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度化
夜色未明，萬籟俱寂，林子楠看了看那殘破的紅衣，又瞅了瞅腳下已經龜縮起來的張宗望，心中不由得一陣嘀咕，或許吸血夜叉那句張大善人真不是虛言。
以張宗望給林子楠的感官，那老頭兒生前真的有可能做出什麼見死不救的舉動來，只是恩怨已成過往，再見不是良人。
吸血夜叉因執念生恨，開始禍害世人，既然選錯了路，那麼就沒有她存在的必要了。
遠遠地瞥了一眼騎豬遠行的普弘，林子楠驀然想到了一個解決眼前隱患的方法，生魂易斬，執念難消，不知道誦經超度一番，能不能將那隱沒的血煞執念度化。
林子楠在自己生命不受威脅時從不是個糾結的人，想做就做。也不顧此時已是午夜，御劍開始東奔西走，甚至還回了一趟青雲山取了一些香燭。不過盞茶功夫，一個簡陋的香案便被他擺在了彩虹溪邊上。
「無量天尊~！赤明開元圖，和陽通上靈，玉阜秀瓊林，生死福德廬，各位鄉親，還不醒來更待何時！」
一切準備就緒，林子楠持劍暴喝，聲若雷霆，又如暮鼓，讓沉眠的意識驟然蘇醒，不分先後的一個個浮現在那斷壁殘垣之內，密密麻麻的好不壯觀。
也許是因為林子楠第一次主持法事，疏漏頗多，又加上自持法力，未曾沐浴更衣，一股子陽和正氣透體勃發，嚇得一眾醒來的魂魄龜縮在草鞋村舊址瑟瑟發抖。
而與此同時那彩虹溪上驀然出現一陣濃霧，清冷的水汽伴隨著陣陣幽歌向著岸上襲來。
那溪水形成的過道，好似莫名的歸宿，在向著一眾魂魄召喚，使得被草鞋舊址拘束的魂魄滿臉掙扎。
林子楠眼見魂魄出不來，自己的法力這樣消耗下去，會支撐不住第一個倒下，不由得急中生智，以控鶴擒龍的御物手段將那紅衣招來，半披在肩上，如此這般遮掩之下，過了片刻便有著第一個魂魄走近前來。
「多謝仙師，小老兒去也~！」林子楠實在沒有想到，這第一個被他超度的盡然是那個一生積善的張宗望，看著對方真誠地向自己行禮，好似真的將那生前執念放下一般，便莊重的對其點了點頭。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不知道那紅衣披肩的辦法算不算是誤打誤著，隨著紅衣引動，那草鞋村好似被誰破開了一道口子，呼啦啦的魂魄向外湧出，每每路過林子楠身旁總會虔誠禮拜，然後身形慢慢變淡，消失在那溪水上的薄霧之中。
「天尊留戒律，太極演真經。奉法須勤苦，功德貴精誠。虔心啟三寶，焚香告百靈。書名投水府，功勛達青冥~！」林子楠親眼目睹這壯觀的一幕，福臨心至的盤膝而坐，口誦日記中見過的《水簡頌》和《雷霆寶相度人經》以為逝者護送最後一程。
雷霆五相，相相通明，隨著林子楠經文的念誦，那本來擱置在香案上的卻邪劍像是見到了玩具的熊孩子，時而飛舞，時而閃爍，圍繞著林子楠轉個不停，而那披肩的紅衣好似受到了無名的驚嚇，瞬間化為齏粉，一個無頭虛影遁入了彩虹溪上薄霧之中。
東方破曉，晨風襲來，草鞋村舊址之上颳起一陣清涼的晨風，一夜的喧鬧像是就此劃上的句號。
林子楠眼眸之中好似看到了一個別樣的世界，五氣斑斕，糾纏不休，天上如此，地下類似，如此變化，不由得沉下心神去探索感受一番。
「道兄昨夜弄得好大聲勢，讓人好生敬畏。」正在林子楠感受新的發現時，身旁傳來了天音普弘的聲音。
普弘望著眼前的一切，心中波瀾不斷，前幾日還讓人覺得陰冷孤寂的草鞋村，此時再看，哪裡還有一絲陰冷，徒留一股子閑置已久的打穀道場味道。
「怎麼著，道兄這是丈量完了？」林子楠此時心情正好，自然不會自己找罪受，因此語氣中帶著一絲玩味兒。
「嗯，貧僧已是劃定了些許區域，若是道兄同意，我便開始還願了。」普弘一臉的平靜，好似公事公辦，不置一絲私人情感。
「好吧，道兄既然徵詢我的意見，那麼我便提一點小小的要求吧，將這草鞋村舊址也囊括進去吧，斯人已逝，留之無用，棄之可惜，不若耕作福田，遺澤子孫後代。」
林子楠望著眼前像是經年遺棄的斷壁殘垣，以及地下那橫亘交織的地脈，驀然想到了一個隱患根除的主意。
雖然吸血夜叉已被超度，但是昨夜那縱橫交錯的地下血網還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讓他很是擔憂，多年後這裡是不是還會出現那「草鞋血陣」。
「就依道兄所言！只是這縱橫阡陌所用工具，還望道兄指點一二。」普弘答應的很是爽快，只是還不等林子楠欣慰，後面提出的條件讓二人的對話少了幾分飄渺，多了幾分市井地氣。
「等我半日！不過之後你的開墾要按照我的規劃來做！」林子楠也不當自己是得道高士，討價還價一般，說出了自己的條件，而且說完后好像生怕普弘反悔似得，一溜煙的沒了人影，不給普弘反駁加碼的機會。
青雲山玉清殿，此時又恢復了往日的莊嚴肅穆，道玄本來在處理著山門俗務，見得林子楠進來，不由得笑著打趣道：「怎麼捨得回來了？難道那彩虹谷被普弘奪了去？」
「師兄莫要打趣於我，只是想著一年後讓師兄幫我籌集些人手，道俗均可，要是一些俗世弟子的家人就更好了，畢竟自己人不僅傳道方便，招呼起來也放心。」
林子楠來之前剛剛跟普弘交接完手上的工具和開墾田畝的規劃藍圖，著重囑咐完對方道路和河道的走向，此時聽得道玄的打趣，自然是回復的相當隨意。
「嗯？師弟確定那裡能夠開墾出來？估量一下能安置多少人口？」道玄聞聽此言不由得再次抬頭看了看林子楠的神情，直到確認林子楠沒有開玩笑后，才迫切的問道。只是問話的語氣有些急，活脫脫的一個世俗小吏，哪裡還有一點兒上清修士的形象。
「五百戶不成問題，只是需要先準備半年吃食和自己修村建房。」林子楠不知道具體的產量，可是根據青雲山統計過得戶櫝來看，彩虹溪完全有能力養活這些人。
更何況他準備在那裡實驗自己摸索出來的簡易法術，每年風調雨順還是能夠保證的。
「我會知會俗世子弟，正好門派改革后也可以騰出大量人手，你那裡若是真的安置妥當了，也可以減輕一下門派負擔。」聽著林子篤定地回答，道玄迅速恢復了往日的鎮定從容，只是心中泛起一絲喜意，還是被林子楠從他的眼中捕捉到了。
「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普弘道兄真是讓我刮目，若天下僧人皆如道兄一般知行合一，天下無事矣。」林子楠自那日離開不過一旬，若不是被道玄拖住幫著處理了些俗務，還會早兩日歸來，只是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想到，短短几日，他規劃的幾條溝渠竟然被普弘修理完成。
「阿彌陀佛，道兄誤會了。此~皆是這蠢物的功勞，貧僧不過是打打下手罷了。當不得道兄謬讚！」普弘聞聽林子楠誇讚，雖然聽出了他話語中固有的成見，但還是假裝不知拍了拍那野豬妖獸的腦門，誠懇地道謝。
「哈哈，哈哈~！僧徒不甚爽利，由道兄得知矣！既然如此，道兄繼續，我們各干各的。」林子楠御劍而下，本來吃驚普弘的進度，待得知是那野豬妖獸出了大力，心中一想也就索然。
立於那剛開挖出來的溝渠岸上，林子楠閉目調息，仔細的感應著地下的地脈之力，在心中體會著它那暗藏的澎湃之力，順著那舒張之勢，破開彩虹溪橫亘的堤壩，漸漸將溝渠灌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