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爺孫
俯仰之間，已是三年後。
今年，道凡年歲十七，其相貌稱不上清新俊逸，劍眉星目，但五官之間不寬不窄，剛好落於臉盤適合之處，看著也是頗為舒服，平實。
兩年前，道凡從清風老人留下的那本《參道妙法》中，領悟出左手中的實念，但只有小指的三節處有，為白色透明。
據書中冥思段落中記載，只有人的左手手指可修鍊出實念，每一節手指實念，可在念空間中存儲一個念體，而人的左手共有十四節，故念空間中至多有十四個念體。在其中，實念的純濁，也決定著引出物體念體時的難易。
參象屬易學難精，在冥思、化象、合念中，有毅力者，悟性不過低的情況下，兩年便可學會基礎。但若想像清風老人那般，除了天賜的絕頂悟性外，便是靠著那漫漫無止的修鍊和機緣了。
第二年，道凡一直鑽研清風老人傳授的『入微』和『索體』，這兩門技巧，在《參道妙法》中有詳細記載，這也是清風老人多年來自己參象領悟的心得。
某一天，道凡已知如何化象，便躍躍欲試，在仙神廟中，將那破舊不堪的黃色底座，化象成小豬仔的模樣。
就在道凡將這黃豬帶到廟外時，正巧被在不遠處的易風瞧見，易風只看了一眼，便扭頭轉身離去，沒有說出一句話。
易風兩年來，時常去往離養豬村最近的月牙鎮，在那裡，多次和他人交談時，知道了這世上有許多奇玄妙法，他也有幸見過一些修道之人使用過修行法門。
在他心中，這等奇妙之術本應該是他這位，人人稱讚的孩子頭才配擁有。而如今，卻是在道凡身上，這讓他心間逐漸誕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恨，這恨讓他逐漸迷惘，終日鬱鬱寡歡。
本以他們之間的關係，易風稍微低下身子，道凡定會傾囊相授，絕無保留，但從小被捧的太高，讓易風心裡築起一道高不可越的城牆，讓他難以低下頭來求道凡。
正所謂，一念恨，萬恨生！
易風堅信連道凡都能修鍊出這等妙術，以自己的天賦，定然不會比他差，終於在那十天之後，他獨自背上行李，臨走時，來到了道凡屋外，留下一張紙條，夾在門縫下，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養豬村。
第三年，道凡才開始修鍊合念，合念便是讓化象后的物體，能擁有活體般的生命力，而其中至關重要的便是——沉心無雜，只有如此，才能控制化象本身，隨心而動。
無論是化象還是合念，都需要依靠冥思打下堅實的基礎，道凡也是領悟出了這點，知道自己性子還不夠堅忍，心境不夠沉著，無法做到無雜的境界。故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每日早間、午後、夜裡，在仙神廟內，不停休的冥思打坐。
養豬村，道凡屋中。
「你真的決定明天走？」爺爺坐在木凳上，說著，嘆了口氣。
道凡低下頭，隨即面色正道：「是，爺爺。」
爺爺連著輕輕點頭，說了幾聲「好好好。」看著坐在對面的道凡，眉頭一縮，道：「三年前，我和你說過，必須將我打倒才能離開養豬村，你可還記得？」
道凡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沒有再說一句，他明白，爺爺這句話決然不是說說而已，可自己又怎麼可能對唯一的親人如此。這三年來，道凡每次想到此，都是迷惘一陣，不知該如何是好。
道凡也想過，這輩子就呆在養豬村罷了，可當他對那本《參道妙法》《阿鼻抄文》領悟的越深，自己的修行長進越快時，便時常難以愕住對外面世界的嚮往。
這一生，若是不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到死那天定會抱憾終生。
人便是如此，當知道了外面繽紛絢麗的世界，而自己的能力也逐漸變強時，便難以在繼續呆在那無姿無彩的地方了。
可越是多彩的世界，其人心越會更加險惡毒辣，會為了些許利益，輕則辱罵兩句，重則設計謀害，圖人性命，也是在所多有。
當你身處在這種環境中，久了，心境也會悄悄變化，不再憧憬這些，反而會更加嚮往那樸素無華的農間生活。
人，就是這般的矛盾。
隔日，傍晚時分，遠空西邊處，烈日早已收盡了灼陽，留下微弱霞光透在幾片雲層中，抬頭望去，令人心境安然，身心舒適。
在離養豬村的西邊處，有一座仙神廟，在這廟外，此刻正站著兩個人，一少一老，少的便是道凡，而老的則是其爺爺。
在他們身旁處，各有一物。
道凡身旁的是一隻岩石材質的小豬仔，通體灰色，有半尺高，一尺長。形體和面容十分傳神，無論是張嘴、擠眼，還是四肢擺動，都是靈活自如，宛如真豬那般。
而爺爺身旁的是一隻鐵質凶狼，足足有半人高，全身黝黑，肢體各處還留著少許銹跡。觀其全貌，四肢處，前兩肢和后左肢比起后右邊肢，顯得稍細些。
整體觀看起來，沒有真狼那般有質感，看著頗為僵硬，且身上幾乎沒有任何毛髮。細細一瞅，四肢和背部相連接處，硬突尖銳，只有面部稍微傳神一些。
爺爺抬頭看著霞雲天空，道：「開始吧，凡兒，該吃晚飯了。」
「好，爺爺。」道凡輕聲道。
爺爺伸出右手，摸著身旁那隻鐵質凶狼，道：「別忘了爺爺說的，必須把我打倒在地，只要我還有力氣站起來，你就不算贏。」
道凡每次聽到爺爺這句話，心裡總會一震，帶著些許哀求道：「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啊，爺爺。」
爺爺肅然道：「你若是太仁慈，爺爺怎麼能放心讓你出村，外面的世界，可不像這裡，非生既死。你要記好，凡兒，心軟換來的可是你的命啊！」
爺爺說著，氣息逐漸加重起來，尤其是最後一句，更是有些撕心的低聲吼出。
道凡沉默了一會，隨即正色道：「我明白了，爺爺。」
一陣陣晚霞涼風吹來，打在爺孫兩身上，竟是這般的令人刺骨，雖非血脈相連，但卻是這世間最親的兩人。如今，竟要在這裡，進行一場廝鬥。
話不多說，只見爺爺右手向前一揮，身旁的凶狼四肢邁前，但似乎有些僵硬，停留了一會兒后，才沖了過去，道凡看凶狼襲來，面容並沒有絲毫變化，只是一直看著爺爺年邁的身子。
道凡雙眼一凝，看向已經快到身前的凶狼，立馬蹲下身子，左手小指處，一條白色透明實念突顯。隨後放在岩石豬背上，就在觸碰的剎那，岩石豬的尾巴竟然延伸出了三尺，且最末尾兩尺處竟是變化成了一把，雕龍刻虎的寶劍。
這時，凶狼躍上前來，前兩肢上的利爪，僅僅差了兩尺就能划向道凡，在這危急時刻，若是道凡躲不開，其臉上勢必會留下三道深深的划痕，畢竟是鐵材質化成的凶狼，它揮出的利爪，就是三把尖銳的鐵刀那般，硬實鋒利。
爺爺看此，心裡著實不忍，就當他要喊出那聲『停下』時，在道凡左側的岩石豬，突然發力，直接甩出帶著寶劍的尾巴，直衝而上，刺向凶狼的腹部。
這一刺的力量著實不小，竟能將半人高的凶狼擊飛出半丈外。
鐵質的凶狼，無論是材質上，還是體型上，都遠遠超過岩石豬，但這一擊，已經能看的出來，在化象上，凶狼卻是比不上岩石豬。
這便是清風老人所說的，越細緻入微的念體，化出來的象就會越強大，而眼前的凶狼只是材質硬度能比的上岩石豬。
爺爺看著凶狼被擊飛落地，並未愁容，反而露出欣喜的淺笑，輕聲道：「雙生融念！不錯，竟能將寶劍與豬融在一起。」
凶狼爬起來，抖動著身子，張大嘴巴，怒吼叫了一聲，但並未有聲音發出。爺爺輕聲喊道：「不用手下留情，凡兒已經長大了，去吧。」
說罷，凶狼前軀俯下，頓然間，猛衝而去，鐵材質的全身，半人高的體型，這若是直接撞向道凡，怕是他那小身板連一下也難以挨住。
還沒等凶狼踏至道凡處，岩石豬就已經擋在前面，比起凶狼，其體型要小上許多，只見岩石豬身形一動，寶劍形態的尾巴，順勢化回原樣。
岩石豬當即跳起，而凶狼這時也衝到身前，就在此刻，寶劍突然從岩石豬的嘴巴處急速伸出，硬噹噹的戳在凶狼左眼球上，磕破出一層鐵皮。
但寶劍終究是岩石所化，硬度上自然比不上凶狼的鐵材質，那一戳之下，雖將凶狼擊飛一丈開外，但其尖銳的頂部，也被破出了一個小口子，不再是那般鋒利的模樣。
「凡兒，岩石是打不過鐵塊的，你雖自悟了三年參象，但終究修行尚淺，以你現在的能力，還無法將鐵塊化象，或許再等兩年，你能化出這鐵塊的豬仔，我就難以是你的對手了。」爺爺輕聲道。
「爺爺，您放心吧，我這岩石化出的小豬仔，一定能打敗您。」道凡堅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