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傷者章珩
左右張望,金滿堂發現角落有根手臂粗的竹桿,連忙抄在手裡衝進娟兒屋子。
「誰?!」她低聲斥問,銳利的眼神四處搜索,突然發現小衣櫃底下露出一雙破洞的布鞋。
「都看到你了,真是蠢。你是賊還是匪?流這麼多血可危險了,趕快自報家門,興許我還能幫你掩飾了看大夫。」
別看她中氣十足,實際上心裡發虛,只是覺得對方流了這麼多血,就算髮狠也殺不了自己,才膽兒肥。
「我,我被家奴追殺……」這聲音明顯是個還沒變聲的少年,估計喉結都未長。
金滿堂自行腦補劇情,這個少年可能父母雙亡,族親爭產,暗命惡奴除主,走投無路逃到這裡來了。又或者是繼母兇殘,要拔去這個嫡子,好讓自己兒子上位,所以要斬草除根。
也有可能是嫡母容不下這庶子,買兇殺人!
想到這裡,她警覺地跑到院牆貼耳細聽動靜,好像沒什麼異動,連忙又跑回娟兒屋裡,呼哧幾下,斂定心神道:「你傷沒傷到要害,還能走不?咱們看大夫去。放心,如果你不是惡賊,我可以幫你一把。當然,我是要報酬的,說白幫你你也不敢是不是。」
少年咽口水的聲音十分明顯,猶豫一會,拖著傷體走出來,「小姑娘,我左手臂和右腿昨夜就受了刀傷,坐在驢車裡一直逃到這裡,打算找大夫又人生地不熟。我飢腸漉漉,聞到豆腐香味,方才偷了吃,聽到有人回來,慌不擇路才潛進這裡,真是對不住。」
金滿堂越聽越喜歡,這是個有文化的,說話頭頭是道,還好生有禮。
「你會不會拳腳功夫?」她邊問,邊翻著娟兒抽屜找紗布。
「一直有練習,不敢說以一敵十,但一個打三個准沒問題。」少年滿臉臟虧,看不出相貌好歹,但一雙微圓的眼睛也算明亮。
金滿堂取出一卷紗布,胡亂地纏在他傷口上,實際上刀傷都止血了,流血的是她另一隻手,爬牆時被樹枝卡破了。
少年眼角直跳,抿緊嘴巴不去掃她興。
「好了,來,我帶你去看大夫。」金滿堂滿意地拍拍手掌,拉著少年往外走。
少年猶豫道:「我這樣出去,要是官兵看到怎麼辦?我不想回那個家了。」
金滿堂笑道:「放心,你告訴我叫什麼名字,我幫你打掩護。」
少年說自己是淮陰人氏,姓章名珩,還沒成年沒有表字。金滿堂皺眉,淮陰是哪裡?淮字有水應該是代表某條江河……「徽州那邊?」
章珩苦笑,要怎麼解釋呢?「在徐州和揚州附近。你懂嗎?淮河。」
金滿堂昂首,「怎麼可能不懂,和徽州那邊不一樣是淮河么?人家還有個地方叫淮南呢。中州咽喉,江南屏障懂么!」
章珩睜大眼,「你說的是州來!」
金滿堂醒悟,原來古時淮南叫州來,她曉得了。笑了幾聲,她又道:「我缺個保鏢,就是長隨,呃,以後你就專職保護我,答應的話我就帶你看大夫,不然……」
她停下腳步,目光如電盯著少年。
「那就謝謝姑娘收留了。」章珩呼了口氣,總數有個落腳地。
金滿堂領著他往外面走,「表兄,你來投靠我們不容易,幸好現在我們一家風生水起,你從懸崖滾下來,受的傷可大可小,為妹還是送你到若水堂看脈吧。」
外面路過的人,看到金滿堂領著個臟污男子出來,都紛紛駐足觀看,聽到她這樣胡掐了一通,覺得也是個道理,就散了去各走各的。
章珩佩服得很,低聲說:「小姑娘你可真機靈。」
金滿堂攔了輛驢車,給了大伯十個銅板,讓他捎一程。大伯本來就要出城,得了十個銅板二話不說就讓他們上車。坐到後面時,她才壓低聲音道:「表兄,這個可要怎麼說你自己想,反正你明白我曉得配合你。」
章珩連連點頭,舔了舔乾裂的唇,呼出來的氣很燙。
金滿堂疑心他傷口發炎有可能發燒了,連忙跟大伯要了壺水給他喝。才遞過去,他咕咕幾下喝了個乾淨。
到了若水堂后,金滿堂毫不客氣地拉著章珩入內,看到龔若水立刻露出個耀眼的笑容,「龔爺,快幫我表兄療傷,他半死不活的,你要不救他,他就死了。」
章珩聞言只覺耳朵嗡嗡響,腹誹道:不過是輕微刀傷呢。卻沒置喙,只向龔若水施禮,眼神充滿渴求,「龔大夫,晚輩章珩,求大夫救我一命。」
龔若水捊了捊鬍鬚,頗是無奈地道:「滿堂,你知道自從認識你后,我每天要接待多少病人嗎?」
金滿堂狐疑地環顧一圈,瞪大眼道:「沒人啊!」
龔若水一個頭兩個大,搞得自己好像為老不尊欺騙後生似的,「恰好現在沒有,難道我能騙你?」
金滿堂甩給他一個眼見為實的眼神,就找了張椅子坐下,不打擾他們看病問脈。
龔若水不以為忤,反而覺得她這樣十分有趣。再望向章珩,既然有刀傷,肯定要脫衣檢查了,於是引他入內堂。
實在臟,不止臟還有陣臭味,龔若水都看不下去了,就是不知道金滿堂一個小姑娘如何忍受這種難聞的味道。
「你先洗洗吧,這門出去有有溫泉。」龔若水取了套衣裳遞給章珩。
這是求之不得呢。章珩謝過龔若水,拿了衣裳入內,不過片刻就洗凈回了內堂。
章珩濕漉的烏髮垂在肩后,露出一張古銅色的國字臉來,五官深刻,身材修長,肩寬腰窄,饒是一表人才。
誰知道龔若水觀之色變,劈頭就問:「你是淮陰章家的?跑這裡幹什麼?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章珩有些迷糊,「晚輩避難而來,如果說有目的的話,就是不想死,想活下去。」
龔若水十分驚訝,章家內部鬥爭已經殘酷到這種程度了?
章珩擦著臉上的水珠,求道:「如果龔大夫認得晚輩族親,如若有朝一日問起,請龔大夫幫忙掩飾過去。晚輩實在不想回去那種地方了。」
龔若水與章家頗有淵源,意識到章家內部鬥爭的嚴重性,立時沉下臉。又覺得自己是庸人多自擾,管這些說不清楚的事作甚,現在不過得很好?「好吧,既然這樣,你到我若水堂來學醫,也算是有一技傍身,不愁日子。」
他有心要提攜。
章珩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我答應當表妹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