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新聞報道員
清純的歲月(中篇小說)張寶同2016.1.2
日子過得好快,不覺間,水稻已長得又濃又密了。天氣也開始熱了起來。一大早,烈日當空,悶熱無風。玉秀用手帕一邊擦著汗,一邊扇著風,順著村邊的小路來到了茶山後坡。
后坡是一片相對平整的山頂,種著一排排碧綠的茶樹。因為春季已過,茶葉已變得又粗又壯,所以,已經不能採摘了。但一排排茶樹之間的油菜已經收過,這些空地不能閑著,要栽種紅薯,以補充口糧的不足。其實,茶嶺大隊是比較富裕的大隊,口糧年年都有節餘,所以,紅薯分給社員之後,大多都給餵豬了。也有人把它做成紅薯片,招待客人或是作為禮品送給親戚。
因為田間已經不那麼忙了,九隊的壯勞力差不多都在這裡挖地。茶園旁邊還有一片樹林和蔭涼,但茶園裡卻是陽光普照,炎炎似火。社員們一字排開,一人一壟地站在茶樹之間的地里,揮動著鐵耙在揮汗如雨地挖著地。
玉秀走到茶園旁邊,看著大家都在挖地,她道並沒有什麼感覺。可是,當她看到陳傑戴著一頂寬大的斗笠,穿著一件厚實的藍布衣服,舉起那七八斤重的大鐵耙,一下接一下地深深地挖在地里,把土地翻開,再把那挖出的油菜桿的根莖一個個地清理出來。心裡就很不是滋味。她想他是城裡生城裡長的伢子,生就得文文氣氣,俊俊秀秀,就不是干農活的料。所以,看著陳傑將那隻七八斤重的大鐵耙,一次次地高高舉起,再砸下來,把泥土翻開,就不禁在想,這該要用多大的力氣?而且,他滿臉是汗,衣服的肩部和背部已被汗水濕透,凝結成一片白白的鹽漬,也不能休息一下。
她真不忍心看他這樣地下苦賣力。這讓她想起了他那天說的話:只想與她一起當工人,卻不想與她一起當農民。可不,要是讓他整日這樣辛勞,不說他自己願意不願意,就是讓她看著,還能不心疼死。
她走到與他只隔著一排茶樹的地方,很心疼地叫了聲陳傑。
陳傑一見是她來了,很驚異,說,「這熱的天,你來做么子?」
玉秀說,「公社來電話通知黃爹明天一早去公社開會。」
陳傑說,「黃爹在平川那邊田裡打農藥,我一會下山路過他家,替你轉告。」
玉秀說,「那好,不過我也有事要對你說,你寫的那篇茶嶺九隊《嘗試科學種田,確保早稻增產》的事迹材料已在全縣進行了廣播報道。」
陳傑一聽,高興得不得了,就放下手裡的耙子,對旁邊其他人大聲說道,「大家聽著,秀妹子給我們報喜來了,說咱們九隊的先進事迹在全縣進行了廣播報道。」
玉秀補充著說,「縣裡還把你們九隊當成了典型,要黃爹和水書記一同去參加全縣農業學大寨的表彰會。」
大家一聽這話,馬上停下了手裡的活。
良寶說,「說起好怪,我哩九隊與八隊、七隊其實一模一樣,沒得什麼特別的,可是我哩九隊年年是先進,他哩八隊和七隊就沒得過先進。」
玉秀就說,「只怪你哩九隊命好,風水好,妹子長得漂亮,伢子也有出息,現在又來了小陳伢子,寫了篇文章,又把你哩九隊吹到了縣裡。」
春華說,「是的,我哩九隊就是命好,風水好。事事風調雨順,糧食年年增產,不讓我們當先進都不行。」
說了一會話,陳傑嫌天氣太熱,讓玉秀快快回去。春華笑道,「快回,莫把皮膚晒黑了,讓人心疼。」
良寶也對玉秀說,「你要是與我做妹子,我就好好把你養著,啥活都不讓你干,每天只是坐在我面前,讓我看著就好。」
玉秀說,「你就是拿個金屋讓我住,我也不與你做妹子。」
陳傑再次催促玉秀,說,「天氣好熱,快回呀,莫聽他們油嘴滑舌。」
玉秀就對陳傑說,「你幹活莫要性急,莫要累壞了身子。」說著,便朝山下走去。可是,在她的身後,卻是大家學著她的腔調在開著陳傑的玩笑。
下了山頂,走在路上,玉秀心裡還是隱隱發痛:他一個城裡伢子,才只有十八歲,每天干這重的農活,真是委屈他了。可是,當農民的,都是這樣,有么子辦法?
突然,她想到陳傑可以到公社當通訊報道員。因為她知道公社的「八大員」里什麼員都有,就是沒有通訊報道員。所以,九隊的事迹材料本該由公社來人采寫,可就是因為公社沒有通訊報道員,所以,公社就讓大隊部寫,可大隊部也沒有人能寫,她就只好讓黃格輝寫,可黃格輝也寫不了,就找了陳傑幫著寫。沒想到,陳傑寫的稿子竟在全縣進行了廣播報道。所以,她覺得既然陳傑有這方面的才氣,而公社又缺這方面的人才,為什麼不讓陳傑去當通訊報道員?這樣不僅能讓他脫離繁重的勞動,而且也能發揮他的才能。
這樣一想,她馬上滿心歡喜起來,一回到廣播室,就給公社廣播站的白鴒打電話。
白鴒問她,「有么子事?」
玉秀說,「我想讓陳傑去公社做通訊報道員,你看如何?」
白鴒問,「他是你什麼人?」
玉秀說,「一個朋友。」
白鴒說,「你自己的事都沒求過我,別人的事你上么子心喲?」
玉秀說,「我又沒么子大事,不用求你。可這件事非常重要,白姐,你要一定幫忙。」
白鴒說,「別人的事你莫要閑操心?再說公社進人的事好難辦。不是公社書記的人,一般是進不來的。」
玉秀就懇求著說,「公社剛好缺人,他又好有才。白姐,求你了。」
白鴒沉默了一下,就問,「你與陳傑在談愛?」
玉秀馬上否認,說,「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白鴒笑了,說,「他幫你寫稿子,你幫他進公社。你倆不是談愛才鬼了。」
玉秀很認真地說,「我們真地沒得談愛。」
白鴒說,「沒談愛就算了,莫要管他。」
玉秀沒辦法了,就說,「我倆是在談愛。」
白鴒馬上警告著說,「只怕你要走嚴妹子那條路?」
玉秀有點懵了,不知該怎麼回答,她想了一會,說,「我愛他,他也愛我,但我們不會去做出格的事。」
白鴒說,「即使你們不做出格的事,他要是走了,你也會很傷心的。」
玉秀說,「那隻能聽天由命。白姐,真地求你了。我發誓這輩子我只求你這一次。」
白鴒想了想,說,「這事我說話沒用,要潘副書記同意才行。」
玉秀就懇求著說,「你幫我找潘副書記說說情好嗎?」
可白鴒顯得好為難,說,「我已經好久不與潘副書記說話了。」
聽白鴒這話,玉秀就不好再求她了。因為她曉得白鴒與潘副書記有些不清不白的男女關係,而且,前不久,她與公社的林副主任在廣播室里睏覺,讓潘副書記當場捉了奸。結果,兩個男人就在廣播室里打了起來。這事成了紅花公社多年來最具爆炸性的新聞。
玉秀覺得白鴒不好出面,就決定自己去找潘副書記。第二天早上,她來到公社供銷社托熟人買了條黃金葉和一斤白糖,便去了公社。她照樣先來到廣播站,把白糖送給了白鴒。白鴒因為拿了玉秀的白糖,也不好不幫忙,就帶著玉秀一起進到了潘副書記的辦公室。
潘副書記雖是多年的公社幹部,但看起來還是跟一般的大隊幹部沒啥兩樣,鄉土氣好重。見白鴒帶著玉秀來了,臉上馬上露出了笑容,說,「兩位漂亮妹子一同找我,只怕有么子要緊的事吧?」
白鴒說,「秀妹子是來感謝你呢。」
潘副書記一怔,說,「為何要感激我?」
玉秀說,「陳傑那篇文章是你推薦給縣廣播站的,所以,陳傑見我來公社,就讓我把這條香煙帶給你。」
潘副書記說,「莫搞錯吧,他為公社寫稿,公社沒得獎勵他,道讓他來感謝我。」他連忙擺手,不要香煙。可白鴒已經拉開了他的抽屜,把香煙放了進去。見潘副書記要泡茶,玉秀馬上接過熱水瓶給潘副書記把茶泡上,就說,「潘書記,公社不是需要通訊報道員,我給你推薦一個人?」
潘副書記點著煙,吸了一口,說,「是陳傑?」
玉秀笑道,「潘書記好英明。」
潘副書記笑了,說,「你這妹子跟白鴒一樣,好鬼。」
白鴒回道,「我要是鬼,就吃不了那多虧了。」
潘副書記說,「不吃虧,哪有便宜?莫聽過捨得捨得,沒舍哪有得?」
白鴒說,「莫說我的事,你先說秀妹子這事如何?」
潘副書記問玉秀,「陳傑是你的親戚還是朋友?」
玉秀一時不曉得回答。白鴒就說,「是她表哥。」
潘副書記點了點頭,說,「這事我說了不算,還得要徐書記點頭。」
玉秀趕忙說,「感謝潘書記。」因為她曉得,只要潘副書記同意,事情就成功了百分之八十。這讓玉秀心裡自然好興奮,但她不想把這事馬上告訴陳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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