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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蔡攸保舉雙鞭將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左右,將這個賣友投敵的小人拖下去,一刀砍了!」


  托塔天王晁蓋,滿臉的鄙夷之色,趕蒼蠅一般不耐煩地甩了甩手。


  跪在那裡,早已經泣不成聲的雷橫一哆嗦,求助地看向了宋江。


  宋江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吳用卻站了出來,緩緩問道:「雷橫自然該殺,可是天王可否暫息雷霆之怒,聽小弟說完之後再做決定?」


  晁蓋悶聲道:「你說。」


  吳用捻須笑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雷都頭前番賣友求榮不假,可歸根結底也只為自保。其過錯雖已鑄下,但其情可憫。正所謂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雷都頭既有心悔過,天王何不令其戴罪立功,待此事了了再行處置也為時不晚。」


  晁蓋疑惑問道:「何事?」


  吳用道:「雷都頭方才不是說了么?為彌補之前的過錯,願將萬貫家財獻上山寨,可卻被那狗官強取豪奪了去。這口惡氣,晁天王可忍得下?」


  晁蓋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只是拿眼去看宋江。


  宋江緩緩站起身來,咬著牙道:「哥哥,雷橫固然該死,但如今山寨上下,錢糧短缺幾近斷炊。他既是誠心悔過,願以家財贖罪,何不給他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晁蓋狠狠地拍了拍椅背,「可當初若不是他,你我兄弟又如何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這口惡氣,賢弟你咽的下,為兄卻不肯與他善罷甘休!」


  宋江勸道:「哥哥,大局為重。官軍雖暫退了兵,但等到朝廷新任的青州知州到任,必然會捲土重來。彼時山寨若做不好萬全準備,則滿山兄弟恐都將性命不保!」


  晁蓋梗著脖子道:「財帛已被那狗官抄沒走了,有他沒他,又有什麼區別?」


  吳用笑著搖頭道:「天王此言差矣。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難成事。有雷都頭在,我等前去索取,乃是為其伸冤,替天行道,順民心和天意。可若殺了雷都頭,則和強盜無異,傳揚出去,怕是不太好聽。」


  晁蓋恨恨地瞪了雷橫一眼,問吳用道:「那學究的意思是,這個賤骨頭一定殺不得了?」


  吳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對晁蓋道:「雷都頭只是小節有虧,大義尚在。殺與不殺,皆由天王一言而決,小生不敢多言。」


  吳用話說得漂亮,但死保雷橫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


  晁蓋又扭頭看向宋江,宋江拱手道:「有雷橫在,行事會方便許多。小弟斗膽,懇請哥哥暫留下他這條狗命,等咱們叢鄆城回來再殺他也不遲。」


  清風山決策三人組,兩人投了反對票,饒是晁蓋仍有些不情願,但也只能是少數服從多數,無奈地擺了擺手,「既然如此,那就權且留著他那顆狗頭吧。」


  後背已濕透了的雷橫,如蒙大赦般跪倒在地,磕頭不止,「多謝晁天王!多謝公明哥哥!多謝吳學究!」


  宋江上前去扶起他來,柔聲安慰道:「雷橫兄弟,莫要驚惶,晁天王雖是嫉惡如仇,但也胸寬似海,只要你是真心歸順,他定會不計前嫌,寬宥兄弟的。」


  雷橫驚弓之鳥一般地擦著額頭上的冷汗,連連點頭應道:「哥哥放心,小弟定效死力!」


  宋江點點頭,轉身對晁蓋道:「小弟不才,願領幾個兄弟,去尋那個狗官算清楚這筆賬,將原應屬於我山寨的錢糧取回來。」


  晁蓋有心親自下山走一遭,可是話到嘴邊,又覺得有些沒意思,便也擺了擺手,「賢弟決定就是了。」


  宋江拱了拱手,左右環視一圈,便點將道:「如此,就勞煩劉唐,燕順,王英三位兄弟,再點起一百個孩兒,隨我下山。」


  劉唐等人齊聲領命,各自回去準備了。


  東京汴梁,宮城,大慶殿。


  五更正,景陽鐘響,百官各具公服,迤邐而入。


  五更三刻,凈鞭三下響,道君皇帝升殿,高坐於上,威嚴之中,卻隱隱露出一絲疲憊。


  殿頭官高聲喊道:「有事出班啟奏,無事捲簾退朝!」


  話音剛一落下,群臣之中便走出一位身長八尺,魁梧偉岸的官員來,身著畫龍紫服,頷下鬍鬚有些稀疏,正是當朝太尉,領樞密院的童貫。


  童貫出班奏道:「今有青州清風山賊首晁蓋,宋江,聚集兇徒惡黨,為害一方。先劫生辰綱,再掠清風寨,罪惡滔天,罄竹難書。青州知州慕容彥達,發兵圍捕,卻不幸為賊所趁,身死清風山下為國捐軀。如今山東震蕩,人心浮動。微臣愚見,當早派天兵,將其誅剿。若遷延日久,養成賊勢,恐不易制伏。」


  天子聞言,先是吃了一驚,隨即怒火中燒地拍著龍椅喝道:「賊勢如此猖獗,何不早報?」


  童貫回道:「只因慕容知州言之鑿鑿,要在七月底之前踏平清風山,因此微臣也不好插手其中。」


  「沒用的東西!」


  天子罵了一句,卻也覺得沒什麼意思。畢竟已是天人相隔,他罵的再狠,慕容彥達也聽不到了。


  沉吟片刻,天子金口吩咐童貫道:「如此,便委你為統帥,禁軍兵將,任你挑選,擇日出征,前去剿捕。滿山賊寇,若是放跑了一個,孤唯你是問!」


  童貫拱手領命,剛要退下。他身後卻走出一人來,拱手奏道:「正所謂,割雞焉用牛刀。太尉方叢西北歸來,征塵未除,馬不停蹄便要再往山東,實是辛苦了些。微臣不才,保舉一人,定能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掃平清風山。」


  天子低頭看去,乃是淮康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蔡攸。


  蔡攸是蔡京長子,時年四十歲出頭,雖不是進士出身,但卻甚得天子信賴。自當今天子登基以來,步步高升,雖比不上王黼超晉八階那麼驚世駭俗,但已是當朝有數的權臣。


  童貫詫異地看了蔡攸一眼,又不動聲色地看向了位居群臣之首的蔡京。


  蔡京微閉著眼睛,看上去昏昏欲睡,但攏在袖子里的一雙手,卻微微地攥了起來。


  天子並沒有留意到蔡京與童貫的小動作,而是感興趣地問蔡攸道:「愛卿所薦何人?」


  蔡攸恭恭敬敬回道:「此人乃是開國名將呼延贊之後,現任汝寧郡都統制,單名一個灼字。微臣常聽人言,其頗有乃祖之風,有萬夫不當之勇。臣保舉此人,統領馬步精銳軍士,征剿清風山!」


  天子問童貫道:「太尉以為如何?」


  童貫笑道:「居安心疼我這把老骨頭,臣感激不盡,一切聽憑陛下聖心獨斷!」


  天子點了點頭,想了想道:「諒那清風山匪,不過千人,仗著地利,才僥倖苟活至今。居安方才說的沒錯,這些年勞累太尉東奔西走,委實辛苦了些,孤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所以這一次,便聽居安的。」


  稍微停頓了一下,天子吩咐擬旨,授呼延灼兵馬指揮使,統帥本部兵馬,克日拔營,兵發青州。


  散朝之後,童貫並沒有著急回府,而是在宮門外等著蔡京的車轅。


  民間童謠,打了桶,潑了菜,便是人間好世界。


  蔡京,童貫兩人,互為臂助,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些年來一個在內一個在外,相得益彰,幾乎統治了整個大宋朝堂。


  兩個人,又都是那種精明到了極致的人,拔出根頭髮來都是空心的,因此見面之後,也無需多言,只是稍微寒暄了兩句,童貫便已明白了過來。


  蔡攸,這是要自立門戶啊!


  回到府中,除了官服,童貫只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腦海中回想著蔡京方才的話,心裏面忍不住生出了一絲驚懼。


  暑熱難當,童貫的那顆心,卻漸漸涼了下來,臉上也露出了一股兔死狗烹的悲涼。


  「官家,這是厭惡了公相啊!」


  在陳探花的一番努力下,僅僅不過半個月的時間,鄆城似乎重新活過來了一般。街面上的人,開始變多了起來。路邊的店鋪,也都陸陸續續地打開了門。


  雷橫的萬貫家財,幫了陳探花很大的忙。肚裡有糧,心裡不慌,正當陳探花有條不紊地施展開心中一件件抱負的時候。鄆城牆外,卻遠遠地走來了一夥煞星。


  劉唐與燕順,扮作客商,推著七八輛大車,緩緩地逼近了城門口。


  而在他們之前,喬裝打扮成車夫的王英,已經領著七八個嘍啰,先一步混進了城中。


  劉唐與燕順,都是生具異象。一個赤發,一個黃須,看上去都不像什麼善茬。因此他們剛一靠近城門,守衛便四下圍了上來,一個個手持槍矛,滿臉警惕地打量著他們一伙人。


  袒胸露腹的劉唐,往下咽了口唾沫,迎上前去笑吟吟地拱著手道:「各位軍爺行個方便,小的是從北面來的商販,買了些皮毛要去海州倒賣。」


  城門官冷著臉一言不發,拿槍挑開了一輛大車上蓋著的油氈子瞟了一眼。


  劉唐慌忙攔道:「軍爺,這皮毛的品相最是重要,若是不小心損壞了,小的這一趟可就血本無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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