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鹹魚翻身
人們不止一次聽說了覺醒者的事迹，但是大部分人還是第一次見識到超自然力量。
凌空飛渡！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英雄豪傑嚮往自由自在的飛翔，然而即便是那些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也只是跳得更高更遠。
從半空中跳過去，與走過去，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境界。
下面短暫寂靜后，忽然爆出狂熱的喧囂，不一會兒，雜亂的吵鬧聲逐漸變得有序，匯成一句話：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沒錯，這是《青蓮劍仙》中最精彩的一齣戲，李太白踏浪乘風，勇挫強敵。
雖然沒有巨浪，沒有狂風，但是凌空飛渡的場景出現在現實里，就令人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這首詩。
平穩地落在擂台上，許志看向自己的對手。
盧仁佳，陸忎仃最初忽悠到的四大弟子之一。
懸樑、刺股、囊螢、映雪，這四人一直虛心好學，又肯努力奮進，本當成為一代人傑，奈何入了陸忎仃門下，居然成了一名傀儡。
那根偽裝成短劍的法杖才是本體。
許志對著前方拱了拱手，挽了個劍花，墨氣縱橫，書香氤氳。
「請。」
話音剛落，忽然眼前一花，一個黑影轉瞬即止。
許志沒有反應過來，小詩劍卻反應不慢。
「叮」
面前出現一塊浮冰，冰塊雖小，只有巴掌大，卻準確地擋住了黑影的攻擊。
一擊不成，黑影消散，那盧仁佳已經擺著持劍的姿勢站在前方，彷彿一切都不曾發生。
「這可不是詩劍訣。」許志心中暗想。
彷彿知道他內心的想法，那高台上立在陸忎仃身旁的年輕人，冷冰冰地突出一個字。
「刺。」
「刺？」許志皺了皺眉頭，他也張口吐出一個字元，道，「冰。」
這只是一場試探，不需要書寫，不需要吟誦，只需心中所想，就能催動力量。
但是這樣的力量很弱，就算是詩劍已經成長為一名成年精靈，倉促間也只能催發出巴掌大的冰塊。
許志不知道對方的「刺」是怎麼做到的，或許根本就不是什麼「刺」，但是在場之人可不管這些。
他們全是外行，他們只看熱鬧。
來而不往非禮也。
許志揮劍，凌空寫出一筆草書，「風。」
凜冬將至，風也是寒風。
寒風起，衣衫獵獵作響。
覆水難收，釋放出去的風也難以如臂使指，一道風刃席捲呼嘯，那黑衣少女腳尖一點，橫移出去，風刃打在擂台上，青石板石屑四濺，犁出一道凹痕。
「移。」
看台上的那名年輕人解說道。
盧仁佳不過是傀儡罷了，又怎麼會開口說話，人們只道好一個冰山美人，卻不知這冰山曾經也是眉眼含笑的鄰家女孩。
一番試探過後，台上眾人驚呼，議論紛紛。
無論是江湖豪客，還是隱士高人，都皺起了眉頭，因為台上二人展現的力量手段遠超乎他們的想象。
「詩劍訣」，一個古今無有的戰鬥技法。
許志卻沒有憐香惜玉的覺悟，寫下了下一個字元，「蕭」。
就像白露所說的，十年前遭遇精靈女巫時，就被一名劍靈散發的凜冽劍氣刺傷，如今十年過去了，天地的靈氣越發充沛，難以想象那名劍靈會有怎樣的力量。
而陸忎仃曾與那精靈女巫牽連過深，手下又出現一群來歷不明的精靈族，實在可疑。
或許那名劍靈，現在就侍奉在陸忎仃身邊。
大意不得啊。
秋風蕭瑟，萬物凋零。
一個蕭字寫出，沒有對人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卻喚起了內心的凄涼。
就連擂台邊緣的圍觀眾都感受到了孤獨感，那盧仁佳被蕭字的力量籠罩，也出現了悲涼的面部表情。
但是，沒用。
短劍才是本體。
「風蕭蕭兮易水寒」
許志已經儘快寫出這句詩了，還是用掉了三五秒的時間。
就算是遊戲中，一個短短一秒的引導時間都能被輕易打斷，何況在現實里，更加兇險，誰又會捏著一個大招積攢半天的力量。
那盧仁佳本有機會將其節奏打斷，許志與詩劍已經準備好隨時用晨露的力量製造出一個大冰牆，然而，她卻依舊擺著姿勢站著。
整句寫出，耗掉了七滴露水。
沒有召喚出一名黑影刺客，卻製造出了一個極寒領域。
一條大河虛影浮現，天地間沒有大雪飄零，然而那彷彿在耳邊浮現的蕭蕭風聲，卻令人不由得緊了緊衣衫，依然覺得脊背生寒冷徹骨。
那盧仁佳身上轉眼間浮現出一層寒霜，不久，就像成了一個冰人。
「贏了？」許志不敢相信，就這麼輕易取勝。
陸忎仃笑意依舊，彷彿毫不在意。
萬眾歡呼，喊著同一個名字，好像見證了一名英才崛起。
就在不久前他們還在誇讚冰山美人，還在為孰是孰非爭論不休，被幕後推手們牽著鼻子走，現在萬眾一心，共同為勝者歡呼雀躍。
忽然有些意興闌珊，或許這樣的場合更適合詩劍，而不適合自己。
說起來，施展那些劍招的時候，許志總覺得莫名的尷尬，反倒是詩劍一字一句寫出，瀟洒不羈。
他才是天生的持劍者。
這理應是他的舞台。
許志把劍捧在手中，舉上半空。
人們看不明白，但是許志腦海中的畫面卻不是捧著一把劍，他是在捧著那個小傢伙，接受萬眾讚譽。
詩劍高興地歡呼，然而他不能現身，只好以震動劍身的形式表示自己的喜悅。
他出道以來的第一戰就取得了勝利，給了小詩劍很大鼓勵。
冥冥中，好像有股力量湧入身體。
許志一驚，以為是陸忎仃對劍胎做了手腳，卻見詩劍身上光輝朦朧，他傳遞給許志一個信息，「這是信仰的力量。」
「信仰的力量？」許志輕笑，原來自己也成了偶像了。
他卻沒有接受這股力量，把它完全傳遞給詩劍。
詩劍進一步成長，終有一天，他將獨自仗劍四方。
許志再次把手中劍舉高，高呼一聲：「青！蓮！劍！」
他就是萬眾的焦點，如此一呼，人們全都會意，跟隨著附和，「青蓮劍」。
青蓮劍，青蓮劍仙。
人們一直念叨在口中的是青蓮劍仙，但是隨著他一聲高呼，忽然就把焦點聚集到了青蓮劍上。
從此人們再提到青蓮劍仙，就會順帶著說起青蓮劍。
而劍仙不長存，青蓮劍卻是永恆的。
當時間推移，當許志有意隱藏自己，當青蓮劍仙成為一個迷離的傳說，當他重新把青蓮劍送給詩劍認主時，誰擁有青蓮劍，誰就是青蓮劍仙。
他要把《青蓮劍仙》帶來的影響力，把陸忎仃忽悠已久塑造的虛擬偶像青蓮劍仙，把人們對青蓮劍仙的追捧，全部轉移到這柄劍上。
信仰匯聚，這就是陸忎仃的謀划。
許志毫不客氣，一概拉到了自己名下。
果然，看台上陸忎仃面色大變，有憤怒，有驚異，但是沒多久，那老頭忽然重新笑了起來。
仙風道骨的老者，一臉和煦地笑著，好像有自己弟子成材后的欣慰，令人們肅然起敬。
然而，許志卻心中一驚。
笑裡藏刀。
險些被勝利沖昏了頭腦，陸忎仃可不是願意吃虧的主。
他平復心情，目光放在盧仁佳這個黑衣少女身上。
人聲鼎沸，人們沒有注意到這裡，許志卻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夜鶯啼叫。
果然是她，聖樹使貝斯！
還沒有結束？
許志嚴陣以待，然而夜鶯啼過，卻又平息。
黑衣少女被層層冰霜籠罩，栽倒在地上，徹底宣告了許志的勝局。
陸忎仃說了幾句客套話轉身離場。
就在這時，幾名年輕人踏著一柄飛劍從上空落下，也有少女輕歌曼舞如同從仙境中走來。
人群嗷嗷叫著，瞬間暴亂。
又有人會飛？
這是怎麼回事？
我的世界觀究竟怎麼了？
「福陵山雲棧洞」
「洛雲山齊鶯閣」
這幾人客客氣氣地自報家門，卻不意味著此事能善了了。
果然老傢伙是處處留後手的，或許他本就沒打算取勝，卻把許志給賣了。
許志也不會怕了他們，本來為應付陸忎仃，劍中存儲著總計四十滴露水，才用去了一小部分，這些人要是敢圍攻，許志倒是不介意放個大招。
抬手不打笑臉人，許志也拱了拱手回應，自報家門，「白露閣，許志」。
「白露閣？看來許兄已經加入門派了，不過這種從沒聽過的小門派，恐怕會限制了許兄的發展，何不加入我們雲棧洞？」
明目張胆地挖牆腳啊，許志沒想過自己還能有這待遇。
「雲棧洞？」許志聽著好笑，但是沒有表露出來，而是笑著應道，「不才，白露閣正是本人所創。」
「呃……許兄，你要知道創立一個門派可沒有那麼簡單，不說別的，單是那位陸先生就能讓你這白露閣寸步難行。」
「嘻嘻，李師兄這是瞧不起白露閣還是怎麼著？須知後起之秀也能屹立絕巔，我們這些古老門庭的先輩，當年不都是在夾縫中求生存，才有了我們今日的風光榮耀？」
那位李師兄微微錯愕，沒想到這位一直與他們有說有笑的齊鶯閣師妹居然會當面拆台，他也不惱怒，反倒擠兌她說道：「不管如何，我也是為了讓許兄找到一個合適的靠山面對將來的變局，反倒是師妹你們齊鶯閣向來只收女弟子，怎麼，看到許兄弟相貌堂堂，動了凡心不成？」
齊鶯閣的女子眉目含春，嬌聲軟語：「李師兄有所不知，我們齊鶯閣與許兄早在七年前就有過合作，如今那首靜夜思，依然在我們齊鶯閣中廣為流傳，不少姐妹都念想著一睹許大才子的風流倜儻呢。」
原來這所謂的洛雲山齊鶯閣居然與虞城齊鶯樓還有所關聯。
那齊鶯樓本就是煙花之地，齊鶯閣看來來也不像正經女子門派，一顰一笑都充滿魅惑。
許志把持不住，御風而行，狼狽逃竄。
畫風總是不對，許志深感裝逼有風險，這種事以後還是交給詩劍吧。
回到郊外休養了一天，不少門派高人前來拜會，都被推辭掉了，倒是沒有不開眼的門派強行抓人。
或許這些門派中的確有些腦殘弟子，但是那些腦殘玩意應該都呆在深山老林中老老實實地苦修著，這些放在塵世間行走的弟子們，或許實力、天資不是最強的，但起碼智商在線，不至於四處惹了麻煩。
現在，人們都知道一個叫做白露閣的新型門派已然建立，而白露閣的主人則是迄今為止，顯露出實力的最強者。
其實許志沒有發揮出最大力量。
其實許志本身一點力量也沒有。
這都不重要了。
經此一役，最大的變化是心性上的。
他突然有了強烈的自信。
他一直有著暗藏的卑微感，以一種小人物的心態活著。
不僅僅因為這一世少年時作詩總被陸忎仃攪局，更是因為前世今生，因為種種原因成為精神上的弱者。
隨遇而安。
這是大部分普通百姓的心性。
能忍則忍。
這是人們長期形成的生活理念。
固然求得了安穩，卻失去了鋒銳，斷絕了更進一步的路途。
成功者只在少數，而不成功者也已經習以為常。
然而面對天地大變的大環境，和平將不復存在，新的秩序建立，舊的秩序必然被打破。
這時候，必須要重塑心境了。
天下沒有掉餡餅的好事，過於依賴金手指，廢柴依舊是廢柴。
鹹魚終究是要依靠自己翻身的，不證明自己，就不配擁有。
而在翻身的艱難過程中，金手指起到的最大作用不過是鼓勵與支持。
現在，鹹魚終於翻身。
經歷了大世面，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心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他也是精神上的強者了，不再是那個自怨自艾的小人物。
白露一臉笑容，把魔法書交到許志手上，這時候的魔法書卻與之前不同了。
原來，直到現在，他才得到了認可，成為了魔法書真正的主人。
白露原來也是前些天呼風喚雨的幕後之人中的一員嗎？
看樣子應該是的。
許志心生感慨，原來傻子只是自己一人。
不過現在的這聲感慨卻不像以往那樣的自嘲，而是寵辱不驚中帶著一絲好笑。
緊接著，一封意想不到的書信也送來了。
陸忎仃！
依然是那名聖樹使，在夜鶯的啼鳴中，從夜空中降落，提著南瓜燈，戴著長長的圓帽，不僅來送信，還挑釁地向許志下了戰書約定在天地復甦后一戰。
許志卻把戰書拋給了小精靈詩劍。
陸忎仃的書信中是一些不著調的話語，好像老朋友在面前嬉皮笑臉地一邊訴苦一邊討好。
老傢伙城府很深，許志的前途他看得到，沒有那麼輕易斷絕往來。
如果許志這次戰鬥之後依然一副小人物心態，他倒是不介意把許志的所有成就囫圇吞掉，但是許志成長了，老狐狸也樂得有一個強大的盟友共同迎接變革。
白露與老狐狸有合作？
沒有。
或許是英雄所見略同，無意間形成了默契，共同幫助許志成長。
許志捧著完全解封的魔法書，一邊熟悉著它的新功能，一邊盤算著白露閣的事宜。
白得了一座價值三萬兩白銀的明月樓，有了自己的地盤，心中的白露閣，終於要邁出問鼎江湖的第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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