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痴情亦為薄情
庄曉的這個小動作付華清顯然沒有注意到，不然也不會那麼毫無顧忌地說出自己的目的了。
「因為恨一個人，下意識就想毀掉他的一切。」付華清不咸不淡的回答道。不帶絲毫感情波動，庄曉皺了皺眉，有意識向莫天靠近過去。
「你多慮了，我恨的不是他，父債子不償。不然，在五年前我也不會……」看著庄曉這動作，付華清淡然出聲，卻在提到五年前的事情時陡然住了嘴，雙手交環在胸前，再次轉過了頭，好像不願提起往事……
「我們做商人一直奉行著一句話，溜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我是不清楚莫天之後會被你怎麼控制，但是莫則雖退下高位，但威信還在，恐怕到時候你也不可能會接觸到莫氏的機密吧。」
「你在擔心這個？」付華清嗤笑了一聲：「你真以為莫則的心臟病真是當年換心臟時留下的後遺症？」
聽著這話，庄曉端正了神色，「是你。」
「當初移植心臟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看著，付家以製藥起家，我雖不及我哥十分之一，但簡單製作一些對人體有害的藥物也不存在太大問題，莫天走了，莫則又倒了。」
「莫氏的大權自然就落到了你的手中。」庄曉接下付華清要說下去的話，星眸卻對著牆上的掛鐘，帶著些許快意說道，「付華清，你還是太高看自己了。」
付華清回頭，皺著眉，正想找庄曉問個明白，卻只聽到緊閉的房門旋出一道「咔擦」聲，旋即，莫則鐵青卻平靜至極的臉龐出現在門口……
「你！」
莫則一絲不苟的服飾的和髮型此刻微微有些凌亂，胸口處的衣服細看多了幾個褶皺，顯然是人工用手抓出來的，莫則將目光掃向一旁的昏睡的莫天，又移到了庄曉身上：「你好好照顧他。」停頓了好一會兒，莫則才將視線轉向一臉愕然的付華清：「你走吧……」
沒有庄曉所預料的勃然大怒，沒有所謂的痛心疾首，莫則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庄曉卻是感受到眼前這個老人決絕的心和不容人抗拒的話語。付華清顯然也清楚這一點，瞧著莫則轉身就要離開，人也跟著慌了，連莊曉也顧不上，直接沖向莫則：「不是，你聽我說，你要相信我，我……」
莫則甩了一下手臂，掙開付華清突然拽住他的手，許是有些急躁，整個人微微一頓，下意識捂著左邊心臟的位置，輕咳出聲。
「咳咳。」
付華清下意識就想去拍莫則的背，剛被莫則甩開的手卻定在空中，不知所措。捂著心口，一步一步，莫則在付華清的視野里越行越遠，她剛才說的話，莫則全都聽見了……
當下，卻是狠狠剮了庄曉一眼：「自作聰明，你懂個什麼？！」說完，向著莫則離開的方向奔去。
庄曉愣住，剛才的一瞬間，付華清剛才的那句話，居然帶著一點她都不敢相信的哭腔，難道事情另有隱情？庄曉的腦子略有些亂，不過旋即又把這些想法都拋開，靜靜在莫天的床前坐下，眼前這張冷峻堅毅，輪廓分明的臉深深印在了她的腦海里。
「還有半小時，快了……」再一次將視線轉移到掛鐘上面，喃喃自語。下一刻，眼神卻又被床頭上的那張相片鎖定，下意識拿起……
同一時刻，莫則書房。
「那你……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不是……」付華清想解釋今天的一切，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嘴巴閉了又合，合了又閉，最後只是閉上了眼：「你願意相信我一次嗎？就這一次！」付華清蹲在莫則旁邊，拉住正端坐在椅子上的莫則的衣角，聲音帶著點渴求……
「你走吧。我不怪你，但更不可能相信你。」緩過來的莫則閉著雙眸，沒嘔吐緊鎖，下一瞬卻又猛然鬆開，彷彿放下了心裡的大石。
「這顆心臟本來就是你哥哥的，你是她妹妹，要做雙眸也輪不到我這個外人來過問。」莫則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照顧了你這麼多年，也算是仁至義盡，明天……你就走吧。」
「走？走去哪裡！我已經沒有家了，連一個親人也沒有了，我還能去哪裡？」付華清哭了，趴在莫則的膝上哭了，原本蹲著的雙腳隨著她的泣語，雙膝慢慢癱軟，跪坐在莫則腳下。
「我不會害你的，我只是想得到莫氏，而且……」付華清抿了抿嘴，很是不想說出下面的話：「就……就這樣……你信我一次好嗎？」
莫則搖了搖頭，對付華清的這番「真情之語」絲毫不為之所動：「我說過了，不怪你，但是我老了，我就只有那麼一個兒子！」這句話，莫則說的擲地有聲。
突然聽到這句話，付華清陡然停止住哭泣，抓住了她自認為的重點：「庄曉把全部事情告訴你了？！」她把『你』這個字咬得極重，她萬萬沒有想到，庄曉會把一切事情告訴莫則，再想想剛剛在房間里庄曉突然裝扮的態度，可不就是在套她的話嗎。
「呵，好心機，好計謀啊。」
「付華清！你還不知道你錯在哪兒五年前是這樣，五年後還是這樣。」莫則猛然一拍桌子，那懸挂在筆架之上的品種不同的毛筆跟著來回晃動了幾下，硯中的墨水也隨著莫則猛然的一拍，毫不意外跳出了幾滴，濺落在白色的宣紙上，暈出一滴滴純黑色印記……
「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呢？莫天是你的兒子沒錯，但更重要的他是你和黎薇的孩子不是嗎？」
莫則不語，轉頭不悅地盯著付華清，「二十多年了，我在你身邊二十多年了，我忍受了二十多年的薔薇花香，只是因為你喜歡，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對那花香過敏啊！每次在這個莊園多呆一天，晚上我就要忍受一天的折磨，你有關心我的感受嗎？」付華清站了起來：「又說到莫天，他就是應該成為莫族的第九代繼承人！為了他的前途著想，五年前的事我不後悔，就是今天你沒有出現，庄曉沒有算計我，我也會和五年前一樣，我沒有錯！」她大喊了出來，誓要將這些奶奶所受的委屈全部發泄出來，一聲又一聲帶著哭腔的質問響徹在個幽靜的書房內……
「為了莫天，我可以連自己的孩……」彷彿又想到了什麼，付華清頓住了口，看著聽她說了那麼多還是閉著眼古板的沒有絲毫表情變化的莫則，苦澀念道：「我真傻，說這麼多有什麼用？你也只是相信自己雙眼看到的而已……」說完，整個人晃悠悠走到門口，拉開了門把手：「真不知道該說你們莫家的男人是痴情還是薄情。」tqr1
「咔擦」付華清一語落地，書房門也被旋開，一陣冷風從縫裡竄過，攪動了桌上沒有壓住的宣紙，隨著愈行愈遠的腳步聲，敞開的大門不斷有風竄進來，終於將桌上不甘於平靜的紙張吹拂在地，在一片白色中，上面殘留的幾滴黑色墨圈很是明顯，細看，那不斷張揚起舞的白色紙張隱隱有著幾滴水浸透過的痕迹，形狀像極了那滑落下來的淚水。
時間，在這一刻，帶著些許諱莫如深的晦澀，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為剛剛發生的事做了一個完美的結尾……
「莫家的男人，到底的痴情，還是薄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