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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查出逃

  烏漆混黑的營帳里,單如皎並非是身無武功的文書生,本是熟睡在卧榻上的他忽然察覺有人靠近,便攥緊棉被一角猛力掀起被子蒙住了來人。

  「什麼人?」

  那人身姿亦不凡,甚至遠在單如皎之上。二人隔著被子過來幾招之後,那人像是向上虛晃身子似作輕功,又一個掃堂腿撂倒了單如皎,反用棉被捂住了單如皎身周,騎在他身上。

  「我,鄭真真。」

  單如皎掙扎著剛想大聲呼救官兵,卻見夜裡鄭真真一身官兵服飾,捂住單如皎的嘴:她的臉近在咫尺,拿手對著自己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單如皎便停住了嘴,后示意她挪手,問她道:「你怎麼在這?」

  鄭真真狡黠一笑,死死控著被包得似蟲蛹一般的單如皎,明亮的玲瓏眼珠在漆黑夜裡竟也閃光。「我來的事沒人知道,你答應不說出去我就放開你。」

  單如皎當然知道鄭真真不能在這裡,也知道鄭真真定是一肚子的如意算盤,指不定要幹什麼那。面上只是氣定神閑,也不掙扎,「隨你。」

  「你不怕我打死不鬆手?」

  單如皎無所謂:「不怕,你一個女兒家坐在我身上眼睛都不眨的,我又有十幾位官兵官人保衛,我怕什麼?」

  合著還是單如皎在占自己的便宜,鄭真真抬了抬腰,自己如此確實尷尬。便狠踹了單如皎一腿,起了身。

  「可我也不信你叫人。」說罷轉身坐在了榻上,盤腿看著夜裡白衣的單如皎,天實在黑是看不清模樣的。

  單如皎掃了掃身上灰塵,抱起地上棉被扔到榻上,從一旁拿了件外衫披著:他本是只穿了白色中衣睡覺的。

  「你來這打算幹什麼來的?」

  不知她哪裡找來的一身官兵甲服,似麻袋一般套穿在鄭真真身上寬大松垮的很,帽也歪斜蓋在頭上,「別點燈,會有人看見。我是打算女扮男裝去參軍跟著混的隊伍來的蜀州,還打算跟著南下的軍隊去邊疆。」

  單如皎定定站在榻旁,沒有坐下,夜裡冷風刺骨又裹了裹衣服,拽了拽鄭真真晃里晃蕩的盔帽:「你瘋了吧?」

  南下的都是些青年壯漢,她雖說武藝高強可畢竟是一介女流之輩,混在一堆男人里不方便不說,戰場上性命攸關的哪裡是她一個官家小姐去的地方。

  「不行,想也別想。」

  鄭真真一下子跳了起來站在榻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單如皎:「你以為我想求你?還不是你這營里有人看守不讓出去,我又不忍擊打本國將士,這才找你這位故交來,你卻對我無情無義?」

  「這不是情義的問題吧?」單如皎也抬腳站在了同一水平線上對她和聲規勸道:「真真,別的什麼我從不攔你,有什麼事情我單如皎第一個為你衝鋒陷陣。可是這是戰場啊,這種百戰死、十年歸的地方我怎麼忍心讓你去。你是現在覺得,哦,它好玩、心血來潮,一時興起要去,你考慮過後果嗎?」

  「我當然考慮過啊!」鄭真真摘下不合尺寸的盔帽,把它夾在右臂內側,左手撥弄著上面的紅色盔纓,又跳下床來便踱步便說:「如今我不只在府里受人冷落,在京城裡更是出了名的厲害,里裡外外的人不知道多少窩囊氣塞進我懷裡,我想終究是我本事不夠的緣故。」

  說到這裡,鄭真真有些黯然,定住了腳步,對著那白影說:「我自知是個粗笨的女子。我目光短淺,看不見畫上典故,姿態笨拙,舞不了翩翩驚鴻,我思來想去,只有這一條路我還可以拼一拼的!不然.……就只能嫁了一個平庸之輩,渾渾噩噩過下半輩子,坐一個被囚禁在宅院里無趣的誰家夫人。」

  單如皎的手心在這寒涼的夜裡居然發了汗,俯視著她問:「亂說自己什麼,你才不是……可你不想嫁給普通人。那你想嫁給誰?王侯將相嗎?」

  她不是俗世女子,不愛詩詞歌賦,不喜歌舞樂曲,一身絕好的武藝出類拔萃,家世也好。

  文臣不敢說絕對,可也足以讓許多武官才子高看一眼,若是真的要嫁,怎麼會沒人求娶。只怕她早已心有所屬,且並非凡夫俗子可比。

  「雖然你是我多年故交,可因你是男子所以我不能告訴你。我若有自己的事業,也不必求別人,不必擔心這些。如皎,你就成全了我這次罷。」

  長久的沉默,皎潔的月光傾灑在營帳前的空地,夜風帶著一份亮堂從門外一角漏進了單如皎眼中,吹過他衣衫。

  「你應我一件事我就放你。」

  鄭真真立馬躍到單如皎跟前,仰著頭說:「你說。」

  還覺猶豫不周,他又半彎著腰多問了一句:「鄭都尉知道這事嗎?」

  鄭真真扯了一隻他披的外衣袖子,皺著眉說:「廢話真多,我告訴他我去學藝了,回頭隔幾月寫信給他就行。」

  「這樣。」單如皎盯著她清亮的眸子緩緩開口:「你答應我不管有沒有功績你三年之後必須回京,可好?」

  「三年我才二十二歲,正是風華正茂奮勇殺敵的年紀,我回來若是有功績還好,可以求個官職,若是未曾立功,我到時在京中做什麼?又嫁人嗎?」

  「三年一到我娶你。」

  鄭真真的手一時不受控拉掉了單如皎披著的外衣,手裡卻還攥著衣袖口,整個人僵立在他面前。抬頭之間四目相對,微風拂過他的散著的長發,一縷青絲掠過她面頰。

  單如皎此刻正半彎著腰看著自己:上次他選比大典說的話難道是當真的?

  「你不是不喜歡我嗎?」

  「我剛好更不喜歡別人,所以覺得娶你最好不過。」

  「那若是這三年我在戰場有了功績或者我嫁給了別人呢?」

  單如皎邁步下了床,捏了一下鄭真真僵住的臉輕笑道:「那我.……到時再說,你只管現在告訴我答不答應。」

  鄭真真拍了一下單如皎的手,「撒開,你的意思就是不喜歡我但是沒人比我合適,所以才這樣講,對吧?」

  「嗯,算是吧。」

  鄭真真笑的很明媚,高興地說著:「那我就勉為其難的答應你了。若是非要嫁給不喜歡的人,嫁給你好像也比嫁給那些文縐縐的書生和粗魯的莽漢好一點的樣子。」

  可不喜歡的人這五個字卻深深刺痛了單如皎的神經,心裡如同重石墜壓一般難受:她原來真的不喜歡自己。

  但面色如常,雲淡風輕的回:「那是自然,有幾個比得上你的兄弟我。一會我便讓人放你出去,安排好馬車送你去參軍的地兒。」

  「多謝啦!」鄭真真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說:「我一直以為你不會武功,剛剛過來幾招還是蠻不錯的,為什麼平時我揍你你從不還手呢?」

  「因為我,不小心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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