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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不是這樣 第八章

  半夜迷迷糊糊醒來上了個廁所,又摸索著樓梯沉沉睡去。腦海中不斷忽閃著黑影,她逐漸向我靠近。而後,伸出手帶著一把小刀扎進我的心臟,那人的模樣開始清晰徘徊在我眼前,待我一身冷汗驚醒,下意識看了眼心房位置,苦惱揉著前額,眼角氤氳出淚水。

  今天是住在沉沒家的第三個晚上,我做噩夢了。心情很憋屈,以為換個新環境就能重新開始,但不可磨滅的那些不堪總騷擾我敏感脆弱的神經。

  我打開床頭燈,裹緊被子縮在牆角,藏在黑暗中凝望那點暈開的燈光。高八度近視的世界里模糊的各種室內陳設就像無數條黑色的小蟲子不停蠕動。我嘴角扯起一起無奈的笑,鼻子哼了一聲,而後又有眼淚不停凝聚在眼角,這樣的我太可憐了。這樣的人生也確實太可憐了。

  小學升初中的時候,我還是個不諳世事的無知少女,在父母溫實的保護下健康茁壯成長。那時的我太過樂觀,喜歡助人為樂,常年陽光明媚春暖花開。按照身邊朋友的評價來說,只要一靠近我就會心情大好。所以我根本沒空去深思為什麼她們會心情不好,我對於他們而言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於我而言,同班同學都是朋友,儘管剛相識時我比較木訥不擅長打招呼,好在有個自來熟的熱情朋友幫我自我介紹,她就是明喜碧。

  明喜碧這個人,跟我一個地方的老鄉,小學三年級時同三個男生一起留級到我們班,仔細算一下相識已有四年,是個只跟男生結伴而行的孤僻女子。她同留級的那三個最調皮的男生整天廝混在一起,每每鄰居之間互相串門,她拉著她媽媽的手,聽到她媽媽酣暢快意的「我家小閨女很特別,只跟男生玩」時,都會不自覺揚起下巴一臉驕傲。我不太懂她為什麼會覺得跟男生一起玩值得炫耀。直到那天,看到班內男生因為誰更厲害而大打出手,那華麗的陣仗和囂張的氛圍讓所有小夥伴們敬而遠之。我忽然就懂了。

  男生是力量和不講理的象徵,是無法無天的自由與放蕩不羈的表率。明喜碧想成為這樣的人,所以她接近男生的圈子,與之稱兄道弟。由此,我對明喜碧的感覺很複雜。我討厭男生的傲慢無知不講理,可我喜歡女生的溫柔細膩。於是明喜碧一邊跟我耍朋友一邊做著讓我窩火的事情。

  我從未與之撕破臉,因為明喜碧鮮少有女性朋友,我又是那種女生團體中最不忍心見有人可憐掉隊的瑪麗蘇電視劇女主人設。看電視劇看多了難免會將自己的性格帶入劇情衍生在現實中。歸根,我跟明喜碧的關係不能算是太好,但也不到壞的地步。我們可以一起瘋癲得在凌晨12點的鄉鎮上大吼大叫,卻又能在見面時冷漠無視。不過這些情緒都是明喜碧主動帶給我的,我永遠處於瑪麗蘇女主的被動接受技能人設中。

  那時的我深受網路偶像劇荼毒,沒有自我意識,模仿電視劇女主已成為我的人生信仰。明喜碧總說我不真實,我一直不明白我哪裡不真實。開心是真的,難過也是真的。即便真的有什麼難過到天塌下來的事情,我都能在第二天忘得一乾二淨,滿面春風待人處事。瑪麗蘇女主光環就是如此多嬌。我從來處理任何事情遊刃有餘,因為處理事情的不是我,而是女主角。真正的我又是怎樣的,我從來沒有深思過。

  初二暑假時,父母把我趕到姑姑家住,不清楚為什麼這麼突然,猶豫再三,我還是很乖巧聽命行事。但情緒上我能感覺到,家裡的氛圍已經變得有點不一樣了。直到初二下班學期升學,我再沒見過母親。彼時鄉里鄰居各種流言蜚語不斷入耳,我聽不懂他們語氣中的嘆息與憐憫,看不懂他們眼裡的悲哀。有個跟我家關係不錯的鄰居在放學時,堵住路過的我,她先是掂著我沉甸甸的書包關切問了句重不重,而後輕車熟路幫我卸下來放在一邊。我局促不安端坐在一旁,束手束腳滿臉懂事。

  「放學啦,今年幾年級啊?」

  我回「初二」。

  「你跟你媽媽還有聯繫嗎?」

  我一臉震驚望向鄰居「不怎麼有聯繫」,為什麼旁人都知道我家的事,我想回家,不要堵我在這裡了呀,好尷尬呀。我一邊想著一邊老實回答問題。「害,你這孩子真是怪可憐的」鄰居還在自顧說話著,幫我微微整理了衣角滿臉嘆息,然後在我一臉懵逼的狀態下,將我家我都不知道的事仔仔細細說與我聽。那天之後,我感覺我的自尊被家庭不和睦的殘酷真實狠狠踩在腳下。我覺得很丟人。鄰居對我滿臉的慈愛同情很扎眼,我恨不得這個地縫鑽進去。電視劇里沒有出現過這種情節,我到底應該怎麼應對,打心底慌亂了。之後我待人接物都格外留了心眼,開始小心翼翼說話,不再大大咧咧滿面春風。我很在意無能為力的事情,我沒辦法緩和父母的關係。

  起初,我還是可以運用以往的忘性遺忘這些不開心。但是人人見我就是父母的話題,反覆提醒我「你很可憐你應該哭你該懂事」之類的,我的性子變得不太一樣了。唯唯諾諾沉默寡言,在意別人的看法,在意我的處境,在意我已經跌到谷底的自尊心。時常因為一點小事與人爭吵,到最後我又會覺得都是我的錯,只要我大度一點大家都是開心的。班內同學都察覺到了我的反常,在這種我感覺自己最卑微的灰暗時間段,他們的關注反而越來越多。

  明喜碧背地裡詆毀我是我始料不及的。她在教室后牆上刻我的名字,刻污言穢語。有人在我耳邊說,親眼看見明喜碧偷摸摸寫我壞話。那時的我並不想追究,但明喜碧跟我關係還算是不錯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讓我感到疑惑,便跑到教室與之當面對質。她很大大方方承認是她寫的。這種承認讓我火冒三丈,但凡你委婉一點在意我的想法也不至於推動我本就不在意小脾氣。那段時間我的狀態本來就很糟糕,當下沒忍住直接吼了出去「你是不是有病,我招你惹你了?!」明喜碧被我氣勢嚇到,但顧慮身邊有很多同學不能丟了面子,便扯著脖子強裝硬氣「我就是討厭你恨不得罵死你你能怎麼樣?!」眼看著我一個巴掌就要下去了,理智讓我住了手,忍住破口大罵的嘴角,我又恨又清醒地問「我做了什麼你要這樣詆毀我?」她也稍微冷靜下來,盯著我一字一句硬氣道「憑什麼你在班裡被這麼多人關注」。

  我TM簡直一臉懵逼!

  「你腦子有病吧?!」我的脾氣被徹底點燃了,明喜碧察覺我氣勢高漲也不甘示弱「你才有病,有娘生沒娘養的雜種!」我品到那句話的真實意思時,下意識看了眼周遭竊竊私語的同學,抬起手掌又忍住了扇下去的衝動。因為淚水不自覺滾燙眼角,模糊視線,我不確定明喜碧在我眼前的具體位置。掩飾不住哭腔,幾乎是一瞬間我就啞了嗓子,帶著弱勢而又強硬的語氣,我說「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說就說,有娘生沒娘養的雜種!」她說的很解氣,眼神恨死十足,表情狠戾到位,捏著拳頭全身僵硬,生怕有一點點意思傳播不到我耳朵里。

  那一刻我的世界崩塌了,無由來的胸悶讓我感到窒息。一把利劍,連續兩次捅進我心臟,準確無誤到要害。我只想放聲大哭,發泄內心壓抑的所有隱忍委屈,所有不曾同任何人說過的孤獨悲傷。

  當下,我跑到學校后操場的角落,放聲大哭。用以發泄祭奠曾經那個美好的家庭,祭奠即將逝去的那個陽光明媚的女孩,祭奠這場一敗塗地的自尊。直到上課鈴響起,我愣怔看著高空掛著的太陽,看著眼前這堆藏身的雜草,看著我蹲坐在腳下的這片枯土。

  這一刻,好想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隱匿所有人的視線,透明在自己的悲傷中,舔舐傷口。午後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明媚包裹我全身。衣服在烈陽炙烤下不斷層層傳遞到肌膚。我感到全身溫暖,內心卻荒蕪死跡,照不到一絲暖意。只有眼角乾涸的淚腺能證明我的悲傷。

  自尊被徹底粉碎的那一刻,我這個人也被打敗了,毫無招架之力。為什麼我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帶著思考重新審視現在的自己和身邊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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