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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九章 天地為友,四方任走

  也許是因為那副將的事讓南燕士兵有了一些恐懼,再沒有人敢在音彌生面前提起撤退之事。


  當然音彌生也清楚,這都是表面的順從,在南燕士兵的心底,他們依然是不滿自己的拚死抵抗的。


  南燕人根本不想戰死沙場,也根本不想為國捐軀,他們覺得這樣無謂的抵抗極其愚蠢,這一切反抗都只是音彌生一個人的獨角戲,他為了襯托出他的偉大,讓這麼多人為他陪葬。


  音彌生知道此種情緒經過長久的發酵之後,會演變出極為恐怖的後果,但是他根本無能為力,任由任何人來了,也無法把這些一心想沉睡在美夢中,不想蘇醒面對殘酷世界的南燕人喚醒。


  誰都救不了南燕,南燕根本就是無藥可救。


  正是因為知道南燕人這種習性,石鳳岐出的招數又毒又陰,每次戰前,他都會叫陣,叫陣之語並非是激南燕人前來與他的大軍對戰決鬥,而是勸降。


  他找了幾個嗓門大的,輪番喊陣,言語極盡尊重,絕不輕蔑,細細陳述他們若是投誠之後,會給予的優厚待遇,不會將他們如同其他俘虜一般地當個畜生看待。


  凡是投誠之輩,保證性命無憂自是不必多說,還會得到一定的賞銀和糧食,讓他們可以有盤纏回到故鄉與家中父母妻小相聚,會讓他們安全地離開此處,不必受戰亂之苦。


  最重要的一點是,石鳳岐甚至歡迎他們走蒼陵過大海去大隋,那裡現在是無戰之地,真正的安樂太平,他們去了大隋便是大隋之民,會得到也大隋子民一樣的富足安泰生活。tqr1

  他們只是需要,投降即可,只要投降他們便能脫離苦海,走向極樂,繼續活他們的無邊美夢之中。


  每一次大戰前,石鳳岐他都會這樣遊說南燕的人。


  他在戰場上架一張茶桌,桌上放一盞熱茶,慢悠悠地品著,一邊端著真誠殷切的笑意,一邊聽著嗓門大的蒼陵人激情洋溢,語句真誠的喊話,並時不時對著南燕的守城士兵微微發笑,充滿了誠意,只差張開雙臂,與他們來個熱情的擁抱了。


  用這樣的方式擾亂軍心,他這也算是頭一位了。


  但這樣的方式,的確十分有效,南燕人抵抗的情緒越來越低落,越來越多的人想要逃出城去,投降於大隋。


  南燕人啊,全無傲骨。


  時不時的半夜裡,都有人冒著被砍頭的風險要翻過城牆,投奔石鳳岐的大軍,石鳳岐安置了一個據點,隨時準備接收這些人。


  音彌生抓了好多這樣的人,沒有二話,直接殺頭,對於背棄自己國家者,不必有任何的憐憫與仁慈。


  可越是這樣,南燕人的抵觸情緒越發激烈,相對於石鳳岐的「寬厚仁慈」,音彌生的「惡毒殘忍」越發不能忍。


  眼前這戰,石鳳岐又架起了茶桌,著人喊話,他品著茶兒聽著話兒,十分的悠哉閑適模樣。


  音彌生站在城樓上搭弓上箭,猛地一箭射向石鳳岐。


  石鳳岐捏著茶杯身子一轉,看著箭羽還在輕顫的利箭扎進桌子里,他眨眨眼,笑了一聲:「看來把他逼出真火氣來了。」


  抬頭一看,看到了音彌生鐵青的臉,站在城頭,直直地看著他。


  石鳳岐喝完杯中殘茶,擱下茶杯,悠悠嘆道:「唉,那便打吧。」


  「攻城!」


  只一瞬間,他的氣勢陡然變幻,從剛剛慵懶飲茶閑適自在的模樣,變作戰場上那個英勇無雙霸氣悍然的絕代戰將,壓目長眉中飛揚的都是熱血戰意。


  攻城戰一起,魚非池便嘆了聲氣:「唉,可惜了音彌生腔熱血,碰上南燕這麼個窩囊廢。」


  「我說你們差不多得了,這招也太陰損了,要換我是音彌生,我早晚得讓石公子氣死。」蘇游想想都替音彌生氣得腎疼。


  「這叫戰術,你沒發現這些天燕人士兵的鬥志越來越薄弱了嗎?」魚非池支著額頭慢聲道,「攻人攻心為上,燕人的心,大概是全須彌最好攻破的。」


  「音彌生太慘了。」蘇游總結一句。


  「有心救燕,無力回天,末代豪雄都是慘的。」魚非池低聲道。


  「南燕怎麼還不派挽瀾出戰?」蘇游問道。


  「還不到時候,燕帝已經準備讓音彌生成為棄子了。」魚非池悲涼一聲,南燕現在需要一個讓燕人蘇醒的事件,南燕太子殿下為戌守南燕,戰死沙場這種事,也許大概,或許可能,點得燃那麼一絲絲南燕的鬥志吧?


  「魚姑娘,如果音彌生真的戰死沙場,你會難過嗎?」蘇游問。


  「如果他是戰死在沙場,我不會難過,我為他驕傲。」魚非池笑看著蘇游,「所有的英雄都不需要哀悼,只需要尊敬。」


  「聽不懂,反正我不是英雄。」蘇游撣了撣袍子懶散地坐著,「蘇氏門人中,從來沒有人入過伍從過軍,多是自由懶散之輩,如此才不負遊俠之名,我小時候的心愿,是做一個心懷如酒,天地為友,身似隼游,四方任走的遊俠兒,如果不是我表姐,我早就脫離蘇門了,你們這些大的小的陰謀,有的沒的戰事,都跟我無關。」


  「我覺得,以前的你,石公子,音彌生都跟我一樣,如今的你們,都跟我不一樣了。」蘇游笑道,「其實他們都說蘇氏門人好友遍天下,但其實我蘇游的朋友真不多,你們之前,算是的。」


  「我們不過是為了自己各自的所願所念而自甘入局。」魚非池倒杯酒給蘇游,「天地為友,四方任走,蘇游,天下大定,你便可以如願以償了。」


  「你好像確信,你一定能贏。」蘇游歪著頭笑看她。


  「我只是確信,這天下一定會一統。」魚非池也笑。


  「隨便吧,這天下統不統的,我一點不關心。」蘇游喝了杯倒提著酒杯在指間轉著:「對了,明珠那邊已經攻下三城了,還是沒有受到什麼強烈的抵抗,照音彌生這等拚命的方法拼下去,我估摸著,石公子這邊的進度怕是要跟不上她了。」


  魚非池將酒杯輕輕放下,笑聲道:「真是個了不起的女中豪傑。」


  「就是情路不順。」蘇游暗戳戳地補了一刀。


  魚非池轉頭看著他。


  蘇游忍著笑意:「你以為你跟石公子反覆叮囑我不要去撩撥明珠,我不會起疑嗎?我去查過了,明珠這姑娘啊,實在是倒霉得很。」


  「但願她以後能遇得良人。」魚非池說道,「對了,后蜀那邊來信了嗎?」


  「來了,卿白衣挺厲害的,我都想不通,卿白衣他是怎麼誆過商夷的。」蘇游笑說,「你說之前後蜀去騙商夷,說后蜀他們會跟咱們大隋打仗,商夷等著收漁翁之利,我還覺得勉強能解釋得過去,現在呢?擺明了這后蜀跟大隋是打不起來了,商夷居然還不動手對付后蜀,這就讓我很不解了。」


  「你沒有去探到后蜀與商夷的消息嗎?」魚非池問道,「也許他們之間達成了什麼協議呢?」


  「沒探著,一來商夷的細作挺厲害的,警覺性很高,蘇門的人有所不及也是常事,二來……后蜀好像對大隋挺提防的,按說不應該啊,石鳳岐怎麼也比商略言靠譜吧?大隋怎麼也比商夷有信譽吧?卿白衣防大隋做什麼?」蘇游甚是不解地說道。


  魚非池沒有回答蘇游的問題,轉而問道:「南九與遲歸怎麼說?」


  「說是還在探,上次他們兩個走了秘道打擾了溫暖姑娘,卿白衣差點把他兩弄死,然後就封了秘道了,這會兒他兩正愁著怎麼進去找卿白衣呢。」蘇游邊說邊覺得好笑,如今這天下年輕的君主都挺有意思,個個有死穴,或許死穴唯一輕點兒的,也就只有商略言了。


  「是嗎?」魚非池又倒一杯酒。


  「魚姑娘有話?」蘇游很敏銳地問道。


  「我先前跟石鳳岐一直有個疑惑,后蜀唱了一齣戲,派了這麼多人在邊境,將石鳳岐的大軍引去南燕,免后蜀戰禍,並且藉此事欺騙商夷,讓商夷以為有利可得,暫不攻蜀。但是這樣做會引發的嚴重的後果是,商夷一旦知道自己上當受騙,定是怒火難抑,會立刻攻打后蜀,強國顏面不可輕拂,任何看似細小的挑釁於商夷而言都是不可容許的,尤其是后蜀所為,更不能忍。」魚非池慢聲道。


  「卿白衣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做出這樣看似精明實則錯誤的決定,我可以理解。又或者說,這主意不是卿白衣所想,而是阿遲出的。阿遲有其他的目的,盼著后蜀與商夷開戰,讓我大隋得利,我也可以理解。但是有一個人沒有提出異議,我就很奇怪了。」魚非池眸子微斂,明暗不定。


  「誰?書谷嗎?」蘇游坐直了身子,聽得魚非池這麼說,他也察覺到了這裡面的不同尋常,嗅到了陰謀的氣息。


  魚非池搖搖頭,細長手指輕輕沿著酒杯沿畫圈。


  「不是書谷,是我向暖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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