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下毒(三)
眾人的目光集體轉移到沈懷風的身上,她的麵皮一下子漲紫起來,她左右相看,眾人的臉上形狀各異,有疑惑的,鄙夷的,畏懼的,以及幸災樂禍。
「皇後娘娘,這件事您要怎麼解釋?」榮嬪玉蔥一樣的指甲輕輕撥弄著自己發間的一枚赤金扁釵,看似無意,卻將沈懷風整個人推到了人前。
沈懷風六神無主,只是愣在人前,良久才說了一句:「這頭面是我送的不假,可這上面的毒卻不是我下的。」她眼神清亮,直勾勾的看向楚傲寒,她不會做這樣的事,這是她唯一能說的。
楚傲寒又何嘗不知,她的心本就不在他的身上,又何必去花那樣的大力氣去傷害他的孩子,只是……他眯起眼,目光滑過在座的每一個人,那些鶯鶯燕燕嬌媚的臉龐下藏著多少污濁?到底是誰要害懷風?
「如今白妃娘娘生死未卜,皇後娘娘卻輕輕巧巧一句話把自己的責任推脫得一乾二淨,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這孩子當真是無辜。」南婉儀小聲念著佛號,彷彿很是為白妃抱不平的樣子。
知道自己已經成了眾矢之的,沈懷風一下子焦急了起來,「只不過是一個頭面,又經過了這麼久的時間,怎麼就能確定這毒是我下的。」
「嬪妾等可都是見過的,娘娘將這頭面賜予白妃娘娘后她一直深感娘娘恩德,常常佩戴這頭面,若說還有其他人,那就只有白妃娘娘自己下毒了。」不知又是哪位信誓旦旦的妃嬪開了口,沈懷風已經不知道了,她只知道自己是被人陷害了,今天這一場局她本以為自己是身外人,卻不知從踏入時起,就如同跌入蛛網的獵物無處可逃了,她不知道自己的那副頭面怎麼會沾染上毒藥的,她送那頭面只是一時興起,別人又如何得知她會把這頭面送與白芊芊呢?所以,一定是白芊芊把頭面帶出鳳儀宮后沾染上的,那麼.……是誰?到底是誰要害她?
她的目光梭巡著,是張幼蘭?還是沈卉雲?還是她們身後眾人中的哪一個?一張張嬌顏從她面前滑過,那一雙雙眼眸深不見底,讓她看不明,她只知道自己彷彿被拋入冰河之中,寒涼從腳底綿延至頭頂,讓她動彈不得,她對上楚傲寒的眼,她想在這群審視的目光中找到一絲安慰,只要一絲就好,讓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煢煢獨立與這讓她彷徨的地方。
但是,她失望了。
他狹長的眼,並沒有看向她,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另一邊,將一道孤冷的側臉留給她,她覺得自己有一瞬的窒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呼氣,盈盈拜跪在楚傲寒的面前,「請皇上明察,臣妾並未戕害龍子,毒殺白妃。」
蓮心跟著沈懷風一同跪下,「皇上,我家娘娘是什麼人您是最清楚的,她怎麼會害人。」
她的頭低得很低很低,這是她第一次跪在楚傲寒的面前,她知道今天的事是一個局,如果她不做小伏低,就一定會落入那人的圈套,她一向在楚傲寒面前是隨心的,自由的,她盼望著楚傲寒信她,救她。
「既然娘娘說自己是無辜的,那麼搜查娘娘的寢宮,也無妨吧。」張幼蘭終於開口了,她朱唇微啟,螓首輕垂,仿若事不關己,只一句話就讓沈懷風變色顏色。
她腦內飛快的旋轉,是張幼蘭?她如此咄咄逼人,難道真是她?
她知道,自己的宮裡一定被人放了東西,真是查出來,她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旋即回首怒目而視:「蘭妃真是好本事,帝后之間說話,哪裡輪得到你一個小小妃嬪插嘴。」
張幼蘭輕哼一聲,「臣妾自然是不敢在帝后間插嘴,可事關龍子,臣妾不得不說上幾句公道話,臣妾等都知道,娘娘為後多年,至今膝下無子,不光您著急,沈大人也為您而著急。如今,白妃先懷了長子,莫論男女,都是皇上長子,長幼有序,只怕到時候您就算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趕不上這位尊貴的長子了。」
沈懷風知道這樣的話是不成立的,可在外人看來,卻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沈弼言一心盼著沈懷風生下嫡長子,可她的肚子卻遲遲沒有動靜,倒是白芊芊先有了身孕,這件事從表面上來看,傷害白芊芊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她沈懷風,可只有她和楚傲寒知道,他們壓根就沒有夫妻之實,有何來孩子一說。
「休得信口開河,本宮乃是皇后,怎麼會去殘害皇上的孩子。」沈懷風知道自己的辯解很蒼白,可她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是好,到底該怎麼化解眼前的困局,現在的她當真是坐困愁城,沒有半點辦法。
「尚德,你去派人搜查鳳儀宮。」楚傲寒一臉倦容,與尚德對視一眼,尚德當即明了,轉身就要走。
「且慢。」張幼蘭又開了口,今日的她比平日更加的沉不住氣,卻又更加的咄咄逼人,她盈盈淺笑道:「皇上,臣妾知道您是最公允的,惠妃與皇後娘娘同為沈府小姐,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尚德原為皇後宮中人,只怕讓他前去會讓外人誤會皇上故意偏袒,不如讓臣妾宮中的人一同前去,到時候也好還娘娘一個公正。」
楚傲寒臉色不悅,「蘭妃今日不似往常,倒是比往日能說了幾分。」
張幼蘭知道楚傲寒不悅,可如此好的機會她不想錯過,若今日一役能徹底掰倒沈懷風,那麼皇后之位就會有空缺,屆時自己就有機會坐上這寶座,力持母家恢復往昔繁華,所以,她不能,也不可以放過這個機會。她依舊言笑晏晏:「皇上總愛取笑臣妾,芳紋帶幾個老道的跟著尚德公公去鳳儀宮罷。」說完,那叫芳紋的姑姑穩健的點了幾個人就率先去了鳳儀宮,尚德見此情景不由心中悔恨剛才沒有先一步去。
時間就在這一分一秒中度過,沈懷風筆挺的跪在柔軟的地毯上,那五彩斑斕的牽絲羊毛萬蝠毯華貴美麗,可沈懷風卻無心欣賞,她的汗一滴一滴滾落,從額間滑落至下頜再落到毯上,砸出一朵灰濛濛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