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五、三件事(1)
老石匠蹲下來,粗糙的大手撫在小孩兒的頭上,語氣溫和。
「孩子,你跟叔說,你有家裡人嗎?」
小孩兒看著石匠略帶混濁和滄桑的眼睛,感受著後腦傳來的溫暖感覺,而後搖了搖頭。
家裡人,那是什麼?
「那你看這樣,是想跟著我還是跟著別的人呢?」
「嗨呀,那麼小的小孩兒懂個啥。你看他怯生生的模樣,肯定是只跟你親了。」
那個書記員小姑娘在旁邊幫腔,小孩兒卻不說話。石匠想了想,把小孩兒推到了書記員身邊。
小孩兒反應很劇烈,猛地掀了一下力氣還不小,一下子就把書記員小姑娘掀了個跟頭。還好小姑娘也是過慣苦日子的,也不在意不往心裡去,自己爬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
「你看我咋說的,別說這小屁孩兒人小力氣還挺大。」
老石匠也沒注意,就呵呵笑起來。
「行,這孩子以後就跟我姓了。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索性就叫石中生吧。」
老石匠摸了摸石中生的小腦袋,問他石中生這個名字你滿意嗎。
石中生不說話,看著石匠的樣子,過了好一會兒才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明顯就是跟老石匠現學的。
在書記員那裡做好了登記,老石匠的戶頭就多了一口人。實際上黑白營地新接納的人口是要接受兩次審查的,不過書記員覺得這不過是個丁點兒大的孩子,就直接給上了戶,審查那一欄寫上了通過。
這麼大點兒的孩子能掀起什麼波浪來?書記員小姑娘看著哼著小曲兒離開的老石匠如是想到。
老石匠確實很開心,可能是因為老了,所以很喜歡孩子。牽著石中生去了市場用工分買了很多東西,吃的用的,一應俱全。
老石匠這邊喜滋滋地多了個孩子,西區那邊坦克的調查卻陷入了困境。
二十幾條人命擺在那裡,兇手卻還是沒有半點頭緒,坦克的頭都大了。
各種手段都用過了,包括魯班也被坦克纏著做了一些專門的工具用來探查痕迹什麼的,還是一無所獲。
那個襲擊了西區的人,或者凶獸,就跟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了一樣。
除了知道這個東西會吸幹人體,別的什麼都不知道。這讓坦克大受打擊,修鍊都放下來了滿城找兇手。最後還是陳少陽出面勸住了他。
「沒事,只要它還在營地里,早晚都是會露頭的。」
陳少陽淡然道,坦克也沒辦法,實在是找不出頭緒也就只能罷了。
營地在這一段時間裡又度過了三個月的平靜期,期間一共發生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大燈鐵礦爆炸。
一直平穩運行且產礦量逐步提升的大風鐵礦在二月初的時候發生了一次大爆炸,當時還有七十多名礦工仍然在礦底作業,直接被埋在了裡面。
經過一番救援,最終只活下來了二十個。
陳少陽對這件事情十分重視,勒令一定要調查清楚,並且很快就親自到了大風鐵礦。
這裡還有一些秘密,陳少陽險些給忘了。前一段時間忙著營地搬遷整合一大堆的事情,把蒙面人的事兒給忘到腦後了。因為接手大風很順利,也沒有報告什麼異常情況,所以陳少陽一直都沒有到大風鐵礦去看過。
陳少陽帶著一百領主衛隊到了大風鐵礦,發現現場其實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坍塌的是最靠近底部的礦洞,根據勘測爆炸的源頭應該在偏僻的礦洞支脈,而且是被放棄了的礦洞支脈。
大風鐵礦陳少陽也不是第一次來,上一次的時候已經探索了一番,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情況。只是覺得這個地方,又大又深,風一吹起來的時候鬼哭狼嚎,不太像礦洞更像是一個陰森恐怖的鬼洞。
第二次下礦洞的時候陳少陽才發現感覺完全不同。其實大風鐵礦的主脈很是熱鬧,排除了爆炸坍塌的原因,礦洞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恢復了生產。礦洞里運輸礦石的軌道交錯,礦車嘎吱來往,不時有戴著頭燈和帽子的工人走過,一幅熱火朝天的景象。
「爆炸源頭那邊的礦洞支脈清理出來了嗎?」
陳少陽扭頭問旁邊的鐵礦主管。
這鐵礦主管叫做徐棟,是柴榮推薦的老人,性子比較謹慎,也有些唯唯諾諾。
聽見陳少陽發問,徐棟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才反應過來。
「稟……稟告領主,那……那邊的礦洞暫時還沒有清理。因為是早就放棄了的支脈,所以清理不清理其實影響不大。」
徐棟結巴了兩句,可能是終於適應了過來,竟然一下子順暢了。
「如果領主覺得有必要的話,我馬上就安排人過去清理。」
「先過去看看吧。」
陳少陽淡淡道,領著一幫人往礦洞支脈走去。
「最近礦場裡面有沒有什麼異常情況吧?」
陳少陽頓了一下。
「不但是是礦場內的異常,包括礦場外面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聲音,能量波動,礦場內部有沒有不重要的物資丟失等等。」
陳少陽既然問了,徐棟也不敢怠慢,一邊走一邊眉頭緊鎖地回憶。徐棟到這裡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也不過是剛剛差不多把大風鐵礦理順了而已。真要說什麼異常的話,他還真沒注意過。
還好這個時候一個一直待在大風鐵礦的老礦工出來幫徐棟解了圍。這老礦工本來一直都只是個普通工人,因為徐棟到了這邊響應陳少陽的政策,提拔了一波工人作為代表方便了解他們的需求,所以老礦工才會有機會跟著徐棟接見陳少陽。
「礦長,領主,小的有點情況不知道該不該說。」
老礦工一開口,把徐棟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把目光轉向了陳少陽,生怕這位領主會因為老礦工的冒犯而不快。
陳少陽卻絲毫沒有不滿的徵兆,沖著老礦工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些。
老礦工誠惶誠恐地靠過來,先是告了聲罪,這才說道:
「老頭子我在這礦上都幹了快十年啦,要說對這礦的熟悉還真沒有什麼人能比我熟悉。」
老礦工倒是不怯場,一來就先奠定了自己說話的基調。
「這異常情況是從半年多前開始的,具體時間我也不太記得清楚咯。有一陣兒就是,礦場裡面突然變得涼颼颼的,不是冷,就是涼颼颼的能夠讓人起雞皮疙瘩那種。結果過了沒幾天就死了好幾個,老頭子幸運,沒死。沒過多久,聽說外邊打了仗,咱們這堆礦工的領主變成了什麼水,嗨呀,記不清了。」
老礦工頓了一下,可能是說多了有些口渴,下意識想去拿腰間自己弄的鐵壺喝口水,看見陳少陽微笑的臉僵了一下,停了動作繼續說下去。
「換了領主之後,又來了一批又一批的新人礦工,一個個沒精打採的,開礦又著急,就是一頓亂操作。因為塌方毒氣死的人直線上升,當時的礦長也不在乎,就說人要多少有多少。嘿,你說奇怪不奇怪,這死的人多了礦里又不涼颼颼的了,恢復成了原來的那種感覺。」
這事兒玄奇,且大部分都是老頭子的主觀感受,並不一定就是真事兒。徐棟有些失望,還以為是什麼值得一聽的重要情況,沒想到就是礦工們無聊瞎猜的猜測。
陳少陽卻聽得津津有味若有所思,見老礦工停了下來,於是捧場道:
「啊,挺好,老伯還有嗎?」
同時還給老礦工遞了一杯水,用的是陳少陽自己的杯子,水還是用玄力加熱過的,簡直就是人形微波爐。
老礦工受寵若驚地接過來,同時心裡還有一絲的得意。
「領主,不敢當不敢當。要說這異常,還真有點兒,不過這回是在礦場外了。就在三個月以前開始,老頭子我起夜的時候,隔三差五就能聽到礦在有呼啦啦的聲音,就跟刮大風了一樣,然後自己這邊其實啥風沒有,真的是怪得很。」
「領主,礦長,我要說的情況就這些了,您看……」
老礦工雙手捧著陳少陽遞過來的水杯,微微弓著身子說道。
徐棟其實很不滿意,輕輕哼了一聲剛想叱責,卻不料陳少陽發話了。
「老伯您說的東西都很有價值,之後我會讓他們好好酬謝您的。我這身上除了一個水杯和一點日常用品啥也沒有哈哈……」
說話間,坍塌的礦洞支脈就到了。
確實坍塌的很徹底,雜亂的土方木石將礦洞死死地封了起來。陳少陽走到那不知道堵了多遠的礦洞面前,單手按在石頭上,仔細地感知了片刻。
過了一會兒,陳少陽才轉過身來,臉上的一抹神秘微笑一閃而逝。
「沒啥問題,這些塌方的東西要是抽不出人手來,就暫時不必清理了。慢慢來,清理個一兩月的,等快清理完的時候再通知我。」
就這麼撂下一句話,陳少陽就帶著他的衛隊溜了。留下的是滿礦洞完全摸不著頭腦的人。
「領主這是啥意思?到底是清理還是不清理?慢慢清理是幾個意思?」
一直站在徐棟身後的一個中年人一臉憤憤不平的說道,似乎在為徐棟打抱不平。
徐棟冷不丁地看了那人一眼,見陳少陽他們已經走遠了,這才轉過頭對身邊另一個彪形大漢說道:
「把麻子的衣服扒了扔到礦洞里挖礦吧,敢對領主出言不遜,真是活膩歪了。」
徐棟冷哼了一聲,在這個他好不容易理順的大風鐵礦,只要陳少陽不在,他徐棟就是土皇帝。
「以後誰再敢質疑領主的決定,這人就是榜樣。而且下次我就不會那麼好心,還跟他一條生路了。我不管你是大風的還是北水的或者是其他什麼勢力的,在我黑白的地盤,在我徐棟這一畝三分地上,我徐棟是老爺,領主就是天!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領主此前的意思交代得不夠清楚嗎?去給我安排一隊人過來慢慢清理。」
徐棟耍完了自己威風,礦洞里眾人一下子噤若寒蟬。徐棟卻忽然變了臉,一臉和氣親切地拉著剛剛說話那位老礦工往外面走。
領主到底啥意思,他徐棟也摸不準兒啊。這麼來一出,總不會還有人敢問了吧……
第一件事就這麼告一段落了,第二件事發生在三月末,春耕正在進行的時候。
消失了很久卻一直被陳少陽忌憚防備的李百丹回來了,不但回來了,還帶了好幾個聖徒強者。
李百丹等一行十一人,不是步行而來,而是坐在一頭巨大吊睛斑斕白虎身上,好不威風。
李百丹並不知道黑白營地搬遷的事情,還是帶著他的人到了城寨之中,到了地方之後才發現撲了個空。這裡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不願搬遷的普通領民。陳少陽不在營地之中,人也少得可憐。
李百丹的第一個反正是,遭了,耽擱了半年陳少陽被人滅掉了?還是帶著開採出來的晶礦跑掉了?
還好陳少陽憑藉著主場優勢感應到了李百丹的到來,帶著坦克就回到了原來的營地。
陳少陽帶著坦克趕到的時候,李百丹等人正在城寨的牆頭上,身後是被震得生氣不知的士兵。
十一位聖徒,其中一位聖徒圓滿,三位高階,七位中階,此等實力,滅掉兩個黑白營地都夠了。
黑白營地滿打滿算,現在聖徒高階境界的陳少陽有圓滿級戰力,兩頭凶獸是初階境界中階戰力,剩下的便是四個初階了。
黑白營地的全部家底,加起來還沒有西羌侯手下一道的統領實力強大。中型營地和大型營地的實力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不過陳少陽心理其實早有準備,因為李百丹帶著人大搖大擺的過境之時他就有了一些感應了。
震驚的是李百丹,他看向陳少陽的瞳孔都縮成了針狀。短短半年不到,陳少陽的實力竟然已經從中階爬到了高階,甚至接近圓滿級的程度。
別人要走半甲子的路,陳少陽半年就走完了,由不得他不忌憚。
而且,陳少陽當初憑藉一台機甲就能和他李百丹平手,如今……
李百丹有點後悔,是不是應該上報了消息,帶夠了人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