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刺骨之寒
「你好，艾迪生，我是中國《扣籃》雜誌的nba版塊主編，我叫齊遠。」齊叔伸出手和艾迪生握了握，「這位是林嫣墨，是我的搭檔。」
林嫣墨帶著職業性的微笑，伸出自己白皙的手掌。齊遠發現這個男孩兒在和異性握手時有一個明顯的停頓，而且握手的動作也比較輕，隱約有些不自然。
……性格較為內向，不擅長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和陌生異**流。多年的採訪經驗讓齊遠即刻給艾迪生的性格做了一個大概的判斷，他心裡有了底。
——你們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我有中文名字的。男孩兒向兩個記者打了幾下手勢，旁邊的艾爾文立刻翻譯出其中的意思。
艾迪生拿出手機，調出中文輸入法，打了兩個漢字。
「安然？」齊遠看了一眼，對這個聽起來頗為柔和的名字不知道該作何評價，「安然先生，那我就這麼稱呼你了，可以嗎？」
……
——我從13歲左右開始打美國標準的校際一級聯賽，一直到現在。如果說我對美國籃球有什麼理解的話，我只能說，這裡的籃球一直遵守著更高、更快、更強的準則。即使是在隊內的訓練賽，我們也是全力以赴。
——我看過cba聯賽，對它也有了解。整體上來說cba聯賽已經是體制很成熟的聯賽了，它的缺陷應該是在強度上。在我看來，cba比賽的比賽強度和比賽節奏整體較之美國這邊，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讓我評價我自己的話，畢竟我剛剛進入nba這個聯盟，我還沒有足夠的經驗來對自己做一個評價。當然我希望能在未來獲得很多榮譽，不過現在，我還是一步一步向前走就好了。
……
專訪進行得相當順利，甚至順利得超出了齊遠的預期。原本齊遠以為這個患有失語症的男孩兒會有什麼交流閉塞、難以溝通的弊病，可是事實卻截然相反，艾迪生無論是反應還是思路都相當清晰。他掩蓋在內向性格之下的是極為敏銳的觀察力，以及對於問題委婉卻一針見血的思維。
一個19歲的孩子能有如此成熟鋒利的觀察力，並且在表達時言辭還並不尖銳，反而聽上去很容易被人接受。齊遠不禁對此倍感驚異，在心底感嘆了很久。
「看得出來，您觀察得很敏銳，安然先生。」齊遠還是沒能忍住心底的驚訝，感嘆了一句。艾迪生對此只是微笑著聳聳肩膀，不置可否。
「安然先生——」坐在一旁很少發言的林嫣墨此時突然開口，臉上依舊是那副職業化的笑容，「請問您認為，現在的自己距離聯盟頂級的控衛……比如史蒂芬.庫里，有著怎樣的差距呢？」
剛剛氣氛還很不錯的訪談室里突然一僵，齊遠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出聲音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之前囑咐得那麼清楚，這個丫頭還是在採訪中給自己搞出事情來了……
太胡鬧了！再怎麼是千金小姐，這次回去他也要向上面告這孩子一狀了！
坐在一邊的艾爾文.萊森奇皺起了眉頭，看看向這名相當年輕的女記者。她很清楚剛才那句話里隱藏的意義是什麼，所以她才會感覺到一絲懊惱。
薩姆.伯尼雖然聽不懂中文，但他能感覺到氣氛突然起了變化，他疑惑地看看這幾個人，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林嫣墨保持著臉上的微笑，她也有些後悔自己衝動下的問話，但剛剛齊遠那種一邊發問一邊恭維的樣子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對方不過就是個剛進入聯盟的新人而已，用得著把他捧得那麼高嗎？！
正自尷尬的女孩兒突然打了個冷戰，她感到一道極端寒冷且透著殘忍的目光向鋒利的刀尖一樣直接刺在了她的身體之上。只是那一瞬間，她就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中透露出的偏執，濃烈到令人窒息的偏執……如同被一條劇毒且充滿著攻擊性的毒蛇盯上了一般，令她禁不住抖索了一下。
不會是……？！林嫣墨驚訝地看過去，卻發現那道寒光已然消隱無蹤，對面的男孩兒依舊是之前那樣，眸光平靜而溫和。他向年輕女人打著手語，動作依舊是那麼禮貌。
——差距當然是會有的，我還只是個新秀，史蒂芬已經是全明星級的控衛了。不過我們的風格不太一樣，他不是我的發展模板。正如我剛才所說，我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走下去。
男孩兒避開鋒芒的回答給了這兩位記者餘地，齊遠趕緊又問了一個圓滑的問題，把話題帶過了這段尷尬。
只是接下來的時間林嫣墨完全不在狀態，一個人半低著頭髮怔，眼神都不太敢在艾迪生身上停留太久，偶爾瞄一眼就趕緊挪開。
林嫣墨很確信，剛剛那道寒意刺骨，甚至還透著幾分殘忍暴戾的眼神，就是眼前這個溫和內斂的男孩兒投向她的！
那絕不是一個以籃球為最大嗜好，人生經歷只在家庭和賽場上度過的年輕人能夠顯露出來的眼神！那種一瞬間暴戾到好像要置她於死地的目光，絕對不可能！
***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兩名記者在熱火隊公關人員的送別中離開了球隊訓練中心。
二人一路無話地走到停車場，坐進車后，齊遠給自己拉好安全帶，這才向著林嫣墨嚴肅地提醒了一句：「丫頭，你剛剛做得有些過，你知道嗎？」
女孩兒看著車窗外的景象，回應的語氣有些羸弱：「我明白，齊叔，我做錯了。我會反省的，回去以後您向社裡報告我的失誤吧。」
這樣不痛不癢的承認反倒讓齊遠不知該怎麼說下去了，他愣了愣神，而後只得長長嘆了一口氣，發動了車子。
「齊叔，關於艾迪生在被他的養父收養之前，都發生過什麼事情您知道嗎？」沉默了半晌，林嫣墨像是突然驚醒了一樣，問道。
「被收養之前？」齊遠皺皺眉頭，「這個社裡沒有詳細的資料，只是聽說他的生父在他十二歲的時候因病去世了，幾個月後，他就被現在養父收養了。」
林嫣墨纖巧的手指輕輕觸碰著自己的下唇：「在被收養之前，艾迪生一直生活在紐約的哈林區，是這樣吧？」
「是啊，你問這個幹什麼？」
年輕女人沒有回答，只是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她感覺自己似乎找到了一條線索，或許這條線索能夠解釋之前那道寒到徹骨的眼神。
***
憑藉常規賽首場的優異表現，艾迪生再次獲得了全美籃壇的關注。很多人都沒想到，這個樂透新秀中最低調的啞巴華裔，上了賽場之後竟然是這般凌厲的存在。
《邁阿密先驅報》甚至已經開始預估艾迪生賽季末得到最佳新秀的幾率，以第一輪的表現來看，他的確是最有說服力的人選。
「艾迪，如果你拿了最佳新秀的話，會請我們吃飯嗎？」美航的客機上，韋德把手裡的報紙抖了抖，然後向艾迪生大聲問道。
男孩兒掃了一眼全隊都看過來的目光，聳聳肩膀，擺出一個「ok」的手勢來。他對於榮譽也是渴求的，如果這個賽季他真能拿最佳新秀，那請客當然不在話下。
「那不錯啊，你可以請我們吃中餐。」波什在一旁笑呵呵地搭腔，上一場比賽獲得了最佳表現球員的榮譽，他現在情緒非常好，「記住，我喜歡吃對蝦。」
熱火隊現在隊內氛圍不錯，這是制服組願意看到的。經過了一天的休息，他們正在飛往賓夕法尼亞州的費城，準備客場挑戰費城76人隊。
新賽季的第二場常規賽，對於擺爛已久的76人隊，斯波斯特拉是一定要拿下的，所以這次他布置的戰術頗具進攻性。
費城76人隊今年選中的三號新秀喬爾.恩比德是個相當有天賦的中鋒，他本來是球隊重建最為期待的人物。只可惜賽季前的嚴重受傷讓他直接賽季報銷，恐怕76人隊還是要在擺爛中繼續等待。
在酒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在球隊適應訓練時，斯波爾斯特拉把艾迪生叫了過來。
「你應該知道，我們這個對手，無論從各方面來講，都不怎麼樣。」菲律賓人給男孩兒看了看對手的球員資料，「他們的陣容里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首發控衛，那個叫托尼.羅滕的傢伙。」
艾迪生點點頭，他知道托尼.羅騰，2012年選秀的首輪25號秀，身體素質相當不錯，但也就是身體素質相當不錯了。
「可能我要給你的這個任務你之前做得不多，但是我希望你今天能儘力完成。」斯波爾斯特拉拍了拍男孩兒的肩膀，「你要打爆掉托尼.羅騰，只要這個76人隊唯一值得關注的點被擊潰，那他們在場上的五個位置就會全部崩塌。」
打爆？艾迪生看了一眼主教練。這個任務他以前做得的確不多，在杜克有賈巴里.帕克這個超級得分手，打爆別人的任務一般都是帕克去執行。
不過，執行一下新的任務似乎也挺有趣的……男孩兒向主教練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那個……你清楚打爆對手的定義吧，艾迪？」斯波爾斯特拉有些不放心，生怕這個一直組織傳控至上的新秀不能理解這個任務的意義。
艾迪生聞言笑了，他想起了老k教練給賈巴里.帕克解釋什麼叫打爆的那些話，似乎也已經成為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再次認真地向教練點點頭。
——我清楚，先生，我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