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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揚州謀本賬

  明嘉二十五年春


  那邊廖夢溪有吃有喝有人陪著——雖然這個「陪」著的人不怎麼愛說話……


  揚州這裡落加藍卻是要找瘋了,就差把揚州的地皮掀起來看幾眼是不是能藏人!

  落加藍忽然覺得鬱悶,明明自己不過是去南方運貨,怎麼就攤上這麼個小祖宗,而且還把這小祖宗弄丟了?有鍾離啻這一個小祖宗還不夠嗎,還要再來一個?

  他這時開始回憶自己以前是不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上天要這麼懲罰他?

  ……


  鍾離啻進來了,後面還有一個小尾巴——宇文家的大公子宇文素戟。


  經過一整夜不眠不休的查找,鍾離啻這邊有了一點收穫。


  「是唐家的人。」鍾離啻看著落加藍,不知道怎麼說這事。


  宇文素戟卻是沒有那樣的顧慮,道:「你這讓我們查的是什麼人啊,那姑娘是唐家未過門的夫人,被唐家劫走了!」


  鍾離啻狠狠揪一把宇文素戟,引得他尖叫連連:「你揪我幹嘛,本來就是……」


  落加藍沒有理會這二人的打打鬧鬧,稍微有那麼一點點愣——這小丫頭,原來竟是人家唐家的未婚妻?這一路上她倒是未有提起。想唐義三十多歲,人家小姑娘不過十來歲,難道是為了抗婚才逃出來了?


  當然,落加藍從沒有覺得廖夢溪是看上他這張臉所以寧願和他一起逃走的——他還沒那麼自戀!


  所以他一直不明白這小丫頭為什麼搞那麼大動靜來幫他,現在倒是恍然大悟,卻怎麼也談不上高興!


  「原來是這樣。那想必唐家也不會苛待於她,我也算是交差了。」


  落加藍這時低下頭。宇文素戟這時卻大有刨根問底之勢:「落加藍你可以啊,把人家的未婚妻拐跑了還明目張胆地搜查!嘖嘖,我就說你這個人必然艷福不淺,果不其然啊!」


  落加藍敷衍地笑笑:「原是我多疑了。我金陵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就先走了。你們有事寫信到金陵就好。」


  鍾離啻看著落加藍離開,然後很想把宇文素戟折起來丟進紙簍!

  ……


  幫落加藍找人的事情結束了,天也亮了,鍾離啻這時也該去做他應該做的事情了。


  揚州的鹽都是由官府發放,按戶配售,六月夏稅時征錢。鍾離啻派人去查百姓所上的鹽稅與夏稅秋稅,這時也是有了結果,揚州的鹽稅簿子也到了鍾離啻的案几上。


  「這賬簿出自揚州府,那麼也就是揚州府自己寫上去的了?」鍾離啻一頁一頁翻看著,問家僕。


  「不是,是我委託我父親一個舊部送過來的,那個人算起來,還是個不錯的人。」宇文素戟這時走過來,拿起另一本來看,道:「南方的鹽稅從兩百到一千文不等。揚州人近二十萬戶,這賬簿上卻是少了近一半。入了戶部的卻是又要少上三分,真正到國庫里的就更少了。」


  鍾離啻搖搖頭:「鹽稅缺漏,到底是每年要修大壩來灌稻桑,讓這些官員有可乘之機。這種事情南疆也曾發生。這些地方官員,如今也來賺朝廷的錢了!」


  宇文素戟點點頭:「所以現在呢,看看地方上那些人怎麼說?」


  鍾離啻邪笑:「可以同他們玩玩!」


  ……


  揚州知州唐雲召集了前些日子一起赴鍾離啻宴的州通判唐家年,鹽倉監官徐越,只道事情緊急,這二人也是馬不停蹄趕來了。


  「什麼,那本賬簿,竟叫宇文家的大公子收了去?」唐家年這時有些慌亂:「這麼重要的東西,叫他搜羅了去,豈不是……這可不得了!」


  聲音有點大,唐雲瞪一眼他道:「嚎什麼!我哥還沒死呢,哪裡就不得了了?我叫你們來是來商議對策的,不是在這裡嚎喪的!」


  徐越點點頭,倒是沒有唐家年那般慌亂:「還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賬簿有些地方沒有加印,是可以修改的。再說了,到底有白家的牽扯,他宗室敢這樣直面白家,與白家撕破臉來?」


  唐家年這時聲音是小了一點,但是還是有些著急:「改?怎麼改,他們必然是把那東西藏得里三層外三層,誰有那個本事去改!」


  唐雲嫌棄地看一眼唐家年:「若是有那本事去改,倒不如去換了一本新的,你進去鍾離啻的書房蹲著改么?」


  唐家年想反駁,但是想不到詞——是了,如果有那個本事去改,便是有本事進去鍾離啻的書房的,那還不如直接偷梁換柱!


  徐越卻道:「知州大人錯會下官的意思了。在下說的,是『改』,不是『換』。」


  唐雲這時仔細琢磨一番,卻還是不知道怎麼「改」,難道他全記得那賬簿里的所有數據?

  「願聞其詳。」


  徐越這時又道:「下官說『改』是說,讓宇文素戟自己改。」


  這二人驚訝地異口同聲:「自己?」


  徐越點點頭:「是了,咱們手裡的賬簿,頁頁都有加蓋,他那本想要改,自然是件容易的事情,於我們容易,於他就更容易了。」


  唐雲這時有些明白徐越的意思了,但是還是有點疑惑:「可是宇文素戟向來是皇上看重的神童,又是初下江南,他尋什麼理由來改這賬簿?」


  徐越儒雅一笑:「自古英雄出少年,再完美的人,都是會有缺陷的。只要皇上看見了他的缺陷,並且覺得那醜陋不堪,便是對他這個人最大的否定,不論他說什麼!」


  唐雲這時算是完全明白了徐越的用心——是了,宇文素戟和鍾離啻都是少年行事,那麼明嘉帝對他們也算是在觀察中。如果宇文素戟在此時出了任何紕漏,或者是行為有任何不端,那對鍾離啻來說便是致命的打擊。


  這本賬本來就是宇文素戟搜羅來的,只要這源頭出了岔子,鍾離啻便不能用這本賬。而江南鹽稅的案子,在賬的記錄是最關鍵的東西,若這東西沒有了,任他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奈何什麼!

  「既然有此妙計,何不讓那鍾離啻……」


  唐家年這時大概聽懂了,便也加入討論,卻被徐越一口打斷:「萬萬不可!宇文素戟是朝臣之子,若是有問題便是丞相管教不嚴。鍾離啻身份特殊,他是宗室嫡子,若他稍稍偏差,皇上雖可懲戒,但是絕不會像對宇文素戟那樣。事關皇家顏面,只怕到時就算是鍾離啻的錯,皇上也會說是捏造,到時候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唐雲點點頭,心裡卻是對徐越這個人有些怵——能想到如此陰險,卻又如此顧全大局的人,該是多可怕的一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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