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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翊王失蹤

  明嘉二十五年夏


  築陵

  夜半時分,初如雪還沒睡,她隨手寫著些話,寫得有些小,而且有些潦草,與她平日工工整整的字跡大不相同,她在等消息。但是一直沒有來人。


  糰子習慣性地卧在枕頭上,悠然地將尾巴一掃一掃地等初如雪上來睡覺。那小東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初如雪,耳朵時不時轉動,十分警醒。但是初如雪並沒有上來。糰子於是跑下去,圍著初如雪的輪椅打轉,「喵喵」地叫著,彷彿在催促她該休息了。不過效果不是很明顯。


  糰子跳上桌子,在卧在硯台里的前一秒,初如雪將糰子攔腰捉住,放在膝上,避免了糰子又傻乎乎地浸在墨汁里的慘相。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初如雪現在沒什麼心情給糰子洗擦。


  糰子在初如雪的膝上玩了一會頭髮,似乎實在困得不行了,便抱了初如雪腰間的那枚琮瑢玉佩,昏昏沉沉地睡去,不一會肚子里便「咕咕」地叫起來。


  天蒙蒙亮時分,初如雪手邊的稿紙便有厚厚一沓,她還是在認認真真地寫,絲毫沒有倦怠的樣子。


  膝上的糰子不知什麼時候換了抱頭的姿勢,白白的肚皮露出來,四仰八叉地躺著,眼睛嚴絲合縫,嘴巴卻微微張著,吐出小小的,粉嫩粉嫩的一截舌頭。兩隻前爪半蜷曲地放在耳朵旁邊,那姿態,倒是十分愜意。


  初如雪稍稍動一下,糰子竟然沒有醒來,仍舊那般癱了似的睡著。


  六月的天氣,就算是晨起,也是頗為難耐,何況貓兒本就比人熱些。初如雪輕輕地從後背將糰子抽起來,抱在懷裡。糰子漸漸醒了,但是沒有全醒來,只迷迷糊糊地看一眼初如雪,把露在外面的舌頭收回來,舔一下乾燥的鼻子,然後又閉上眼。


  初如雪把糰子放在枕頭上,讓它繼續睡著,自己卻是轉了輪椅走到書架前,把最底下的抽屜拉開,取出一把短劍,然後又轉著輪椅出了門。


  昨夜裡開了一夜的窗子,想著可能會有鴿子來,但是沒有。初如雪出門,坐在門外睡著的明月立刻驚醒,迅速站起來,揉揉眼睛:「家主您起來了?」


  初如雪點點頭:「小王爺有消息嗎?」


  明月搖搖頭:「沒有。紅衣刺客已經出去尋了,應該很快就有結果了。家主您也不要太擔心。」


  初如雪沒有說話,只將事先準備好的字條拿出,喚了房檐上的鴿子,綁好了,便把鴿子放走。


  「明月,玉界山有多大,你知道嗎?」初如雪看著鴿子飛走的方向,問明月。


  明月想想,道:「回家主,玉界山三千多里地。」


  初如雪轉頭看明月一眼,沉重道:「是啊,玉界山三千多里地,不知道能不能埋地下一個鍾離啻。」


  明月這時有些吃驚,左右看看似乎沒人,於是稍稍放心,只皺眉道:「家主可不敢再說這樣的話了!淵都的皇陵才三百里,您這話傳到皇上耳朵里對您和小王爺都不好!」


  初如雪看著明月十分認真的樣子,笑道:「放心吧,我還不想死。」


  這時,遠處陣陣哨聲。那是家鴿特有的哨子。明月應聲喚了,那鴿子便俯衝下來,穩穩噹噹地落在明月的臂膀上。


  取出鴿腿上的信件,上面是與初如雪額頭上一模一樣的印章。初如雪打開那信上面只有三個字:暫無果。


  這是紅衣刺客的送信方式,說好的傳送時間,就算是沒有任何消息,也要送信過來,以報平安。


  「明月,」初如雪將字條攏入袖裡,繼續道,「不能再等了。備馬,去冼縣。」


  明月點頭稱喏,迅速跑了。


  初如雪轉身進入屋裡,糰子側趴在硯台里,半個身子被墨汁浸染,睜著眼睛,認認真真地看著初如雪。


  初如雪長長嘆一口氣,皺著眉冷著臉到桌旁,將糰子拎起來,取出小木盆,倒了熱水給它擦洗。


  糰子眯著眼感受初如雪並不怎麼友好的清洗過程,好不容易洗完了,初如雪將它裹在毛巾里,只留個腦袋出來,轉了輪椅放在床上,又轉身去把那罪魁禍首的硯台也洗了,隨手扔在桌上。


  那硯台轉了幾下就乖乖地安頓在桌子上了。但是那聲音有些大,嚇到毛巾里縮著的糰子了。糰子將耳朵折下蓋住耳洞,腦袋伏地。但後來發現似乎沒有要受懲罰的樣子,於是又打開耳朵,似乎有些委屈地看著初如雪。


  初如雪對糰子選擇不理睬,只轉著輪椅出門。


  明月將初如雪平日里用的大紫緞紋雲錦披風拿來,為初如雪系了。


  馬牽來了,是匹不錯的紅鬃馬,性子十分溫順。初如雪飛身上馬,手裡捏了馬鞭,拉了韁繩,便帶塵而去。


  初如雪知道,鍾離啻並不熟悉北疆的地形,更不知道北疆風土人情,何況如今還可能帶著傷,便是極其困難了。


  玉界山的捷報已經傳入淵都,但是明嘉帝沒有發布任何有關尋找鍾離啻的敕令。


  初如雪一直記得她臨走時,明嘉帝說過的那句話:「朕要做什麼,你一直都知道。你不反對,那便是默認。鍾離啻有沒有命從北疆回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所以從一開始,她就不相信明嘉帝會果然對鍾離啻有多少期許。


  她從不認為明嘉帝給鍾離啻未冠而王是御賜的榮耀,欽點的幸運。


  初如雪不知道她這麼做對不對,也許果然如她自己所料,玉界山三千里,埋不下一個鍾離啻。


  但是這一刻,她覺得自己不得不做。


  北疆再經不起折騰了。如今好不容易換來的戰果,不能再這樣斷送了。北疆不是明嘉帝試煉朝臣的修羅場,他就算是要打擊宗室,也得看時局,至少,看在北疆數千萬人性命的面上,放鍾離啻一馬。


  玉界山太大了,大到初如雪覺得跑馬也難以逾越這些高大的山峰。


  但是她不得不去做。


  馬上生風,使清晨的北疆不那麼酷熱,帶了幾分涼爽。麻雀的第二窩孩子正出窩,站在枝頭膽怯地看著這大漠風光,想跳但又不敢跳。


  初如雪的馬隊飛馳而去,留下一串塵土,那小麻雀似乎下定決心了,於是勇敢地跳下去,本能地拍打著翅膀。索性,沒有掉下來,果然飛了起來。雖然一開始很吃力,但好歹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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