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閃過狠色
金滿堂看著自己救的人,死氣沉沉的臉漸漸恢復人色,心裡有股自豪感。多積點陰德,希望這輩子好好的。
一再被打擾,夏欣原是不悅,耐心聽她說完一席話,氣莫名就消了,坐起來看著她,「你自己吃,現在吃一顆,留一顆下次喝葯再吃。」
「哎喲,你羅嗦什麼,我讓你吃就吃,趕快張嘴!」金滿堂怕苦,但對食物沒有留戀,將蜜餞直接送到他嘴邊,不管人家願不願意,當然也不會管古代避嫌這一說。
反正在房間裡面,誰要告發她來著!
夏欣看著她沾了泥巴尚未洗凈的粗糙骨感手指,皺起眉頭,「你先把手洗乾淨……」
他以為這樣說,她就會哭著跑開吧。
誰知金滿堂沒理他,撲上去一隻手捏住他兩腮,另一隻手快准狠地將蜜餞丟進他嘴巴,拍拍手掌,罵道:「嫌我手臟?你知道就是我這雙髒兮兮的手把你拖到我背上,再把你拉到這葯堂裡頭嗎?嫌棄別人時搞清楚狀況。」
她邊罵邊把自己那顆蜜餞從腰間取出來扔進嘴巴,甜了一甜心裡沒這麼窩火了,又道:「可能你很有背景,但再厲害的人都要明白一個道理,什麼叫再生父母?你以為那座山有人會去砍柴?誰清早沒事跑山上玩?也許你能等到別人,但你已經是一具死屍了!」
夏欣會沒有反應,被金滿堂得逞,完全是因為他根本沒想到會被人這樣粗蠻的對待,也沒想到有人敢這樣對他硬來,更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毫不留情地責難。可是他必須承認她說得有些道理,於是按捺脾氣,安靜地聽她發泄。
金滿堂也懂適可而已的道理,沒捉住救命之恩不放,緩了口氣才問:「明白了沒?」
夏欣目光移到她腰間,上面別著書契,「拿來我看。」
「你說明白了才給你看。」她有時候十分執著。
夏欣無奈地點頭,誰叫她說得在理,情勢確實如她所說。
金滿堂生了氣,才不管他現在急需休息,將筆遞過去,「寫下你的名字,咱們按上手印,這事就算成了。不過你要記住,三年長工只是還我為你費的力氣,至於救命之恩嘛,反正你欠我一個人情,將來我需要的時候會找你,你就得還。」
她想到陳東做的危險的事,生怕將來有個閃失,這個少年氣度不凡,尊貴之氣比林星宇更甚,相貌又比林星宇更加出眾,應該有些來歷,留個人情日後肯定用得上。
她留意少年的神情,如果他不願意,她自然有法子對付。
夏欣一目十行,眨眼間就看完了書契,簽上「夏榮」之名,再就著金滿堂遞上的紅漆按了手印。
金滿堂這才歡喜地把書契收好,再把自己開食肆的事大致說了一遍,「我看你長得好看,心思應該也靈巧,修繕的事就交給你了。你最多可以在床上躺兩天,就要開工,懂了嗎?」
夏欣臉沉如水,從此他就成了她的長工了……
「我問你呢!」金滿堂聲音就像炮仗似的,內宅都聽得見。
夏欣點頭。
「我要聽到你的聲音。」
「懂了。」夏欣倒在床上,有些頹然,誰讓他捉住別人腳踝要別人救她,如果再來一遍他還會捉住她嗎?
答案毫無疑問,生死懸於一線時,任誰也不會放棄生還的機會。他還是要謝謝她的。
金滿堂滿意地離開了,輕輕掩上門,覺得自己得了一個好憑依,就連眼神都像揉進了光芒的湖面,金光閃閃。
她守在二門那兒,等候陸鳴的消息。
過了片刻,章珩開門走出來,看到金滿堂,皺眉道:「想不到在樟清縣這種不幹起眼的小縣城,都會有人被毒害到這種程度。」
他原先以為只有牽扯巨大權利的士族、站在顛峰的皇族或財富的商戶才會引發這種內宅陰私。這樟清陸姓人氏,底子並不厚,不過是出了個慧巧的女兒嫁入了一門高戶而已,聽說也沒過得太好,一直因中饋之權被幾個妯娌折騰,再加上沒產下嫡子,不得安生。
金滿堂不是他脖子蛔蟲,不懂他的想法,也不想提陸鳴的窩囊事,呶嘴道:「什麼叫不起眼啊,我覺得樟清縣挺繁榮的。」
這話章珩沒法反駁,因為樟清縣是四府交界處,各色來往人氏極多,造就了長安大街、興徽大街和茨羅北巷的繁榮。
長安大街一般是本地人來往營生買賣之地,興徽大街剛是走南闖北的人交易貨物的集市,茨羅北巷是煙花之地。
「那人是誰,陳東這樣……表妹為什麼要救他?」其實章珩趁做馬車時了解過金滿堂的過去,對她這人的脾性只能用捉摸不透來形容,主要是他搞不清楚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之前上頭讓他以這種「被家門所傷」的設定來投靠金滿堂時,他十分害怕自己會失血過多死掉,幸好這個鄉下表妹靠譜。
「姚四啊,要是陸鳴死了,姚四就跟著沒了。」金滿堂並不掩飾自己的真實目的,還故意提高了嗓門,生怕裡面聽不見,她是推開了窗樓說的。
不知陳東從哪裡搬了屏風過來,總之金滿堂斜眼進去時沒看到陸鳴。
姚四死活與她何干?章珩攤手,沒有多言,因為他對錶妹認識不深,可能熟了以後,就能清楚她的心思了。
章珩到此,已經歪了。他的任務目標是保護金滿堂免受傷害,而不包括了解她的心思。
被金滿堂嗆過後,原本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的陸鳴突然又大口大口的喘氣,龔若水連忙塞一顆天香續命丸進陸鳴嘴裡。
他真是豁出去了!這得多少藥材才能製成啊,他的天山雪蓮就這樣沒了,都不知道找誰哭訴去。
陸鳴得了這藥丸續命,堵住喉嚨那口痰才徹底咳了出來,死氣沉沉的臉色終於閃現曙光。
「我想活,我想活,救我。」陸鳴緊緊地攀住龔若水手臂。
「哎,危險已過,好生歇息等喝葯吧。」龔若水凝他一眼,不忍苛責這種在別人眼裡像螞蟻一樣的孩子,輕輕放好他的手,蓋上新打的棉被。
陸鳴緩了口氣,又揮舞著雙手,哀求道:「求你救我,我要活……」
龔若水沒理他,而是望向窗欞,但見金滿堂臉色變了,似乎在計較著什麼重要的事情,難道想……他打了個激靈,主觀忽略她眼中閃過的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