「唉」黎山欣慰地笑了起來,轉過身仰天長嘯「神啊,我黎山,來了!」


  隨後便化作聖光消失了。


  黎山走了,但他最後的話語響徹天際,彷彿那個以一己之力擊退百萬雄兵的劍聖,又回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當穆峰從昏迷中蘇醒的時候,天色已經微亮,暖流在身體內歡快地崩騰著,這幾天積蓄的疲憊感蕩然無存。


  抬起那雙原本被黏在羊皮紙上的右手,正和黎山的左手一樣,冒著幽藍色的火焰。


  這就是黎山的意志。


  大腦里,黎山的所有知識與功法如幻燈片般閃過。


  「爺爺,你的遺願,就由我來繼承。」


  第八層,萬魔森林。


  聽名字就知道,這裡是一片森林,至少曾經是。


  現在,所有的樹木都已倒塌。


  地上鋪滿了魔獸與獸人的屍體,用屍山血海來形容也不為過。


  放眼望去,唯一樹立著的,是一個人類。


  他穿著一身白色長袍,屍山血海的血雨腥風也沒能讓它染上一點紅色。


  一人高的巨劍靜靜地佇立在他的身旁。


  看著手中破碎的墨綠色寶石,兩行淚珠從他稜角分明的臉上滑落。


  一個黑色身影出現在他身後。


  「大哥,你.……你這是怎麼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哭。」黑色人影看到他臉上的兩道淚痕,驚訝無比。


  「黎老,他走了。」


  「黎老是……黎山?!」


  「對,不過也意味著」白袍男子望向灰色的穹頂「兒子,你要來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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