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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坊開

  每月初十,薈聚坊開。

  「十月初十!寅時薈聚坊開!」

  這次齊是親自下場手持一盞紅燈,輕功飛躍,面紗掩面,於一橫釘麻繩上站定把燈掛在薈聚坊最中央。

  沒有鑼鼓喧天,紅旗招展,初九夜裡子時一過,攤位上的人如鬼祟一般出現在薈聚坊外排隊進坊,凌晨寅時開市。而翌日天蒙蒙亮時他們便不知去向的煙消雲散,再也找不到他們蹤跡,猶如雨霧僅存片刻。

  坊內除入口外沒有一處可見明窗,漆黑一片,只開市時在天花板最中央點一盞紅燈籠照明。攤位上大多也不點火燭,客人提小紅手燈籠進坊,只許看貨不許照臉,人臉被照則是壞了規矩:一是賣家面貌信息泄露,二是這種行為視為挑釁賣家,對價格不滿意。

  人群湧入,影影綽綽站著賣家賣家互不問來處,一經售出,不予退回。

  這種集市在江湖大多稱為「鬼市」,而之所以薈聚坊興盛的原因就是因為鬼市裡魚龍混雜,水深水淺沒個幾十年賠了萬兩教訓是根本沒辦法分辨出的。薈聚坊則不同,每位賣家每筆交易都由門徒勘驗再上報記錄,一百筆交易里最多一筆假貨。

  上報的文書大多由沈謹批閱,不太重要的就交給齊是七出去辦,這種保障是別家集市望而不及的。

  這些年來,薈聚坊本是日日開門,根本沒有鬼市一說,但長公主沈凝的蹊蹺樓一開,沈謹為了避讓,便改為每月初十。原本也是不會批閱勘驗,只像別家那樣普通買賣大都交給手下做。但每月只一次的話精力大把,這才漸漸建立了鬼市好口碑,一日顧客比以往一月總數還要多,也算因禍得福。

  齊是掛完燈並沒有飛下,而是站在三丈高空那僅一指粗的麻繩上來回踱步,觀看來來往往的人有無異常。齊錯帶著面紗也在坊里來回巡遊,以防不測風雲。

  「殿下,事情都安排下去了,您一夜只睡了一個時辰,會不會太累了?」

  二樓高台上,唯一一盞燭火在薄簾后搖曳,七進七出站在沈謹兩側。

  「錦官城裡呢?」

  七進答道:「回殿下,已經派了不少人手去駐紮,那邊鴣野堂和蹊蹺樓有什麼風吹草動都會立刻報回。」

  「那就好。」

  薈聚坊分四層,一層普通買賣,二層吊空僅一小閣是沈謹暗房,三層是殺人買賣會面地點,四層是財庫。 ……

  酉時過半,一黑衣門徒來報七進,七進聞言后對沈謹作禮道:「殿下,錦官城有消息傳來。」

  「說。」

  「王爺的大批骨幹得力門徒和星衛都聚集在錦官城外各處,包括從前在外州的鴣野堂外五州堂主:玫瑰,山茶,雛菊,鳶尾,水仙五人,加上江聞在蜀州的總堂主蒼耳,都去了錦官城。」

  這是沈謹意料之中的,沒有很驚訝只是說:「江聞真不愧是學葯的,名字取得不錯,蒼耳,決明藥材是侍衛,一群花名女官們,真是好聽。」

  七出問道:「殿下,您昨日便讓我們派人去錦官城,您為何料到他們也會去那裡?」

  沈謹有些疲憊,便把這會兒東西都交給手下去做,靠在椅上揉眼道:「那是個三州要塞。」

  ———錦官城

  錦官城位於京、蜀、徽三州交界處,是三地快捷通道之一,又守著一條注入東海的大河淮江河,支流許多。

  水、陸客運往來,海貨客船,大陸交易,煙花酒樓,廟會盛節應有盡有,三地遊客路過者更是不計其數。

  錦官本身是一個十分繁華的大城,但因其身於交界,所以外周都是些駿山河流、叢林荒地,離得最近的京州新都城也足有四十五公里之遠,快馬加鞭也要半個時辰才能到。

  離得近的,再就是蜀州江寧郡和徽州眉山城,約莫七八十公里的路程,所以來往路上常常有強搶錢財、謀財害命之事發生,很多江湖人士也會在夜黑風高夜裡發起爭鬥,刀光劍影之間林里便會少上不知多少條性命。

  許多人說,「錦城雖雲樂,不如早還家」就是因此,久留於此家財性命不知道何時便會丟了。

  但同時錦官城因其繁華而遺世獨立,在民間素有「桃源錦城」之美名。」 ……

  臨近黃昏

  突然齊是發現了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四皇子?連忙飛身踏壁到二樓薄簾前稟報:「殿下,有一位貴客。」

  沈謹安排著人手,把想做殺人買賣的顧客帶到三樓去他們被安排到的門主面前。「什麼人?」

  「回殿下,是四皇子。」

  沈思?沈謹立馬放下手中信件交給七出去做,起身來到薄簾前隔著帘子朦朧看見沈思提了一盞紅燈走向交易情報的地方,那張臉怎麼會錯,就是沈思。

  「殿下,要不要趕出去?」

  沈謹忽而想到前幾日沈思下朝對自己說的玩笑話:殿下,你別笑我,我就是喜歡河間舟雲,而且我已經找到方法了,很快就能知道她到底是什麼人!

  「這廝找人都找到鬼市來了么?」

  「殿下,您說什麼?」

  沈謹坐回書桌前,看著沈思笨手笨腳不懂規矩的樣子道:「不用,找個人幫他一把,別讓人把他宰了,看看他要的是什麼東西回來告訴我。」

  「是,殿下。」 ……

  沈思面前一位六指道士翻看著手中書籍問他道:「公子,要什麼報哇?」

  「我能進這裡嗎?」

  「當然可以,貴人您身上穿的可是雲錦,小店蓬蓽生輝。」

  沈思剛要抬手看看這人年紀樣貌,就被人一把奪過了燈籠,那人也是一身黑衣:「公子,小人是專為貴客引路的,您跟著小人即可。」

  那六指道士卻疑惑:「這位朋友,我在這薈聚坊待了七八年,沒聽說過有門徒指路這說,你可不要壞了規矩。」

  黑衣門徒道:「這芽兒是坊主的併肩子,小人幫他趟市,貴人是空子,可您可別隨便當雁尾,後果自負。」

  這番話沈思沒聽明白是正常,江湖黑話,意思是:在年輕人是坊主的朋友,我幫他在鬼市裡買賣,他是外行人,你要是宰客騙人後果自負。

  那六指道士卻聽的明明白白,點頭哈腰道:「是我冒昧,二位請罷!」

  三人一進屋裡,外面帘子掛著有客二字便立馬落下了。沈思坐在六指道士對面,黑衣門徒提燈站在二人身旁。

  「貴人,求什麼消息?」

  「我想要一幅畫的主人名字。」

  「我一定傾盡畢生所知所聞,您說罷,是哪幅畫?」

  「《河間舟雲》,是預選比的一品畫卷,好像來自泉州女子。」

  六指道士十分無語,還以為是什麼大情報犯得著坊主出人關照,到頭來竟只是位女子?平時顧客問的都是江湖鬥爭門派消息,誰家有奇珍異寶名家字畫,朝堂勢頭如何,再不濟也是江湖人蹤跡,如今卻是問失蹤人口?

  「貴人請稍等片刻。」

  六指道士真是無奈,這失蹤人口自己也沒準備著什麼平平無奇的女子呀!上哪立刻找去,只能慢慢翻了,凈耽誤自己錢多的大生意還浪費寶貴時間。

  沈思看著滿屋的紙在黑暗中飛來飛去,終於在兩刻鐘后,那六指道士翻出來一張壓箱底的破紙——誰能想到居然有人問這個,沒扔了就算不錯的。

  「河間舟雲.……有了!」

  那六指道士趕忙遞過去畫冊名單說:「貴人您看,第三行這位畫者名為陶文舟,是泉州女子沒錯。」

  「怎會是陶文舟?」

  沈思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張缺了半塊的黃舊紙頁:罪臣女陶文舟流落至今未尋到,怕是早就更名改姓,要是別家的也能去看看,甚至自己還想過去泉州提親。可如今這點念想也是虛妄,難道自己註定要和她錯過嗎?

  等一下,文舟?余舟會不會是她?但很快沈思就覺得自己異想天開,余舟已經是未來太子妃,自己還在亂想些什麼東西。又覺得余舟選比的畫確實很像陶文舟的手筆……

  「貴人?貴人!您該結賬走人了,我的生意不好做,您挪個地兒想吧。」

  沈思回過神來放下紙,掏出錢袋來說:「哦哦,多少錢?」

  六指道士哪敢要價,「十兩?」

  黑衣門徒搖了搖頭。

  六指道士馬上說,「呃不,六兩?」

  黑衣門徒還是搖了搖頭。

  六指道士敢怒不敢言:「三兩。」

  沈思放下三兩,然後接過了黑衣門徒手中的燈籠,道:「這麼便宜?下次我還找你,還有這位大哥謝謝啦!」

  把沈思送出門后,黑衣門徒到二樓稟報:「殿下,四皇子要了份畫卷女畫者的名字情報,現已離開。那六指道士收了三兩銀子。」

  「本宮知道了,忙你的去罷。」

  「是,殿下。」

  沈思真是個痴情種,都告訴了他河間舟雲主人罪臣女的身份,沈思今後還會對她念念不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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