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苗人之毒
明嘉二十五年夏
初如雪對外面這些打鬧充耳不聞,只是看著王雋。
王雋這時聽著外面短兵相接的聲音,這時收回了自己的刀:「初家主,您是聰明人,何必在這種問題上犯糊塗呢!小王爺在淵都是什麼光景,您不是不知道。末將這麼做,到底也是宮裡的意思!」
王雋這話聽著似乎蘊含著極大的被脅迫的委屈,似乎自己現在做的,是被什麼人架著刀逼著似的!
同樣,這話也是對初如雪的威脅,對初氏一族的威脅。似乎在這個王朝里,只要提起皇宮裡的那位,整個天下便要給讓路了。
「王將軍,」初如雪這時抬頭看著王雋,冷笑,「我這個人天性愚笨,也不怎麼喜歡研究時局。對皇宮裡的態度,我初氏一族從來都不考慮,您想怎樣,是您的本事。」
這話說得極明白,也極驕傲。初氏一族行事,是從來都不考慮皇宮裡的決策的。初如雪下定決心用鍾離啻收復北疆,安定後方,那麼明嘉帝怎麼想,並不干她的事,她只做她自己覺得對的事。
王雋這時才感覺到什麼叫做騎虎難下——王家算是得罪了一個天下萬萬不能惹的人,或者說是一個家族。
任是誰都覺得,以初氏一族現在的狀況,做違背明嘉帝意願的事情,那是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的。這一點,連落加藍都不會反駁。以落氏君染現在的能力,若要反抗明嘉帝的旨意,那便是要拿出命來對抗的。
但是現在初如雪輕易地說,他初氏一族從來不考慮皇宮裡的態度!
這是一種怎樣的魄力才能做到,這個家族背後的勢力,又大到了什麼程度,才能這麼驕傲地說不在意明嘉帝的態度?
但是王雋知道,這時自己是萬萬不能鬆口的。
因為越是要面對強大的敵人,越是不能退卻膽怯,這是王雋行軍多年的經驗。
「初家主的意思是,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了?」
王雋話問地促狹,而且尾音上揚,是明擺著的威脅。
「王將軍現在的籌碼,並不遠在淵都。」
初如雪手裡的金針扎在桌上,說話的時候也不帶任何情感,聽著瘮人。
這時,外面的打鬥還在繼續,只是似乎後來來的那群人像狼一樣,打起來毫不手軟,也不客氣,稍稍佔了便宜。
「小王爺還打算繼續睡著嗎,外面這麼吵,您倒是睡得舒服!」
初如雪稍稍揉揉太陽穴,對著那似乎一動不動的床上的人,慢慢地問道。
這時,屋子裡的人都吃了一驚——鍾離啻卻原來是在裝睡?
可是剛才軍醫已經診斷了啊!
落加藍睜著眼,看那原來似乎慢慢沒有呼吸的人,現在睜開一隻眼,斜著窺見地上的人。然後坐起來,笑道:「那葯太猛,不小心睡過了!」
「你小子,不是……」落加藍還是不能接受,這小子到底在幹什麼?
「咦,像表兄這樣憨實的人,自然是想不出這樣的計謀的!」
鍾離啻活動活動筋骨,準備著下床。
王雋這時臉色蒼白,差點一個踉蹌:「這……這不可能!你怎麼會……」
鍾離啻穿好鞋,走到初如雪旁邊,才對著王雋道:「本王這幾日睡得正好,精力充沛。多虧了王將軍的葯了。」
王雋還是不能相信:「這怎麼可能,那是苗疆的特製毒藥,一個月之後人便會昏睡不起,解了毒后也會痴痴傻傻,怎麼可能……」
王雋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立刻緘口,只是臉上還是抽搐。
鍾離啻一副恍然大悟放樣子:「哦,原來是苗疆的毒啊!可惜了,小王自幼便在苗人那裡長大,對苗疆的毒物,倒是稍稍了解些!」
落加藍這時想起,鍾離啻自幼便對苗人的巫很感興趣,但是這也能恰巧解了毒?
王雋卻是絕對不相信的,苗人的毒從不外露,只要不是同宗的繼承人,根本不可能接觸到,何況鍾離啻是個外族人!
「不,這不可能!」王雋這時有些神志不清,大聲叫著。
幾十歲的人,這般歇斯底里,叫人看著到底凄涼。
「當然不可能,」初如雪這時瞪一眼鍾離啻,繼續道,「苗人的毒,便是這世上的制毒世家也解不了。若是小王爺果然毒入心肺,那便會如王將軍所言,就算是解了毒,日後也會痴痴傻傻。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不吃。」
王雋這時臉上更加無色:「什麼?」
如果鍾離啻沒吃那葯,那就是他在喝第一頓葯的時候便發現了這葯的問題!
這麼說來,他在一個月之前便開始部署了?
「王將軍,您那葯下的劑量太重,本王這鼻子雖然不怎麼靈光,但是到底聞得出來!」
鍾離啻這話說得不痛不癢,但是若不是因為從小接觸苗人,知道苗人制毒都是用些毒蟲,所以那毒物總帶著些特殊的腥味,那便果然就喝下去了!
苗人制毒所用的那種腥味極淡,一般人是聞不出來的,有些甚至連銀針也測不出來。
但是鍾離啻這人與一般人不同的便是他那鼻子,一種味道他只要聞一次,那日後再碰見那味道,他便能辨別出來。
初如雪是顧晚燈的弟子,也學過一些制毒解毒的技巧,但是她沒有接觸過苗毒。而且顧家的人以為,苗人用毒極其兇險惡毒,顧家的人是不屑於此道的。雖然顧晚燈早年對苗人的毒物有所研究,但是對苗人的毒,仍舊是嗤之以鼻的。
王雋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部署已經是相當周密了,他專挑了鍾離啻病傷嚴重的時候,安排的人也極其用心,包括下毒的劑量,也是嚴格把控。鍾離啻這些日子沒有表現出任何反常的舉動,與中毒后的反應過程也是完全一致!
竟然就是因為這樣小小的一點點失誤,王雋便滿盤皆輸!
「王將軍,你勾結苗人,妄圖加害宗室,這罪名,可是不小啊!」
落加藍知道鍾離啻果然無事,終於稍稍放心。只是王家能做出這般大膽的舉動,倒是叫落加藍意外了。
自從白家被押解入淵都,北疆便成了王家獨大的局面,王雋也趁機擴大勢力,但是就算是這樣,那也不該如此不自量力地與宗室抗衡吧?
難道是白家被打壓后,王家迅速膨脹,王雋太過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