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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國曆險記 第17章(宮中查案二)

  天國曆險記(長篇小說)張寶同

  其實,天國不是個盛產故事的地方。這裡與世隔絕,村舍稀疏,人們循規蹈櫃,平和相處,好像永遠也不會有什麼出人預料的事情發生似的。所以,當我的《大漢史今》和《天外故事》的教材每編好一段,便會有王宮的快馬飛來,將教材取走,由國王搶先一睹,然後,再傳至丞相和他人。隨後不久,這些故事便在百姓中開始流傳開來。


  但是,這些故事對我卻已經失去了意義。一個人的生活總是要有新的故事不停地進行充實,否者,生活就真是太缺乏激情和新意了,而一個沒有激情和新意的生命又會有什麼意思呢?在經過了一個漫長的嚴冬與雨季之後,生命彷彿已被室內憋悶的空氣捂得發霉了,心情鬱悶得幾乎快要透不過氣來。我真佩服那些能常年在學村裡孜孜守業的學者,他們竟能常年累月地默守在那片單調而枯燥的學村裡,把自己那點東西一遍又一遍地傳授給一級又一級的學生。如果我要是有這種隨和平穩的性情,我此時此刻恐怕就不會置身此處。我天生就是個喜新厭舊、不甘寂默的冒險者,血液中滲透著太多的浪漫與新奇,總覺得有個鮮活而神秘的誘惑在某個未知的地方召喚著我。所以,我想,有太多的幻想和浪漫並不見得是件好事,因為太多的誘惑和太多的求索會給人帶來很多的苦惱和失望,有時還會給人帶來不必要的災難。從這點來說,老子清靜無為的思想是很有借鑒意義的。人生一世究竟是追求何物?


  其實人生只是在追求一種經歷,並使這種經歷為之豐富。經歷的豐富卻因志趣的不同而各具特色。但我的經歷則是追尋精神的愉悅和心靈的擴張,而不是物質的享樂與虛榮的張揚。所以,在梁川學村所經歷的這個嚴冬和雨季便是為我心靈再度擴張的一種休整和準備。在這段漫長的農閑之季,讓我覺得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地孜孜不倦和潛心專註,而收穫與成效也恐怕是空前絕後的。我連續將《樂譜識記》、《大漢史今》和《天外故事》編寫成書。這種漢字的組合排列是一種精細勞神的心智作業,它需要一個人克服懶散,排除雜念,屏心靜氣,堅韌執著地筆耕創作。日常儲存在頭腦里的思想往往是單薄零散的,唯有經過筆墨書寫與思考創作,方可疏密有致,深邃精闢,更具深沉與回味。從某種程度來說,這種將智慧與心血凝聚滲入在文字之中的思想才更具思想的真知卓見與藝術風範。同時,文字的梳理也為頭腦中的思想進行一次有序的編程與整理,使你的口頭表達也更具條理與簡潔。這也許就是勤於筆墨的人思想敏銳文思泉湧的原因。


  在東南風剛剛吹進梁川河道那天。依蘭風塵僕僕地來到了學村。這兩個來月中,我因常常熬夜編書,體質受到了嚴重的摧殘,老是感到胸悶頭昏,渾身無力,人也變得極度地虛弱與削瘦,就跟患了大病似地。所以,這些天來,我整天躺在屋裡,除了吃藥,便是靜養。見到依蘭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就覺得一顆冷僵的心突然被春光暖熱了似地,心裡不由地一陣劇烈與興奮地顫動。我趕忙從床上起來,將她帶著寒氣的身子一下摟了過來,塞在了溫暖的被窩裡,然後用身子緊緊地摟著。


  依蘭用手抹著我臉龐時,吃驚地問我,「公子如何這等削瘦?」我把熬夜編書與患病修養一事對依蘭說了一遍。依蘭聽著,甚是惱火,說,「身體乃人之根本,編書乃身外之物。公子豈能以編書而損害身體?難道公子不知身體一日受損,便會落下根跡,易於複發,且遺害無窮?」說著,依蘭便一掀被子,從床上跳了下來,說,「要你呆在家裡,你卻坐卧不寧,執意出門,落得如此慘相。」


  我從未見過依蘭如此暴怒,也知道她地在心痛和可憐自己,就愧疚地說,「嫂嫂息怒,嫂嫂此話龍華記住便是。只是不知嫂嫂如何知曉龍華患病?」依蘭長出了口氣,說,「我哪裡知曉公子患病喲。我是來叫公子回去與我耕種。」原來,風向一轉,季節即變,東南風將熱河上空的蒸汽往河這邊一吹,被冰封雪蓋的朝南坡地上,田地便開始從春寒之中溫暖地蘇醒過來。熱風徐徐,冰雪融化,眼下正是農人種植水稻的春耕時節。


  我說,「即使如此,龍華這就隨嫂嫂回村。」依蘭苦苦地搖了搖頭,說,「公子此般羸弱,只怕連疾患都抗不住,又如何能抗得住下田耕種的繁重勞作?」可是,我若不回去,那麼春耕插種的全部重擔就得壓在依蘭一人的身上。平時,我一有苦有難就往人家那兒跑,現在,人家真正能用得著我了,我豈能退縮?所以,我說,「嫂嫂,我雖有病在身,但並非大病,且況我是男人,即使有病,幹活也比女人強。」女人想了想,說,「公子與我一同回去也罷,只是要以養病為重,以耕種為輔。」然後,便要我穿衣起身。


  雖說春風吹過,陽光普照。但山間的空氣依然清冷,山面的背陰處依然是白雪覆蓋。但與梁川不同的是,熱河沿岸的坡地上卻已是綠色萌動,一片明耀。成群的麗鳥在空中顫抖般飛過,發出著報春般的歡聲笑語。我和依蘭一大早就下到了熱河邊上的田地里。儘管微風吹著熱氣像霧氣一樣大片大片地飄來,讓人感到潮濕而溫和的暖意,但赤腳下到田地里,卻還是冰凍剌骨般地冰涼。因為田地里的水都是由冰雪融化流入田間的。


  耕犁水田是件很重的農活,只有男人才能幹。依蘭嫌我患病在身,體弱無力,便讓我給秧田下種,她則備好鏵犁和馬下田犁地。可下種是件技術活,我怕干不好,就堅持要犁地。依蘭見我氣色還好,就讓我先試試。我下到田裡,放好鏵犁,對著棗紅馬吆喝一聲,棗紅馬便拖著鏵犁在水田裡走了起來。我扶著犁柄跟在後面走著。可是,鏵犁來回搖擺,很難掌握,而犁柄把握不穩就犁不好地。依蘭見此情景,就要我直著身,勻著勁。經過兩個來回的操作實踐,我便能穩當自如地扶犁翻地了。依蘭見我能自己幹活了,便下秧田裡播撒谷種。


  因秧田裡的稻秧過幾天才能長成,所以,田裡的活還不用著急。按正常農人犁田的速度,一天可犁田一畝,可我每天只犁半畝,依蘭便就不讓我再幹了。這時,我就可以到處走走看看,或是坐在河邊釣魚。依蘭說我身虛體弱,陰氣較重,吃清燉的新鮮冰魚最能滋補。所以,我每天早早地就把活幹完,然後便坐在河邊釣魚。春季氣溫漸漸轉暖,冰魚很容易吃鉤,一會就能釣上十來條,夠我和依蘭吃上一整天。不知是清燉冰魚真是有滋補作用,還是參與田間勞動的作用,或是說有女人的照料與相陪,我的身體很快就強壯起來,氣色和精神也明顯地好多了。依蘭對此既高興,卻又擔憂,怕我身體一好就會馬上離開她。她說,「公子且要記住,莫要身子一好便沒了記性。外面縱使有千好萬好,卻都不如家中的好。」我說,「嫂嫂所言中肯,龍華末齒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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