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千心往昔
他不是別人,他就是號稱有一千個心眼,坑蒙拐騙無所不精的壞老頭——陸忎仃。
「快,把書稿給我,在我這裡,它才能發揮最大的價值。」陸忎仃狂熱地喊道。
雖然與陸忎仃早已熟識,但是許志卻信不過他。
這人為老不尊,一肚子壞水,誰碰到誰倒霉。
雖然是他把這份機緣送到了許志手上,然而許志心裡的防備卻勝於感激之心。
兩人一撲一閃地爭奪,最終還是許志年輕力壯,勝過小老頭一籌。
小老頭氣喘吁吁,他擺了擺手說道:「小子,快把書稿給我,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十年了!」
此話一出,許志震驚,這老頭莫非是傳說中的神運算元,早已知道他會寫出這本書?
仔細一想,也不是不可能,畢竟是認識精靈少女的人,絕非凡人。
陸忎仃繼續說道:「早在十年前,我就注意到了你。你本是一名懵懂無知的孩童,卻在某一日忽然開竅,就在那曲河邊,你以一首詠鵝揚名。」
許志點了點頭,他當年的事迹在虞城有很多人知情,這小老頭知道此事倒也不奇怪。
「當年許多人都在盲目吹捧你,只有一人肯為你指點不足,那人就是我啊。」小老頭緬懷地說道,頗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風範。
「嗯?」許志目光一凝,「這麼說當年說我作詩小蒙童水平的那人就是你?」
「對啊,要不是我當日的指點,你之後怎麼會進步那麼快呢?」小老頭一副深藏功與名的樣子。
許志借著說:「不對吧,我記得當日王二狗牽著三條大狗都追你不上,才短短十年,你怎麼老得這麼快?」
這話似乎說到了痛處,陸忎仃豐富的面部表情迅速變換,一副時運不濟、天道不公,往事不堪回首的神情凝結在臉上,精明的小眼睛彷彿飽含深沉的淚水。
兩人繼續回首往昔。
「你七歲那年,小竹亭里幫你改詩的也是我。」
「你改了什麼詩?」
「就那首『白日依山盡』,我給你改了。
白日已然盡,
曲河大鵝游。
欲窮千里目,
獨上齊鶯樓。
怎麼樣,這麼一改是不是令人浮想聯翩?」
「呵呵,我怎麼沒聽說過你改的這首詩?」
「嗨,還不是你的那腦殘粉王二狗,說我玷污你名聲,以至於我的大作沒有流傳出來。他帶著三十八條狗把我堵在了施里巷,其中還有一條長毛捲髮的異國品種,身形嬌小,卻很殘暴。」
「……」
「令我欣慰的是你沒多久就作了一首靜夜思,舉世皆濁,唯我知你心啊。」
「就是你在齊鶯樓外歪曲此詩,推波助瀾讓它登上了齊鶯樓的宣傳手冊並且至今仍舊在紅燈街流傳?」
「對啊,當時我就想讓你的這個故事傳為佳話,絞盡腦汁才想到了這個辦法,最妙的一點是我把那個『鄉』字改成了『香』,讓此詩有了更高層次的寓意。」
小老頭眉飛色舞,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好像許志當年獲得小神童的稱號他也與有榮焉。
許志苦惱道:「我跟你有何怨仇,你要如此害我?」
陸忎仃臉色一正,嚴肅地說道:「我待你如知己,一直想方設法深入了解你詩中的秘密與疏漏,並為你指正,督促你不可沉迷於當前的成就,唯有繼續讀書,才能有更高的成就。
為了你,我與王二狗的三百六十五條大狗不得不說的秘密都寫了三千六百五十卷,你居然認為我在害你?
你可知道,自從你封筆之後,世人都說你江郎才盡,唯有我對你的才華深信不疑,一直期待你東山再起,為了你的聲譽,我都愁白了頭,哪成想你竟是這般忘恩負義之人?」
許志面色大變,細思極恐,在虞城的十年時間裡,居然每一天都被這個壞老頭盯梢。
他是來到西城后才認識陸忎仃的,老頭雖然姦猾,但是知心啊,豈料那一次偶遇並不是偶遇,而是精心安排的計劃。
想一想就可怕。
要知道他穿越來的時候是六歲,現在也只是十六歲,聽聞有些變態……
太恐怖,怪不得王二狗養的狗越來越多了,他之前還當王二狗是一位愛狗人士收留流浪狗的。
這傢伙也不把狗仔盯梢的事情知會他,難道是擔心影響心情嗎?
唉,二狗哥是個好人,以後一定要好好待他。
「七年了,你整整封筆七年了,我陸忎仃在你身上投入的精力終於得到了回報,快把書稿給我看看,我有一個大計劃需要用到他。」陸忎仃緩過氣來又開始奪書稿。
爭奪之間,那乾枯的手爪觸碰到身上,都令許志寒毛乍起。
許志大喊。
「老!流!氓!」
白露一直站在一旁的陰影處笑盈盈地看著,以她單純的性子想必無法理解陸老頭的可怕之處,或許以為這二人是朋友之間的友好交流。
讓她跑,她依舊站在那不動。許志又沒機會把她收進魔法書。
如不是擔心她落入陸老頭魔手,許志早就跑開了,哪裡用得著跟老流氓躲貓貓。
她說:「你們別鬧了。大哥,你就把書稿給陸老伯吧,他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許志一愣,白露居然是站在陸老頭那邊的。
也對。
陸老頭天生大忽悠,生來油嘴滑舌,精通口蜜腹劍,擅長笑裡藏刀。
那真是三寸不爛之舌唾液橫飛之間,唇槍舌劍連環攻擊,就算練成了清風拂山崗明月照大江,也要屈服在無敵嘴炮之下。
白露這麼純潔的女孩子很容易上當受騙。
你說你這麼單純的孩子不在精靈族老老實實呆著,跑到這個危險的人類社會中是圖個什麼?
聽說精靈少女都是肩負著重大使命而生,那麼不該是心機叵測嗎?
這麼容易被表象迷惑,如何完成使命?
白露走了過來,陽光對她還是有一些傷害的,許志趕忙自己走了過去,那陸老頭居然很識相地佔到了一邊。
白露在許志身邊低聲說:「大哥,其實陸公子是我為魔法書選擇的第一個目標。那是十年前,他是與許文斌齊名的少年英才,因為敗給了許文斌,後來鬱鬱寡歡,愁白了頭。」
許志聞言,目光一凝,這老傢伙十年前就認識了白露,得到了這樣的機緣居然沒闖出任何名頭,甚至混的一天不如一天?
「他不能讓魔法書認主,是因為精靈女巫寄居在他的身上。
精靈女巫曾經也是肩負使命的精靈少女,可是後來她們墮落了,成為了可怕的獵殺者。
就像水精靈沒法在岩漿中生活一樣,精靈女巫只有寄生在品行卑劣之人身上才能如魚得水。」
白露嘆息,卻又輕輕搖頭,露出舒心的笑容。
她說:「我忽然明白我被欺騙了。陸公子雖然相貌堂堂,才華橫溢,實際上內心卻很陰暗。他騙取了我的信任,但是幸好有精靈女巫寄居在他的身上,令他無法讓魔法書認主。不幸的是,我要獨自面對精靈女巫的伏殺了。
但是那不是傷心難過的時候,精靈女巫就在不遠處,她的身邊還聚集著一群黑化精靈,尤其是一名從凶劍殘片中誕生的劍靈,他僅僅目光盯著我就令我肌如刀割。
她們白天一直潛伏著,夜色瀰漫中忽然出現,想殺我個措手不及。
可是我是白露,夜晚也是我的主場,我雖然戰鬥力不如他們,可是我想逃跑,他們也沒那麼容易留住我,尤其是我離河邊並不遠,我一躍入水,化出本源模樣,終於逃脫了出來。」
她雲淡風輕,像是在訴說家長里短,說到與精靈女巫的戰鬥過程,她還自嘲地輕笑。
但是,許志可以想象出當初的形勢危急。
那時候,精靈少女白露只有三四歲,不管是在人類眼裡,還是精靈眼裡,她都只是一個年幼的孩子。這樣的一次遭遇,令她飽受創傷,一直遠離人類,獨自活動在荒郊野嶺。
可是青薇星的環境與精靈世界有很大差異,儘管她可以採集到雨露維持生存,可是不能回到魔法書中合適的環境里修養,還是令她的狀況一天不如一天。
陸老頭聽到這裡也在唉聲嘆氣。
十年前的榜眼,與當今的小文君許文斌齊名的一代才子,居然成了現在這種滑稽可笑姦猾陰險的模樣,又是遭遇了什麼樣的故事呢?
與白露不同,陸老頭的神情語氣千變萬化,令人輕易能夠他想表述的心情。
「遙想當年,我也是名震京都的才子,羽扇綸巾,雄姿英發,揮斥方遒,指點江山,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打住,這話怎麼有點耳熟?」許志連忙插話,這老頭的自戀他早已領教過了,不知要多久才能進入正題呢。
陸忎仃斜睨了他一眼,傲然道:「吾三歲作詩,六歲寫千字文,八歲寫三字經,十歲寫出《三都賦》,創造了楷書、行書,還開創了花鳥畫派的分支,陸派,就算近日,也有模仿者學習我的畫技。誰人不知道我陸千心心有千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許志心道:「握了個草,這玩笑開大了。
這老傢伙居然是地球老鄉?
還是那種一穿越就覺醒的逆天王者?
據說群穿必撲,我豈不是藥丸?」
陸忎仃說到這裡,一臉憧憬之色,沉醉了好一會兒,才嘆息道:「可惜,物極必反,也就是從那時,我得了健忘症,記憶一天一天模糊,但是外人不知情,仍舊一臉崇拜地吹捧我。」
「我對外宣稱沉澱自己,卻是關在小屋裡整理記憶,把依然記得的那些東西記錄下來,時不時拋出去一篇,維持著自己的聲望。
直到有一天,一名新的讀書人崛起了,他就是許文斌。
人們常常把他與我相提並論,我還沒有說什麼,這個後生倒是狂妄地發話了,說讀書人終究是要參加科考,入朝為官,造福百姓,否則只會浪費才華與世人無益。
他約我在考場上一決雌雄。我陸千心又豈會慫?
可惜天道不公,竟讓我真的輸給了那小子。」
許志忽然想到,自己剛穿越那會兒,好像是有這麼一件事鬧得沸沸揚揚。
與許文斌齊名的少年天才因為品行有愧,坑蒙拐騙得罪了太多人,最終被人聯合舉報,險些除去了功名。
如此一來,自然成不了狀元了。
後來,就再也沒有人聽說過那名天才。
許文斌則如日中天,被尊為小文君,不論是做學問還是處理政務,都被人頌讚。
也只有提到許文斌的成名事迹時,知情人才會捎帶著提起這位往昔的才子。
沒想到居然就是這個老傢伙?
可是他不該是一個英武青年嗎?難道承受不住打擊韶華白頭?
陸忎仃搖頭嘆息:「以我的閱歷,稍稍思考,就不會把白露當作一個胡思亂想的孩子。那時候我正處於人生低谷,心說這是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哪想到居然害得白露置身險地,也是那時我才知道記憶減退與那精靈女巫有關。
白露之事,我愧疚難安,洗心革面,那精靈女巫也就離去了。她一離去,我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走在街頭也無人識得,人們都以為我人間蒸發了,我倒也接受了這個新的身份生活,改名陸忎仃。」
許志無言,陸老頭這麼一個老忽悠,坑蒙拐騙樣樣精通,居然還是洗心革面之後的成果,那麼他浪子回頭之前又是怎樣的品行?岳不群能與他相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