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匹夫之怒
李延炤行至那些部曲身前。當先一人見到他步履沉穩,短衫之外又罩著一件皮甲。先前帶兵前來的那將領,如今卻是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便已知此人在軍中地位定然不低。郡府來的士卒們適時趕到,確實為他們了卻一樁大麻煩。倘若任由那些刁民衝擊己方這些部曲,還不知要費盡多少周折才能將這局勢穩定下來。
一念及此,那帶著部曲的陰氏家奴,也是笑吟吟地來到李延炤身前,剛要拱手施禮,卻見面前李延炤已經轉過身去,面向那些被軍卒們擋住的村民,清了清嗓子,而後高呼道:「大夥切勿衝動!我乃郡府司馬。此間之事,我已知大概,稍後,必給大夥一個交代!」
起初,那些村民並沒有仔細聽李延炤所言。直到他重複了數次,那些村民的騷動才漸漸停歇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他們紛紛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起來。時不時抬起頭,驚疑不定地看一眼李延炤。
李延炤看著那些懷疑和質詢的目光向著自己掃視過來,心中頓感壓力倍增。然而方才已經表明態度,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自然不能出爾反爾。否則,讓他以後還如何帶兵?
村民們的群情激動平復下來之後,李延炤方才轉身。身後那陰氏部曲的頭人,聽了他方才的話,此時早已不復最初那番恭謹態度,轉而兩手交叉放在胸前,神態倨傲地看著他。李延昭卻也不惱,敷衍地一拱手,笑吟吟道:「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那人斜睨著眼,半天沒吱聲。直到李延炤壓著火氣又問了一遍,他才昂著頭神態倨傲道:「本人陰府軍侯張旺,你又是誰?大言不慚幫這些泥腿子做主,呵,可笑!」
張旺出言不遜,他身後百來號部曲此時聽得他的話,再看向李延炤、劉季武,都是面露不屑。然而李延炤卻還是面無表情,回道:「我是郡府司馬。維持地方安泰,也是我份內之事,不知張軍侯覺得有何可笑?」言罷,李延炤眼神如出鞘鋒刃,直逼張旺,看得他心中有些發毛。
張旺被李延炤逼視著,覺得渾身都有些不自在。然而此時,他卻只想早早了事,好回去向陰府大宅中那位主子交差了事,然後再去郡府中找點樂子,心思早就不在此處。他別過臉去,而後有些不耐煩地道:「李司馬,你就說吧,今兒這事,你想怎麼辦?我奉勸你一句,做人,要識得好歹。你將此事輕輕揭過,我回府必替李司馬美言幾句。若你不識好歹嘛……」
李延炤聽張旺牛逼哄哄的口氣,心中早是不爽。此時聽聞他言語之中竟有幾分威脅之意,面上便冷笑連連,徑自跨前一步,繼續逼視著張旺:「好歹?你們侵欺百姓,奪他人田畝,還鬧出人命!你他媽的給我講好歹?」
張旺為李延炤氣勢所迫,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面上已現驚慌之色。然而過了片刻,便即強自鎮定下來,色厲內荏地喝道:「放肆!你什麼意思?你是要跟陰氏過不去了?你處置此事,拿不出個讓我滿意的章程,看看來日不整死你!匹夫!」
李延炤跨前一步,劈手揪住張旺的領子,右臂發力將他提到腳尖堪堪著地:「他媽的!還跟老子橫!鬧出人命來,你還想輕輕揭過?告訴你,現在將殺人兇手交出,老子放你一條活路!要是冥頑不靈,哈哈,老子手下這些兵,都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老子把你大卸八塊喂狗你他媽的信不信?」
張旺被提在半空中,臉已經漲成豬肝色,卻猶在嘴硬:「你……你……你等著!回頭……回頭就讓……讓老爺……整死你……」
李延炤怒極反笑:「哈哈……整死我……看你有沒有那個命!」言罷,李延炤右臂用力,奮力將張旺摜在地下,這個動作卻牽動了他身上的傷口,他強忍住痛皺著眉,而後一腳踏在兀自掙扎的張旺胸口處。
張旺身後的部曲們見狀,忙從罩袍中紛紛掏出短刀,便要拔刀向李延昭殺奔而來。
「我看誰他媽敢!」李延炤右腳踏著張旺,抬起左手,指向欲衝上來的一幹部曲:「老子是張使君親自委任的廣武軍司馬!你們他媽的想殺官造反嗎?」
那些部曲們聽到李延昭所說的話,又為他氣勢所懾,一時竟呆立原地,未敢上前。李延昭瞅著這機會,大聲喝道:「劉季武!」
劉季武聽聞李延炤喚他,忙在一旁拱手:「屬下在!」
「帶著弟兄們,把這幫蝦兵蟹將的武器給我繳了!」
「是!」劉季武躬身應命,而後一招手,身後那些軍卒們便紛紛興奮不已地跟著劉季武前去,而後將這百來號部曲團團圍在當中。
「我看誰敢!」那些部曲中有一人不服,劈手將刀拔了出來。劉季武恰巧距他不遠,眼看隨著他拔刀的動作,周遭那些部曲也紛紛騷動著,竟是要準備頑抗姿態。
劉季武扯過身旁一名士卒手中拿著的鎬頭,用力揮去,拔刀那部曲見鎬頭挾風聲而來,一時色變。然而鎬頭來勢迅猛,很快便隨著一聲悶響砸在他持刀的手臂之上,劉季武這一下勢大力沉,直將此人手中的刀都震飛出去。
「諸軍聽令!將這些人的刀都繳了,若有頑抗者,當場格殺!」劉季武執行起來李延炤的命令,倒是不遺餘力。以至於直接下達當場格殺頑抗者的命令。李延炤聽之覺得不妥。然而此時也不便再出言糾正,免得那些部曲心懷僥倖。
看到試圖頑抗的人抱著手在地下翻滾哀嚎,其餘部曲再也無人敢妄動。軍卒們紛紛拿著鋤頭鐮刀,上前將這百來號部曲的武器統統收繳,而後在李延炤身旁堆放起來。
李延炤招招手,然後指指地下的刀,身旁便有一名士卒撿起一柄刀遞給了他。李延炤抽刀出鞘,刀鋒直指躺在地上的張旺:「說,殺人的是誰?」
張旺斜睨了李延炤一眼,而後別過臉去,一語不發。
李延炤冷笑起來:「不說?好,好,好得很。我便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做匹夫之怒!」
言罷,李延炤右手的刀迅速揮出,而後便斬在了張旺的左手腕上。張旺慘嚎一聲,霎時面無人色。卻依然沒作答。李延炤面帶冷笑,又是一刀斬下。方才第一刀斬到尺骨與橈骨上,不復再進。這第二刀又斬到與方才那刀幾乎相同的位置,又兼李延炤勢大力沉,登時便將張旺的左手齊腕而斷!
躺在地上的張旺,再也承受不住這種痛楚。登時便暈了過去。
李延炤見張旺暈過去,一時間也沒了主意,想了想,便喚過身邊一名軍卒,問他要來水壺,而後拔開壺口的塞子,口朝下一概澆在那張旺的臉上。
醒來的張旺,先是慘嚎了一陣,而後聲嘶力竭地對一旁的部曲們道:「誰把人打死的!還不快出來?想看著我死嗎?」
張旺話音方落,部曲之中便已戰戰兢兢地走出幾人。他們出列而行,驚疑不定地望著李延炤。
李延炤指指那幾人,對劉季武道:「喊百姓們來認一認,是不是這幾人。如若無誤……」
李延炤停頓了一下,而後面無表情地對劉季武道:「斬!」
「是!」劉季武躬身抱拳應命。而一旁那幾人已是面無人色。他們齊齊跪地哀求,李延炤卻根本不為所動。
一炷香的功夫后,一旁的田壟下響起數聲慘叫。未過多久,幾顆血淋淋的人頭,便被行刑的士卒們提了上來,而後在田埂上擺成一溜。方才還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不休的百姓們,此時瞬間安靜了下來。
安靜的人群中,卻忽而傳出了一聲哭喊,在此時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草民楊怡,謝過司馬!」方才那名小娘子,一路跌跌撞撞地奔跑過來,而後跪在李延炤一側,哭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