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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囚徒生活

  明嘉二十六年春


  初如雪出門,禁軍便帶著武器,將她包圍。


  「皇上有令,大人眼疾發作,行動不便,特命末將前來保護!」


  禁軍教頭,是當初在衛城的唐忠。


  初如雪看不見他,卻聽得出他的聲音,便冷笑:「如此,多謝唐將軍了!」


  馬車並沒有將初如雪送回她的宅子。初如雪從路上的轉彎便感覺到了。只是她這會卻沒什麼心思計較,由他去吧。


  似乎過了許久,初如雪才感覺到馬車慢了下來,漸漸停下。


  「大人,到了。」


  唐忠渾厚的聲音叫初如雪回神,她摸索著下了馬車。


  明月跑上前:「家主!」


  初如雪摸到明月,點點頭:「沒事。」


  裡面的物品都是新的,初如雪聞到一股淡淡的新木的味道,很清爽,也很冷清。


  「大人只管住著,有什麼缺的,吩咐末將便是。」


  唐忠說了這一句,便帶著人出門。


  初如雪知道,唐忠自然不會離開。


  「家主,皇上這是……」


  明月不敢說出來,怕初如雪不高興。初如雪卻笑笑:「不過是軟禁而已。」


  初如雪到了屋裡,卻總覺得自己似乎少了些什麼。


  「糰子呢?」


  初如雪摸著床,想找到她毛茸茸的小東西。


  明月見狀,不說話了。初如雪許久沒聽到明月回答,低下頭:「我知道了。」


  她依舊叫后廚做了不加調料的點心,放在一個小小的碟子里。


  夜半時,初如雪做夢,聽見糰子叫著,似乎被什麼東西追趕著。那東西跑得比糰子快,很快就追上糰子。


  在糰子被咬的一瞬,初如雪驚醒,發現額頭上帶著汗珠,心裡慌地難受,便想叫明月來倒杯水。


  她如今看不見,夜裡並不能自理,只得叫底下人。


  手摸索著,感受到一股冰冷潮濕。


  初如雪摸著,感覺到那是什麼東西——是糰子。


  只是它身上,似乎沾了些什麼東西,黏黏地。


  初如雪手上沾染了,便抬手一聞……是血。


  糰子受傷了?初如雪叫了明月,自己摸著糰子的身體,想知道它傷在哪裡了。


  糰子突然很凄厲地叫了一聲:「喵!」


  初如雪送了手,不敢再碰糰子——它的尾巴斷了。尾骨連這脊柱,斷尾的極痛苦的,若斷尾過長,貓有可能喪命。


  明月跑來,便看見初如雪白著臉,身邊是只有半截尾巴而且流血的糰子。


  它原來光鮮的毛色,現在也變得亂糟糟,那一雙精神的眼睛,這時候也有些黯淡。


  「拿金創葯來!」


  初如雪聽到明月進來,顧不得明月的震驚,便叫道。


  明月立刻跑到葯櫃,慌慌張張地從裡面找到盛著金創葯的瓷瓶,又拿了紗布、瓶燒酒和盆子,輕輕地抱起糰子。糰子的身子因為疼痛,這時候抖地厲害,卻沒什麼氣力掙扎,只轉頭看著初如雪。


  明月熟練地用酒給糰子的傷口清洗了,撒上藥,纏上紗布。期間,糰子因為疼痛,不停地發出「嗤嗤」的聲音,把明月的手也抓破了。


  糰子再次回到初如雪身邊時,身子已經是乾淨的了。初如雪卻還是不敢碰它。


  「是怎麼傷的?」初如雪感覺到糰子向她靠攏,於是摸索著,摸到糰子的腦袋,輕輕撫摸著。


  明月沒有隱瞞:「傷口整齊,不是野獸所為,明顯,是刀劍。向來是要刺殺,被躲過了,只斷了尾巴。」


  初如雪聽聞點點頭,聲音冷厲:「查。查出是什麼人做的。既然糰子受了斷尾之痛,他便斷指。」


  明月自然沒有爭議。初家的東西,便是畜牲生靈,那也該是初家的。


  糰子並沒有做什麼錯事,便是當初明嘉帝屠戮初氏一族,對生靈也該是網開一面的。


  幾日後,傳聞禁軍里的一個侍衛,被仇家斷了兩指,形貌慘烈。


  初如雪摸著糰子的身子,輕輕摸索著糰子的尾巴到底斷了多少。


  她知道,自己心裡,是重視這麼個小東西的。她如今,也只有這麼個小東西了。


  糰子的尾巴幾乎是被斬去了一半,這幾日已經不怎麼痛了,它便跳下床,在院子里和初如雪一起曬太陽。


  初如雪這幾日嗜睡得厲害,在屋外蓋著毯子便睡了。糰子趴在她身邊,也懶洋洋地睡著。


  顧晚燈到的時候,初如雪正在午休。她竟是一點都沒有察覺!


  直到顧晚燈輕輕敲著她身邊的石桌,她才驚醒。


  顧晚燈知道,以往便是稍有風吹草動,初如雪便會立刻醒來。他覺得奇怪,不由分說,便拿起初如雪的右手把脈。


  初如雪感覺到是顧晚燈,也便沒說什麼,任由他了。


  「你……」顧晚燈看著初如雪,神情突然嚴肅起來,「你竟是……有了身孕?」


  初如雪點點頭,摸索著找糰子。


  這時候,顧晚燈一時,竟如石化了般,盯著初如雪的眼睛。


  「什麼時候的事情?」


  初如雪聽顧晚燈突然嚴厲地這樣問,也便老實回答:「甲子宴前。」


  顧晚燈突然咆哮:「我是問你眼睛,什麼時候的事情?」


  初如雪手頓一頓,想想,他那樣的醫術,自然能探得出孩子的月份,怎麼可能明知故問!


  「十幾日了。原先還有些疼,如今已經大好了。」


  初如雪不痛不癢地說了,摸到了糰子,把它抱在懷裡。


  顧晚燈看著初如雪,看著她空洞的眼神,心裡突然覺得酸楚。


  「皇上不會同意你生下他的。」


  顧晚燈並不是屬意她怎樣,這是事實。明嘉帝知道鍾離啻的來歷,如今這節骨眼上,他怎麼可能叫初如雪生下鍾離啻的孩子!


  「那是他的事情。若他想殺他,便先殺了我。」


  初如雪神色堅定,顧晚燈知道,她向來固執,是不聽人勸的。他也不打算勸她,只得嘆氣,又看她抱著那貓,道:「貓狗的毛對孩子不好,以後少抱著了。」


  初如雪怔一怔,把糰子放下。


  「你自己小心些,我過些日子再來看你。」


  顧晚燈知道,如今這局勢,已經是最好的了。鍾離啻送往蜀地,怕是這一生都沒什麼可能回到淵都,再見到初如雪了。


  她若能守著這個孩子,也算是有些依靠,有些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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