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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議定計出

  當下,杜傑便引李延昭來到自己帳中,示意李延昭隨便坐。李延昭找了一個下首的位置跪坐下去。杜傑已召來傳令兵,命其前去請步都尉趙程志、射聲都尉孫建雄、司馬龐曦,並軍中百人長以上將佐前來中軍大帳參加軍議。


  傳令兵領命而去。未過多久,射聲都尉孫建雄便帶領著手下五名百人長,面色凝重地走進大帳,在千人督杜傑的示意下,列席在李延昭的對側。六人跪坐下之後,孫建雄看向李延昭,目光中滿是探詢之色,而李延昭只是不動聲色地輕輕搖搖頭,示意自己對此也是一無所知。


  未過多久,步都尉趙程志、司馬龐曦,都是帶著自己手下數名百人長,進得大帳之中,在杜傑的示意之下紛紛找位置落座。這些將佐們俱是不知千人督召集眾人來大帳的用意,不時低聲交頭接耳一番,然而所問得的,也只是身旁餘人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疑惑。


  見得眾人到齊,杜傑嘆了口氣,而後舉手示意帳中將佐安靜下來。隨著杜傑右手揚起又落下,帳中嗡嗡不絕的交頭接耳之聲終是慢慢安靜了下來,及至落針可聞。


  帳中安靜下來之後,杜傑抬起頭環視了一番在座的各位廣武軍將佐,而後開口,聲音沉重,充滿悲痛道:「今日午時,孫都尉接應回了昨日前出偵哨的騎卒,去則十一人,歸只余兩人。」


  聽得杜傑宣布這個消息,帳中頓時一片驚愕之聲不絕於耳。


  杜傑再次舉手,使帳中安靜下來,而後又道:「自頭次李百人長親率騎卒渡河偵哨歸來,至今短短四日,接連派出兩撥哨騎,卻已是折損兩名隊率與十八名騎卒。杜某便想問問在座諸位對此事有何看法。今日軍議,諸君大可暢所欲言。」


  「稟千人督,末將以為,河南陳安所部必然對我懷有戒心。甚至於很可能將大舉渡河,入寇我境!」


  李延昭目光轉向站立答話的那名將官,竟是廣武軍步都尉趙程志。聽聞趙程志所言,杜傑在上首想了想,而後又問道:「趙都尉乃是據何判斷,陳安所部將寇我邊境呢?」


  趙程志抱拳微微躬身:「此為末將猜測。之前我部與陳安,常年互有哨探舉動。然而往日兩軍哨探即使遭遇,也從不曾彼此截殺。如今陳安募發氐羌之眾,於洮水畔結成連營,正是非常時期。然而此時彼部卻突然下手,對我部哨騎進行截殺,其目的不言而喻。」


  頓了頓,趙程志又開口道:「彼部截殺我部哨騎,便使得我部無法偵知其大部動向。先前陳安令氐羌之眾囤於洮水,很可能乃是故意示之於我,做出一副即將東去攻趙的姿態,而後截殺我部哨騎,令我無從偵知其動向,而後調集大部,突然渡河發難。若到彼時,廣武危矣!」


  「若廣武有失,其部大可長驅直入,直抵姑臧治下!」趙程志對敵軍的動向。做出了一個帳中諸人都感到無比驚愕的判斷。


  杜傑揮揮手,示意趙程志坐下,而後沉吟了起來。趙程志所言,在如今的形勢之下,可能性無疑是存在的。至少目前,陳安名義上仍然是劉趙的屬下。雖然不服劉趙政令,而且多有不軌之舉,然而若他以劉趙臣子的名義,對涼州用兵,意圖直抵姑臧州治之所,迫降州治使君。其吞併涼州的意圖,無疑便成功了大半。


  姑臧治所之內,不僅有經略涼州的張氏一族,還有如宋氏、陰氏、辛氏、索氏等等諸多涼州本地士族門閥的族長以及頭人。如若陳安真能速克姑臧,即便介時各州郡不服,盡起勤王之師,也只能投鼠忌器,觀望不前。


  杜傑思索的功夫,帳中又有一將自蒲團上站起,對他抱拳躬身道:「稟千人督,末將對趙都尉的看法,不能苟同。」


  出列發言的,正是率部前往接應騎卒的孫建雄。杜傑點點頭,道:「孫都尉有何高見,不妨道來。」


  「末將詢問那位生還士卒,其言道截殺藺隊率所部的敵軍騎卒,不過二三十人。這等規模,本就是大股一些的敵方哨騎。而那騎卒言道昨日他們進至洮水一線偵哨之時,洮水畔氐羌大營依然不曾有任何異動。」


  「若真如趙都尉所言,陳安圖謀對我郡進行進攻。所部斷然不會如此遲鈍。陳安若有此種圖謀,當集大兵,由金城郡渡河,迅速進至我郡,以雷霆之勢克本郡,而後掠得糧食財貨,以為軍需,同時集其主力,裹挾氐羌之眾,直插姑臧城下。」


  「姑臧城防不堅,絕難固守。如此一來,陳安大可速克姑臧,抑或圍城打援。城內不僅有使君,還有各士族的族長頭人。各地郡守多為族中弟子。即便盡起勤王之師,也多半顧及城中之人,投鼠忌器,難以大展拳腳。」


  「因此末將之見,陳安乃是久戰宿將。若是圖謀我涼州,絕不會屯兵洮水河畔,空耗時光。必然會以雷霆之勢席捲我州郡。陳安此前雖屢屢在我州治精兵手下吃虧,然而我州郡所以及縣城之中,兵少將寡,也絕非秘密。陳安如今募發氐羌數萬,今非昔比,意欲進攻我州郡,絕不會拖延如此之久。」


  孫建雄將自己的判斷講給了軍中諸多將佐,隨即便也在杜傑的示意之下坐回了蒲團之上。


  杜傑思慮一番,孫建雄所講其對於局勢的判斷,此時映射在杜傑腦海中,也令他對目前的軍事形勢,有了更為通透的一個看法。


  誠如趙程志所言,陳安攻取涼州的可能性是存在的。然而依陳安現今手中的實力,舉大兵渡河,驟然發難攻取廣武郡,乃至所屬其餘三縣都不是什麼難事。


  攻取了整個廣武郡之後,陳安所部便大可長驅直入,直抵姑臧城下。到那時,涼州可謂是危急不已。是否足以與陳安一戰,都尚屬一個未知之數。


  既然突襲所能帶來的好處如此眾多,陳安卻仍然將募發的氐羌之眾囤於洮水畔,便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陳安的目標,並不在涼,乃是攻趙!

  而自己這邊派遣的騎卒屢遭截殺,很可能便是陳安屬下那幫哨騎發現了己方哨騎的蹤跡,或者說是掌握了己方哨騎的活動規律,因而臨時起意,有心算無心,對幾無防備的己方哨騎痛下殺手,以此來示威,或者說是警告己方,便也完全能夠講通了。


  想通此節,杜傑揮揮手止住將要吵起來的麾下將吏們,鄭重道:「如此一支敵軍,倘若仍然活躍在河南之地上,對我來說,簡直如鯁在喉,不除不快。本將已下決心,將襲我哨騎這支敵軍抹去!眾將且議計一番,若要清除,當如何行止?」


  「屬下願率部渡河,扮為哨騎,實為誘餌!」聽得上首千人督杜傑的決心,李延昭連忙出言表態。在他心中,亦是決心將這股屢屢偷襲己方哨騎的敵軍,一網打盡!

  「李卒長重傷未愈,豈可再次出戰勞頓?不妨令部下代之。」杜傑想起李延昭的傷情,不由出言勸道。


  「延昭謝過千人督掛懷,然而這群賊子,殺我袍澤,亂我軍心。李某此行,不滅此獠,死不歸營!望千人督准!」


  杜傑本有心阻止李延昭親身犯險,然而眼見其態度堅決,便也放棄了勸說他的想法。


  「李卒長可擇優任命兩名什長為新隊率。若卒長心意已決,某便也不再阻攔,惟望卒長得勝歸來。」杜傑雖然面有憂色,然而見得此情此景,還是淡淡地送上對李延昭的祝願。


  李延昭抱拳躬身為禮,而後從自己懷中取過一張自繪的地圖,前行幾步擺在了千人督杜傑的案頭,左手食指微不可見地在地圖上畫了幾個圈:「千人督請看,前次我部哨探,渡河之後,覺可予以落腳之處,唯我所示幾點。後繼兩撥哨騎,也必然在此幾處落腳。」


  李延昭想了一想,左手食指又指向一處兩山間的谷地:「此處既有水源,又便隱藏,我若為敵軍哨騎,定然於此處落腳。煩請千人督精選軍中銳卒勁旅兩百人左右,喬裝為山民樵夫等,分批進入金城地界。且待我引屬下前去此處哨探一番。如若敵軍哨騎在此落腳,我必傳信友軍,請其予以配合,將這股敵軍哨騎盡殲於此!」


  「如若敵軍哨騎未藏於此,我便繼續哨探,以引其上當。友軍可於我等左近埋伏。倘若敵軍哨騎來襲,我等必且戰且退,引其入彀,屆時友軍可等敵軍與我混戰一團之時,衝出予以殲滅!」


  李延昭所設計,針對殲滅這股敵軍哨騎的謀划。可謂是最貼合目前情況的謀劃了。


  之前敵暗我明,有心算無心,己方以折損了諸多士卒性命的代價,總算是明白了河南之地,絕非一個並無惡意之所。


  然而李延昭說出的這個布置,有明有暗,明暗之間相輔相成。加之其餘將佐紛紛在這個定計環節之上緘口不言,便使得李延昭此策,成為了目前唯一可行之策。


  坐在上首的廣武軍千人督杜傑,認真地看了一番几案上擺放的那張地圖,終究是點了點頭,表態允許了李延昭的謀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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