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重入戰端(一)
明嘉二十五年冬
那幾位將軍來是時候,鍾離啻疼昏過去了,大夫也慌忙提著被雪打濕的衣擺,來到床前號脈診斷。
劉璟垣看著鍾離啻那蠟黃的臉,還有那紅得不像樣的嘴唇,頗有些擔憂,這還是他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景象。
北疆元帥被部下灌酒出事,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就算明嘉帝再不怎麼待見鍾離啻,這個當口,畢竟是鍾離啻平了北疆,而且和胡奴和談了,這份功勞是任誰也不能抹殺去的,文書批下來,鍾離啻的官職很有可能變化。就算是做做樣子,那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現在鍾離啻要是出一點點亂子,現在在地上站著的這幾個,都跑不了,最輕也是革職查辦!
「劉將軍,這事情,怎麼辦?」
杜竭誠看著那老大夫在那裡號脈,悄悄地問劉璟垣。
劉璟垣想了想,說道:「現在立刻派人通知築陵那邊,初家主總是主意多些。」
這算是個折中的辦法,畢竟現在就算是報告給明嘉帝,明嘉帝會怎麼說還不一定,何況鍾離啻要是醒來,這在職酗酒的過失就得鍾離啻他自己扛。
對初如雪和鍾離啻的關係,北疆的人多多少少還是有那麼幾分了解的,至少從冼縣那件事可以看出來,初如雪暫時還不會害鍾離啻。
於是在數尺大雪中,容虹派出了一隊送信者。
那老大夫診斷了半天,又問了許多,譬如晚飯,夜宵之類的,又翻了眼瞼,才顫顫巍巍地從那隨行的包里拿出一包針。
「諸位將軍不必太過憂慮,小王爺到底年輕氣盛,烈酒過於陽剛,又恰逢大雪,正是極陰,陰陽相衝,血氣上涌,不是什麼大毛病,待下官灸幾針,緩幾日便好。」
於是開始給施針。
眾人聽他這麼說,倒是也放心不少,面面相覷。
這老大夫看著老眼昏花,手法倒是穩健,入針速度也快。
灸完了,那老大夫又給開出些調養的藥方,再開了些葯膳,囑咐這些日子不能吃味道太重的吃食,也不能騎馬。
這幾人於是一一記下了,在送那大夫出門的時候,杜竭誠將那老大夫叫了,道:「先生也看出來了,咱們小王爺這病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也不怎麼值得在外面宣揚。在朝為官,您老也是老人了,面對什麼人,該說什麼話,您清楚,我也清楚。」
那老大夫在北疆這麼多年,自然知道今晚的事情要是鬧出去,可是不得了的,於是點頭:「下官為小王爺開了幾副傷寒的藥方,將軍請快叫人準備著煎藥吧!」
對著聰明人,杜竭誠自然不需要再解釋,於是將手裡準備好的金條悄悄遞到那大夫手裡。老大夫也笑著收了那東西,若無其事地離開了鍾離啻住的院子。
這幾位將軍相互看看,都鬆口氣,現在這一攪和,指定是睡不著了,於是這一干人便在這屋子裡等著鍾離啻醒來。
鍾離啻醒得也快,過了大約一個時辰便轉醒。轉頭看見這麼多人圍著自己,有些奇怪,忽然想起自己方才似乎是吐了,便嘟囔著責怪羅小錘:「本王只是喝多了,這麼晚了,你倒是能驚動人!」
這話一出,幾人又互相看看,晉忠憨憨道:「小王爺方才吐血,嚇到這小子了,把我們這些人也嚇得半死!」
鍾離啻想想,自己似乎是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但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覺了,也沒在意,卻不成想是吐血了?
鍾離啻於是笑笑:「原來是吐血了!」
他再仔細想想,又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如今本王覺得大好了,諸位快去歇息吧,這個時辰鬧彆扭,是本王的不是!」
這事情到底是有些尷尬,只喝了這麼幾碗酒便吐血了,到底也算不得什麼光彩到可以拿來到處宣傳的事情。
只是鍾離啻這麼說,眾人到底有些承受不起:「王爺哪裡話,王爺在北疆,那便得北疆負責,出了這樣的事情,也是末將等思慮不周!」
於是這兩邊又客套了幾句,終於放心地去休息了。
只是鍾離啻似乎半夜裡又發燒了,羅小錘便要去又找大夫,鍾離啻攔著不讓,直等到天明,喝了葯,似乎好些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鍾離啻接到了一封急報。胡奴六王子扎哈台對新汗不滿,打著收回玉界山的旗號,起兵卓遠,自立為大羅帝國,於次日攻冼縣。
鍾離啻這時皺著眉。冼縣,里築陵並不遠。這六王子所謂的自立,其實不過是胡奴重新佔領玉界山的把戲罷了。
就像胡奴名義上是五個國家,實際上控制權在北胡奴,幾個邦國都是北胡奴的藩國。
鍾離啻笑笑:「他們一邊在謀求和談,一邊籌劃戰爭,倒是好把戲!」
說著,鍾離啻咳嗽了幾聲,頓覺喉頭腥甜。
鍾離啻是不怎麼喜歡血的,就算是他自己的血,除非迫不得已,他是不會咽下去的。於是找來痰盂吐了。
倒也不多,拿熱茶漱口,便要起身。
羅小錘拚命解釋昨晚是如何如何驚險,那老大夫是如何如何神奇地給他扎針,又是如何如何囑咐他這幾日應該卧床。
反正就算不叫他出門的意思。
鍾離啻半眯著眼看著羅小錘:「你小子,這幾日本王待你太好,吃出油來,膽子肥了不少嘛!」
羅小錘自然是裝傻:「王爺這話說得,小的這可是為王爺好!」
鍾離啻搖搖頭:「這是公事,由不得誰說了算。」
把羅小錘稍稍一推,鍾離啻便出了門去。
似乎又要打仗了。
鍾離啻叫了眾將議事,對北疆的戰局重新進行了部署,他自己要親自帶兵支援築陵。
這一句叫這幾人都有些不能接受,因為那老大夫說過,這些日子不能騎馬。難道要走著去?
這不是笑話么!
「本王心意已決。容虹這邊,就交給劉將軍和杜將軍了!」
鍾離啻這次說得嚴厲,並沒有給這幾人辯駁的意思
眾將也知道,若是築陵遭難,初如雪便會有危險。這對鍾離啻來說,是最難以接受的。以鍾離啻的性子,便是現在哪怕是爬著去,也是要回築陵的。
於是這些人也就只有同意的份了。
鍾離啻來容虹的時候,帶著兵,如今他要離開容虹,也是帶著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