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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吳用巧舌說天王

  吳用的話,說的情深意切,晁蓋卻是眼都沒眨一下,便端起了手裡的茶盞,「教授若只是要說這些客套話,那請恕晁某大病初癒,不耐久坐,無法相陪了。」


  吳用緊抱住晁蓋的腿,不讓他起身離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道:「我知哥哥惱了小弟,但看在你我多年兄弟的情分上,還請哥哥稍坐,聽小弟解釋一番。」


  晁蓋想要一腳踢開吳用,自然沒什麼問題,可見他這副可憐相,又想到兩人之前的感情,只能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想要說話,便好好說話,這般哭哭啼啼的,像什麼?」


  吳用見有了轉機,頓時心中大喜,抽泣著道:「哥哥可是因前幾日衙差突然上門捕盜之事,懷疑是小弟走漏了風聲?」


  晁蓋也不答話,只是冷哼了一聲。


  吳用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道:「實不相瞞,此事的確是小弟所為!」


  雖然晁蓋心中,已基本確定了吳用就是那該死的告密之人,但如今聽他親口承認,還是忍不住心頭火氣,狠狠一腳將吳用踹翻在地,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俺之前瞎了眼睛,看錯了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從今日起,你我兄弟恩斷義絕,你自可去走你的陽關大道,俺自過我的獨木小橋,井水不犯河水,再無半點關係!」


  吳用蹲坐在地上,凄然笑道:「哥哥是要與我割袍斷交么?」


  晁蓋不耐煩地擺擺手道:「你說的那些問走走的話,俺聽不懂,也不想聽!晁忠,送客!」


  吳用陡然提高了聲調,「哥哥,你為人四海,對誰都是一腔赤誠,沒有提防,卻如何能想得到,人心之險惡?當日若非小弟見機得快,恐怕這會兒你早已經化作冢中之骨了!」


  晁蓋愣了一下,冷著臉回過身來,沉聲問道:「什麼意思?」


  吳用滿臉委屈地站起身來,咬著牙道:「哥哥可知道,那日林沖那狗賊來此的真正目的?」


  晁蓋面帶不悅道:「林教頭只是被逼上梁山,所言所行,俱是一身正氣,不失為英雄豪氣,教授還請慎言!」


  吳用冷笑道:「林沖,軍門出身,他自己說是被人所害,逼上梁山。那持刀闖入白虎節堂的是誰?火燒大軍草料場的又是誰?戕殺朝廷命官陸謙的又是誰?樁樁件件,哪一樁當得起英雄二字?又有哪一件不該死?」


  晁蓋冷笑道:「所以,你便去官府首告,泄露了他的行跡,好以此博取功勞,作為你的進身之資?對也不對?」


  吳用臉帶著失望緩緩搖頭道:「卻沒想到,我吳用在哥哥眼中,竟是這般下作之人,真是可悲,可笑,可憐!」


  晁蓋陰著一張臉,盯著吳用哈哈笑道:「說你自己可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人皆說智多星吳用,有鬼神難測之能,今日看來,此話並不全對,加亮先生,臉皮也是厚的可以。」


  吳用指了指晁蓋,又指了指自己,咬著嘴唇道:「哥哥可知,那日我來尋你,走到庄前的樹林中,看到了什麼?」


  晁蓋也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盯著他。


  吳用嘆口氣道:「林中暗藏著約有百人左右,影影綽綽的雖看不太清楚,但我可以肯定,那些人定是梁山賊寇無疑。」


  晁蓋下意識地問道:「何以如此肯定?」


  吳用自通道;「很簡單,因為我聽到了其中兩個人的對話。」


  晁蓋看向候在門口的晁忠,晁忠皺著眉頭想了想,不是太肯定地道:「那日上門的,應該只有林教頭一個人。」


  吳用冷笑著問道:「事出無常必有妖,林沖便是再不濟,也是梁山寨主。出門在外,身邊怎麼可能連個使喚人都沒有,哥哥以為這正常么?這般欲蓋彌彰的把戲,實在太明顯不過了。」


  晁蓋不得不承認,他有些被吳用說動了,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那你都聽到了些什麼?」


  吳用緩緩沉吟道:「我只是匆匆路過,不敢久留,因此只聽到一個小嘍啰說了一句,如今的大王,倒是比以前那廝膽大得很,這東溪村托塔天王的地盤,也敢惦記。」


  九分真一分假的謊話,才是最可怕的,也最容易讓人相信。吳用顯然深諳這個道理,只是簡簡單單的三言兩語,便把晁蓋引到了自己的思路上。


  晁蓋還處在震怒中,晁忠卻是冷冷地開口了,「若教授沒說假話,那為什麼林教頭被圍困之時,不見那些梁山賊出手?」


  吳用淡淡道:「王倫做了三年的寨主,手下親信自然不在少數,卻不明不白的死於非命。那林沖又才只上山幾天?能坐上寨主之位,無非是靠武力震懾罷了,又有幾個人真心服他?或許,那些梁山賊還巴不得林沖被官府鎖拿了呢?」


  晁蓋沉吟著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話雖如此,可我仍不相信,林教頭有害我之心。」


  吳用嘆口氣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哥哥就是太實誠了,才讓歹人有機可乘。想那林沖,坐上寨主之位后,必然要想著法子立威。哥哥的大名,揚傳四海,正是他林沖開刀立威的最合適人選!」


  晁蓋悶聲道:「無論如何,此事已過去了。是非曲直,已不重要了。俺有些乏累了,教授若是無事,便自去忙吧。」


  吳用拱手告辭,可走了沒兩步,又轉回身來,「倒是有一件事,小弟不知如何是好,想要讓哥哥幫我定個章程出來。」


  晁蓋嘲弄地笑了笑,「教授天生一顆七竅玲瓏心,連你都犯愁的難題,我又能有什麼主意?怕是問錯了人。」


  吳用正色拱了拱手道:「哥哥惱了我吳用,怪我多事也好,怪我累及你破了財也罷,我都無話可說。可有一人,卻從未有對不起哥哥之時,反而出手幫哥哥消弭了一樁彌天大禍。哥哥難道也打算要袖手旁觀么?」


  晁蓋猛地轉回身來,怒瞪著吳用,眼睛里都快噴出了火來,「彌天大禍?我晁蓋不偷不搶,不貪不佔,哪裡來的彌天大禍?若是被你拖下水,去做那無畏之事,反而是會闖下彌天大禍!」


  吳用嘆口氣道:「哥哥果然是已經知道了。」


  稍微停頓了一下,吳用又滿臉失望地開口道:「明知道兄弟蒙難,卻不聞不問,袖手旁觀,難不成哥哥的良心,竟被狗吃了不成?」


  晁蓋暴怒道:「放屁!老子的心,從未變過。無論對任何人,都從未有過虧欠之處!他宋江,和你一般,枉我一腔真心相處,卻做出讓我齒冷之事,算得什麼兄弟?」


  吳用拱手問道;「敢問哥哥,宋押司有何虧欠你之處?」


  晁蓋氣憤道:「雷橫雖是個貪鄙之人,但若無他在背後指使,又焉敢大搖大擺地敲詐我?紋銀千兩,那是我晁家歷代祖先流血流汗積攢下來的老底,卻被他一朝搬空,又哪裡顧忌過我的感受?」


  吳用冷笑道:「哥哥莫非以為,此事是宋押司指示的?」


  晁蓋咬牙道:「若不是他,還能有誰?雷橫那廝,有這麼大的胃口嗎?」


  吳用搖頭嘆道:「哥哥可知,今日公堂之上,雷橫公然告發宋押司罪狀十二條?若他和押司串通一氣,這又怎麼解釋?」


  晁蓋愕然道:「當真?」


  吳用很肯定地點了點頭,「若有半句虛言,讓我他日死於萬箭之下!」


  晁蓋扭頭看了晁忠一眼,晁忠會意,轉身去了。


  晁蓋又嘆口氣道:「若你沒有哄俺,那俺怕是錯怪了他宋公明了。」


  吳用苦笑道:「自是如此,哥哥可知,包庇收容朝廷反賊是多大的罪狀么?若無宋押司前後奔走,那哥哥至少也會被黥面刺配三千里。」


  晁蓋皺眉道:「那這麼說?是俺連累了他宋江?」


  吳用點點頭又搖搖頭,「也是,也不是。」


  晁蓋疑惑問道:「這又是為何?」


  吳用道:「時文彬獨斷霸道,已非一日,只是因有宋押司從旁掣肘,有些事情他才不好做的太過分。所以,他早就有了除掉押司之心,哥哥之事,只是給了他一個借口而已。」


  晁蓋嘆口氣道:「若是如此,那俺的確不好不管不顧。」


  吳用心裡樂開了花,表面上卻一臉的愁容,「此事已經板上釘釘,怕是哥哥出面,也是於事無補,只會徒增煩惱。」


  晁蓋背著手,煩躁地踱了幾步,搖頭道:「不行,俺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公明賢弟被砍了腦袋。吳學究,你寧肯失了臉面也要見俺,心中定然已經有了主意,便說來俺聽聽吧。」


  吳用輕輕咳嗽了兩聲,「主意倒是有一個,就怕哥哥捨不得眼下的榮華富貴。」


  「屁話!」


  晁蓋瞪圓了眼睛怒道:「俺晁蓋是何種人,別人不清楚,你吳學究也不清楚么?只要兄弟真心待我,莫說是這些浮財,便是舍了性命,赴湯蹈火又如何?」


  吳用正色拱手道:「哥哥既然這般豪氣干雲,那小弟,就直言相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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