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窮困輪迴
「你聾了啊！」
得不到兒子回應的梁母又是一聲暴喝。
「聽到了。」梁家福低低應了聲，垂下的雙眼餘光探到屬於金滿堂的那雙破布鞋子，突然咬牙抬頭沖他娘道：「娘，孩兒不娶小翠。」
金滿堂見梁家福這認真的勁兒，覺得有點好笑，才多大的孩子啊，就得在父母的威逼下談婚論嫁，真遭罪。
小孩，讓我來搭救你吧。
金滿堂摸出一腚銀子，在膀圓臂粗的梁母正欲發飆之際，不輕不重地砸到她腦殼上。
吃了一痛，梁母雙眼噴火，霍地轉身看到是金滿堂暗算她，立刻捊起袖子想教訓金滿堂，卻被搶先一步嗆道：「這銀子夠付你的食材錢了，要是不怕被我這遭瘟的傳染了晦氣就再坐坐吧。」
金滿堂剛好瞥見腳邊有張的小竹椅，一腳踢了出去，正好落在梁母腳邊。
「媽勒個巴子，你這小賤種，昨個兒裝神弄鬼不說，嗨！今個兒還敢找老娘茬了？」梁母兇惡地盯著金滿堂，粗大的臂膀有隨時要揮向金滿堂的危險。
面對氣勢逼人的梁母，聽慣刻薄漫罵的金滿堂不慌不忙，甩甩一頭雞窩似的亂髮才道：「福弟弟，把銀子收了，和令母回去吧。」
梁家福總覺得金滿堂哪裡不一樣了，他回來這幾天，每次送早飯過來，她總是擰巴著不肯要，甚至連門都不願意開。
他沒辦法只好擱在地上，再躲到邊上。
每次都是等他藏起來一刻鐘左右，門口才有動靜。金滿堂會站在門口看著早點發獃，然後紅著眼把食物收下。
無論他如何服貼地跟在她的左右，她老是不睬他，教他忐忑難安。如今金滿堂主動開口讓他辦事，雖然覺得奇怪，但梁家福二話不說就撿起銀子，笑著對母親道：
「娘，這不還有賺呢，昨個兒從陳二爺那兒得來的。」
梁家福掂著銀子，態度十分恭敬。
梁母本已經伸手出去接，沒人嫌錢腥不是，可一聽到陳二爺這名堂，手立刻縮了回來。梁家在樟木村雖然算得上是富戶，女婿也是里正的長子，可跟在縣裡素有小惡霸之名的陳東比起來，實在是沙子對大石，沒啥可比性。
再說梁家福在縣裡書塾求學，總不能得罪縣裡素有惡名的混混。
梁母想到這裡，恨恨的瞪了金滿堂一眼，粗壯的手臂一橫就想像小時候那樣撈起兒子，但手還沒碰到梁家福忽地就停住了。
這是她梁家唯一曉得讀書能拿筆的好苗子啊！
老天保佑，快收了這災星，別禍害了咱家福。咱家福福星高照，不中狀元也中個榜眼。
梁母喃喃有詞，率先走了。
梁家福擱下銀錠，指了指桌底下，又飛快說了句：昨晚他被梁三打暈了。
金滿堂意會，用力點點頭，她向來不會為難好孩子。
他們才走，一直躲在裡頭的徐氏才敢出來，著急又感動地道：「滿堂，先把粥給弟弟吃可好？」
「肯定好。」金滿堂忙端起粥碗三步並作兩步往裡屋走。「小寶，姐姐來了哦。」
金子賢耷拉著小腦殼，兩眼眨著淚光，艱澀地吐出幾個字來：「姐，小寶餓……」
金滿堂心中一痛，忙擱下粥碗，將金子賢抱在腿上，再用溫暖的狐裘把他包裹住，才一口接一口，細心地喂他吃粥。
她在孤兒院一直有幫忙照顧院長新收養的孤兒，很會照顧孩子。
徐氏有些恍然，女兒一向冷硬，何時學會這麼溫柔地照顧人了？
插不上手的徐氏，到小廳里把兩個饅頭拿進來，也一小塊一小塊掰下來地往金滿堂嘴裡送。
一碗熱粥喝下，瘦弱的金子賢咂巴下嘴，復又睡去。
金滿堂咽下嘴裡的饅頭，讓徐氏吃掉另一個，兩母女才合計這銀子該如何處置。
徐氏擔憂陳東一行會回頭找晦氣，更怕丈夫會突然冒出來搶錢。
原本秀氣的眉頭，蹙在一起，深深的皺摺像兩個無法撫平的深坑。
金滿堂看著徐氏出神。眼前的人愁眉不展，不過年界三十的相貌與照片中二十多歲的女子重疊在一起，即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她對母親外貌沒絲毫印象了。
熟悉的是母親身上的味道，即使在幼時失去，可她依然記得。
又一個困苦的輪迴？
金滿堂深深吸了口氣，笑道：「娘，放心吧，女兒這頭往牆上一撞，可把老毛病都給收拾好了。這往後，有女兒做你依靠。」
「可咱們這孤兒寡母，」徐氏打開錢袋一看，裡面足足有四兩銀子，嚇得倒抽一口涼氣，「四錠銀子……」
「哪裡多？」金滿堂掐指算了算，以現代的貨幣大概換算，一兩約二百元，四兩八百元。嗯，是有點多。不過若是她不來這裡，原主就等於給傻大個害死了，賠個八百元太便宜他了。
「四兩啊，滿堂。」徐氏痴痴地看著白花花的銀子，裡頭還有好些銅板，「夠我們兩年好景開支了。」
「娘，咱們得有志氣，人家那官老爺什麼的，捐個官就二萬兩銀子。」金滿堂只管用電視劇看來的情節說話，總之沒有窮死的人，只有懶死的鬼。
徐氏又是一愣，在她心中，根本沒有二萬兩這個概念。
「滿堂，」她忽地驚叫，「快把銀子藏起來，絕不能給你爹拿去賭了。」
金滿堂微嘆了聲，這爹不知得罪誰了，不然好好一個人怎麼變成賭鬼，賣老婆賣不成，又來賣女兒，趕明兒還要賣兒子了吧。
「娘，你聽我說。」金滿堂仔細地觀察了銀子，心生一計。
徐氏聽后猶豫不定，傷神地道：「他始終是你爹，若是有個好歹，叫娘親日後怎麼見你阿公阿婆……」
金滿堂大聲打斷徐氏：「那就叫他繼續賭，把女兒賣掉，弟弟也賣掉！」她可是有了主意就要實幹的人，就是面對孺慕已久、夢裡時常有的娘親也不例外。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我這做娘的怎麼可能讓他把你賣了呀。」徐氏被戳中痛處，控制不住情緒失聲痛哭。
金滿堂心裡不舒服，雖然過意不去，但忍住沒去勸母親。直到徐氏哭夠了，她才道：「娘，若這法子不中，女兒就不出主意了。聽老天爺的，死活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