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木匠
傾盆的大雨在魏子苓、魏白前、陳富三人到家后就開始淅淅瀝瀝,遠沒有先前那麼狂暴。
中午外婆特別熬煮了薑湯,用來給兄妹二人驅寒;另外還將家裡僅存的一塊臘肉下鍋,那可是魏子苓生病時都沒捨得的食物,為此魏白前眉開眼笑,魏子苓覺得外婆偏心。
「丫頭,你在哪兒找到的白前,回來時就是個泥人,可把外婆嚇壞了。」外婆往魏子苓碗里夾了塊肥肉,開始絮叨。
魏子苓瞥了陳富一眼,嚇得他本來張開的嘴不得不扒拉兩口米飯堵住,自從見過魏子苓一拳將那壯漢擊斃,陳富就不敢在魏子苓身邊獨自呆著,就怕魏子苓心情不好給他也來上一拳。
「外婆,就在景德村村口。」魏子苓將肉塞進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還掃了魏白前一眼,「老弟,那裡是景德村吧。」
魏白前捧著飯碗,含著木筷,點頭如啄米,「是是是,是景德村。」他敢說個不字嗎,臉上的紅印都一天了還沒消掉,拿手碰一下還格外生疼。
「哦,景德村呀,那就在長安城邊上吧。」外婆也給魏白前布菜,「白前你還真能跑,都跑那麼遠,從這兒到景德村要走五個小時吧。」
「外婆,三個半小時就夠了,外孫腿快。」魏白前得意洋洋,全然沒注意到他姐發黑的臉。
「還好意思說你。」魏子苓一筷頭敲在魏白前頭上,「下次再跑試試。」
「外婆,你看姐又打我。」魏白前搓揉腦袋,感覺被打出一個包,生疼,「這麼凶,我看以後沒有誰敢娶你。」
「你還說。」魏子苓最討厭的就是聽見這句話,鼻子都快噴出火來;魏白前不得不從位子上崩起,抱頭捂面。
「好了,丫頭,吃飯。」外婆拍桌子,阻止姐弟倆打鬧,「白前,你也坐下;都不是小娃娃了,還這麼鬧騰。」
「陳富對吧,你也吃,別光看呀,要是不夠,鍋裡面還有。」外婆見陳富端著碗,眼珠子在魏白前和魏子苓身上來迴轉悠,就是不吃飯,急忙招呼。
「哦哦,外婆,我自己來。」陳富伸碗接過外婆夾的青茶,連聲道謝。
「胖子,你叫甚的外婆,那是我外婆。」魏白前拿胳膊肘頂了一下陳富的腰。
「哥,我倆拜把子的兄弟,我不叫外婆叫啥。」
「就外婆,和白前、子苓一樣,以後你就是我孫子,也叫我外婆。」外婆那張滿是皺紋的臉笑起來都快找不到眼睛,她覺得陳富這胖娃娃喜氣,一看就討喜。
飯後,魏子苓搬個凳子坐在門口,也不知從哪兒找到一把梳子,打理那頭長發。
「哥,咱姐是真美呀。」魏家沒有多的房間,所以陳富現在只得和魏白前擠一張床;此時正靠在門沿,盯著魏子苓打理長發,眼睛都快直了。
「怎麼,難不成想從弟變成姐夫。」魏白前伸手在陳富眼前晃晃,見他回過神來,繼續說:「你要是不怕被打死,可以去試試,不過可別想我幫你啊,我這細胳膊細腿可經不起我姐揍的。」說完還用力拍陳富肩膀,拍得震天響,「你這身肉倒是可以多吃幾頓揍。」
「我哪兒敢有那想法,給陳富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呢。」
「那還看」魏白前摟著陳富往裡走,「你看,這床另一邊乾草不厚,你這身肉躺下去,床估計要塌。」
「那怎麼辦。」陳富拿手按按,一按凹下去老大一塊,這已經不是乾草不厚的問題,這是下面都沒放床板。
魏白前帶著陳富到了柴房,指指角落裡堆放的孤零零木板,木板已經放那兒很久,觸地的一端都被水蝕,「胖子,我記得你以前說你家是祖傳木匠,用這木頭弄塊大些的床板沒有問題吧。」
「哥,放心,只要有工具,弄鋪床出來都沒問題。」陳富拍著胸脯保證,哪能白吃別人的飯,總要幹些事出來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
「得,我給你找刨刀、鑿刀。」魏白前得意的退出柴房,「我們今天就搞鋪床。」他眼紅魏子苓那鋪大床都好長時間,現在終於找到苦力,能自己搞一鋪;想到以後能睡大床,腳步都頓時輕盈起來。
「魏白前。」這是魏子苓站在柴房發出的怒吼,如魔音灌腦,穿透力極強。
「姐,怎麼了。」這是魏白前急奔到柴房的第一句話。
「姐,輕點。」這是魏白前發出的最後一句話,剩下的,全是慘叫。
「丫頭,這又是怎麼了。」外婆趕來柴房時,魏白前躺在地上直哼哼,而陳富早就扔掉手裡工具,蹲在角落瑟瑟發抖。
「外婆,你準備的棺木。」魏子苓讓開身子,讓外婆能看清柴房裡快成型的大床,「都被這兩個傢伙毀了。」
魏白前感覺外婆進了屋,從地上爬起,閃身躲在外婆背後,外婆左轉他跟著左轉,外婆停步他也停步,像影子一樣。
「哎,拆了就拆了吧,白前屋子那床也該換換了。」外婆走進,將陳富也拉起來,「何況我又多了個孫子。」
「外婆。」魏子苓覺得外婆還是太寵魏白前了,再這樣下去,魏白前好不容易改掉的毛病又要複發。
「丫頭,無外乎就是一些木頭。」外婆滿是枯瘦的手掌抹過床頭,「看不出來手藝還真不錯。」外婆滿臉堆笑。
「魏白前,你和我出來一趟,我有話和你說。」魏子苓說完,折身就邁腳出門。
「去吧,你姐這次不會打你。」外婆拍拍魏白前肩膀,讓他安心。
「姐,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吧。」魏白前隔著魏子苓三米站住。
「怎麼,怕我打你。」魏子苓看魏白前畏畏縮縮,像一隻隨時準備開溜的老鼠。
「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橫斷掌打人多疼,上次那兩巴掌都還沒好,剛才又被你狠揍一頓,我看我這傷是好不了了。」魏白前語氣頗為埋怨。
魏子苓背過身去,抬頭盯著漸漸放晴的天空,「你難道不知道那是外婆看作性命的棺木嗎,你怎麼就狠得下心劈掉;你要是想睡大床,我換給你就是。」
「姐,我知道錯了,你就饒過弟這一回。」魏白前耷拉下腦袋,一副做錯事的孩子。
魏子苓走近,抬手摸著魏白前身上淤青,暖聲問道:「疼嗎。」
「疼」
「疼,以後就別做事不經腦子,在家我只是打你一頓,要是遇見心狠的,可是要丟命的。」
「知道了。」魏白前嘟嘴,還是有些怨氣難平。
「白前,我看陳富木工做得倒是挺好,他以前是幹什麼的呀。」魏子苓拉著魏白前透過院牆,看遠處升起的彩虹。
「他呀,聽說是祖傳木工手藝,不過到了他這一代,估計也就斷了。」魏白前匆匆瞥了一眼他姐臉色,沒有生氣,才敢放心說。
魏子苓詫異,她剛看陳富手藝,雖說趕不上宗師,但離大師水準應該差得不遠,怎麼就到了他這一代就要斷呢。
「哎,姐,老實說吧,陳富也是一個賭鬼,還是逢賭必輸的那種。」魏白前腦袋一橫,豁出去了,反正以老姐的聰明遲早會知道;但是老姐是萬萬不能將陳富趕出家門,這可是他給陳富保證過的,他和陳富可是拜把子的情義。
魏子苓摟過魏白前肩,往回走,「老弟,你就沒想過你和陳富一直輸會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能有什麼原因,不就是運氣差嘛。」魏白前想不通他老姐怎麼突然關心起他賭錢的事情,該不會又想揍他吧;魏白前脖子有些僵硬,像供血不足。
「等會告訴你,我們先去看陳富床做得怎麼樣了,我覺得我們可以把木工的活扔給陳富;店裡面至少要有五把上好的躺椅才能把面膜生意做起來,到時候我來畫圖紙;以前還擔心高階木工我們請不起,正好現在有現成的。」魏子苓繼續摟著魏白前往柴房走,兩人親密的樣子全然看不出剛才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
「姐,那這分成怎麼算。」魏白前要替自己的兄弟爭取利益,不能只是給碗飯吃。
「不是分你五成嘛。」魏子苓沒好氣的點了一下魏白前額頭。
「我是說陳富那份。」魏白前不依,五成那是給他的。
「沒有,你倆就五成,不能再多了。」魏子苓氣惱,她這弟就是一個順桿爬,不能給他佔便宜的機會;想了想,又補充道:「林家那邊到時候出錢,我想從我五成裡面分出兩成給林家;然後再拿出一成給趙全家。」
魏白前沒想到他姐竟然是這樣安排,拍著胸口,像個老大一樣,「趙全那一成算在我這邊,我和陳富一人兩成就行,哪能讓姐你這麼吃虧。」
「哥,姐,你兩回來了,來看看,這床怎麼樣。」剛出柴房的陳富正好撞到魏白前身上,差點將姐弟倆撞一個滾葫蘆。
魏家姐弟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魏白前還沒出口說話,魏子苓搶先道:「陳富,你這手藝不錯呀。」
陳富撓著腦袋,頗為謙虛,「上不得檯面。」
「陳富,等幾天想拜託你做幾張椅子出來」魏子苓咬咬紅唇,猶豫幾秒,又補充道:「可能有些難度。」
「沒問題。」陳富滿口答應,還趁機撇了眼魏白前。
「看啥,沒見過親姐疼愛親弟呀。」魏白前臉上一青一紫,瞪回去。
陳富確實沒見過哪家姐姐疼愛弟弟的方式是用拳頭,只希望大哥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