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智多星算計成空
說著話,宋江便拿瓢舀出酒來,卻不給白勝看,只是望楊志那邊走著道:「勞煩閣下幫我看下,說句公道話,這酒是否有些不對?」
白勝連忙去搶,「這酒如何就不對了?愛買就買,不買休要胡說!」
宋江見狀,生怕白勝奪了去一般,仰頭便喝光了。
白勝只搶回一個空瓢來,狠狠地瞪著宋江道:「給錢!」
軍漢裡面,有個愛熱鬧的,便指著白勝身後笑道:「有人偷酒,還不快去攔著?」
急忙轉身去看時,卻見吳用正將瓢伸進酒桶里,便也顧不上和宋江掰扯了,兩大步衝過去,劈手奪過吳用手裡的瓢來,將酒倒回桶里,怒罵道:「你這客官,看著文雅,卻怎做出這般不齒之事來?」
吳用訕笑道:「五貫錢都給了,饒一瓢又何妨?」
白勝捂著酒桶黑著臉道:「一滴也不肯饒!你這人,不是好人。早知道便不賣與你們了!」
虞虞侯眼睜睜看著宋江在他面前打著酒嗝,只感覺心裏面千萬隻螞蟻爬過一樣,痒痒得很,便央求老都管道:「諒他一個村夫,能有什麼膽子?況且兩桶酒他們都已經喝過了,咱們如何就喝不得?」
老都管也乾渴的緊,想了想道:「去吧,我給你們撐腰!」
虞虞侯大喜,連忙搶過去對白勝道:「這桶酒,我們買了!」
白勝想也不想就拒絕道:「都告訴你們了,酒里有蒙汗藥,你們不怕死么?」
虞虞侯笑道:「莫開玩笑,快些將酒賣與我們吧。」
白勝還是不肯,「說不賣就不賣,啰嗦什麼?」
虞虞侯按耐住心裡的火氣,道:「你這漢子,好不曉事,這酒你挑去別的地方賣也是賣,在這賣也是賣,如何就不能賣?況且我敢斷言,你去別的地方,一定賣不上這麼高的價格,何樂而不為呢?」
白勝遲疑道:「倒也是這個理,只是……」
虞虞侯不由分說,從他將酒桶上拉開,「便依了我就是,一文錢也不少給你。」
說著話,虞虞侯便將軍漢們湊起來的五貫錢遞給了白勝,抱著酒桶便往後走。
白勝手裡拿著錢,嘆口氣道:「既是如此,俺也不佔你的便宜。這桶酒被那些人喝了一瓢,便繞你們半貫錢吧!」
虞虞侯哪裡在乎這點錢?擺擺手道:「不必了,只是幫我們借幾個瓢吃酒吧。」
白勝去問宋江借了瓢,送給虞虞侯搖著頭道:「兩人同行,你這般奢遮,那人是那般模樣。」
這話,虞虞侯不好接,只是接過了瓢來,先給老都管舀了一瓢。
想了想,又給楊志送過一瓢去。
不遠處,吳用臉色煞白地依著車子,低聲對宋江道:「哥哥,似乎有些不對,我渾身都提不起力氣來。」
宋江也是面色凝重地咬著牙道:「我也是這般感覺,莫非是?」
吳用不著痕迹地看了白勝一眼,問道:「哥哥,怎麼辦?」
宋江使勁地攥著車梁,深吸一口氣道:「兄弟們都原地坐下,堅持一會,莫要被看出了破綻來。」
吳用沉吟道:「哥哥,我們怕是遭了暗算。」
宋江感覺自己身體越來越沉,使勁咬著嘴唇道:「不管怎樣,都饒不了白勝那廝!」
吳用皺眉道:「莫不如提醒一下楊志?」
宋江抬頭看去,卻見楊志坐在那裡,紋絲不動,對眼前盛著白酒的椰瓢看也不看一眼。暗自鬆了一口氣,眼前一黑,葯勁上頭,昏死了過去。
異變突起,那些正在吃酒的軍漢,頓時傻了眼。
楊志卻是猛然站起身來,一把揪過了白勝來,狠厲地瞪著他問道:「你是何人?」
白勝見宋江等人,一個個腿軟倒地,心裡嚇壞了,支支吾吾地搖頭道:「俺這酒,絕沒有蒙汗藥。客官你別惱,這裡面一定有誤會!」
除了楊志,老都管和那些軍漢,有一個算一個,此時也都吃了酒,葯勁還沒發作,腿卻先軟了,一個個全都惡狠狠地瞪著白勝,恨不得生吃了他。
楊志將刀架在了白勝的脖子上,「跟洒家說實話,饒你一條狗命。若再敢隱瞞,俺這刀饒不了你!」
刀架在脖子上,白勝又從來不是個膽子大的,怎會不怕?不但兩條腿軟了,兩條腿中間也失去了控制,一股黃色的液體叢褲子里流了出來。
刺鼻的尿騷味,傳到了鼻子里,楊志忍不住皺著眉頭,又厲聲喝問道:「既然怕死,那就老實交代!」
白勝哭天抹淚地哀求道:「客官,小的冤枉啊!」
「誰在喊冤?哪裡的鳥人,吵嚷什麼?也不怕驚了大蟲!」
楊志還未開口,林子里卻傳來一個粗暴的聲音。抬眼望去,只見三個衙差打扮的人,氣勢洶洶地走過來。為首一個,抬刀指著楊志喝罵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持刀行兇,好大的狗膽!」
楊志見來的是官差,雖心中疑惑,但還是放下了刀,一腳將白勝踢翻在地。
白勝卻好像見到了救星一般,連滾帶爬地爬到了那衙差身前,抱著他的腿哭訴道:「都頭救命啊!小的冤枉。」
楊志冷冷看著那都頭,手裡的刀,微微抬著,雖是準備動手。
那都頭卻是捏著鼻子,一腳將白勝踢開,看了楊志一眼,表情卻變得狠厲起來,「哪裡來的賊配軍?竟敢在鄄城縣境內撒野!」
楊志傲然道:「洒家乃是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帳下提轄,奉命前往東京公幹。」
都頭冷笑道:「你莫非當我是三歲孩童哄騙么?一個面刺金印的賊配軍,竟敢冒充軍將!若是識相的,便乖乖扔了刀,隨俺去衙門走一遭!」
楊志自然不肯,卻也不敢輕易動手,他雖然懷疑這都頭是假的,但又不敢確定,所以只是冷冷指著白勝道:「這村鳥,將下了蒙汗藥的酒,賣與我們吃,卻是該當何罪?」
都頭愣了一下,這才注意到滿地昏死過去的人,蹙著眉問白勝道:「可有此事?」
白勝將頭,搖得撥浪鼓一般,「小的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這事。小的是被人冤枉了。」
都頭沉吟道:「既是如此,那將這兩人,一併帶到縣衙,由知縣相公處置。」
楊志斷然拒絕道:「洒家還有要事在身,沒工夫與你瞎耽擱。若是識相的,便莫要逼洒家動手!」
都頭也不是個善茬,聞言拔刀在手,瞪著楊志道:「賊配軍,敢拒捕不成?」
楊志冷笑道:「哪裡來的鳥人?莫不成是歹人假扮的,與這狗賊是一夥的吧。」
都頭見狀,將手裡的告示扔給楊志,「縣衙公文在此,你還有何話說?」
楊志接過來瞟了一眼,只見上面寫道,「近因黃泥岡上大蟲傷人,但有過往客商,務須結夥成隊過岡,請勿自誤」,後面蓋著縣衙的公章。楊志一眼便看出來,公文並非偽造。
微點了點頭,楊志便將公文遞還給了都頭道:「洒家不可能跟你們走,非是怕了你們,實是身有要事,走不開。」
都頭面帶不滿,「那可由不得你!給我拿下!」
楊志持刀後退兩步,咬牙道:「不怕死的,儘管上前來!」
楊志氣勢逼人,都頭身後的那兩個衙差,心裡有些發憷,果真在原地打著轉,不敢上前。
都頭冷哼一聲,罵道:「沒用的東西!去招呼咱們的兄弟都給老子過來!」
兩個衙差領命去了,只剩下楊志與都頭兩個人對峙,還有那個趴在地上打哆嗦的白勝。
楊志想走,都頭自然是留不下的。
但是,楊志能走嗎?
軍漢們是死是活無所謂,可是老都管呢?那可是太師府的老人,梁中書夫人的奶公,也是最信任的身邊人。楊志若是扔下他不管,除非不打算回大名府留守司了。更何況,那十萬貫的金珠寶貝,更是楊志萬萬不敢捨棄的。
楊志的打算是,就這樣耗到老都管等人醒過來。到那時候,自然就有人為他說話了。雖然兩個人之間這一路上衝突不斷,但只要老都管不糊塗,就一定不會落井下石。畢竟若沒他楊志護送,這十萬貫的生辰綱,是絕無可能平安送到東京的。
可是,楊志很快就失望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他就被一群如狼似虎般的衙差,團團圍了起來。
都頭拿刀指著楊志,悠然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放下刀,跟我們走。」
楊志的臉色,陰晴不定,攥著刀把的手,顫抖個不停。
他心裡怒極,卻又無處發作,只能是咬著牙厲聲道:「洒家也最後和你說一次,事關重大,若出了紕漏,莫說你一個小小的都頭,便是你們鄄城的縣令,濮州的知州也都吃罪不起!」
都頭也是冷著臉道:「緝賊捕盜,職責所在。你面有金印,行為鬼祟,緝拿你去縣衙詢問,合法合理,這官司便是打到官家面前,我也是不怕的!」
楊志深深地看了都頭一眼,將刀扔在了地上,「只希望,你日後莫要後悔才是。」
都頭冷哼一聲,一揮手,「綁上,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