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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為了他,什麼都可以

  后蜀同意了,還缺南燕拿出來足夠多的東西,促成此事。


  主理這件事的魚非池每天都在焦急地等待著自南燕來的消息,時間不等人,越快解決這件事越好。


  音彌生見她如此心急的樣子,便笑道:「我這個南燕的太子都不急,你怎麼急成這樣?」


  魚非池嘆著氣,哀著怨:「你哪裡曉得,商夷在蒼陵推進得越多,韜軻師兄越有把握,到時候我毀掉他的希望就越殘忍,只有越早解決這件事,他的心裡還沒有那麼多期望的時候,才越容易接受這個事實。」


  音彌生是知道韜軻與綠腰之間的事的,聽得魚非池這樣講,也就能理解她的焦慮了,溫聲勸道:「急也無用,不如安下心來等吧,燕帝會答應的。」


  「我當然會答應,可是我們還要拿著燕帝的條件去與后蜀相談,這一來一去的又是好些時候,這裡耽誤一點點,那裡耽誤一些些,加起來就久了。」魚非池手臂搭在窗台上,枕著下巴看著外面的秋陽,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我到了這鄴寧,都沒正經上過街,你也可以散散心,如何?」音彌生見她鬱鬱寡歡的樣子,提議道。


  「你要是想去,我讓南九或者遲歸陪你好了。」魚非池無奈地笑道:「我不是很愛出門。」


  「老朋友來了,你便這樣怠慢?」音彌生難得開了句玩笑,又道:「走走吧,天天悶在屋子裡,你也不能讓信快些到不是?」


  「好吧,你想去哪裡?」魚非池不得已起身。


  「隨便哪裡都行。」音彌生笑道。


  兩人上了街,沿路都是叫賣聲,不時還有孩童穿街走巷的打鬧,魚非池陰沉了好些天的心情也緩和了一些,音彌生看著鄴寧的風土人情,笑聲道:「這裡與別的地方都不一樣。」


  「以前須彌天下七國,每一個國家都各有特色,大隋自然也有大隋獨特的風貌。」魚非池說道。


  「那你最喜歡的是哪裡?」音彌生與她閑聊。


  「很難說,南燕的溫柔寧靜,后蜀的富貴熱鬧,商夷的尊貴繁榮,大隋的粗獷樸素,白衹的低調內斂,甚至我沒有去過的蒼陵,也有他的草原與雪原令人嚮往,西魏的沼澤與雨林,每一處都很不同,每一處都值得喜歡。」魚非池閑閑散散地說著話。


  「我那本《須彌志》已經寫得差不多了,只缺大隋這一國,這一次來,我倒正好看看,回去編纂完畢。」音彌生說道。


  「你還在寫啊?」魚非池沒想到音彌生居然還在繼續著他那本須彌山水志。


  「我這輩子很多事都是迫不得已,難得有一件事是我自己真心喜歡,真心想做的,當然要堅持,不止要寫,還要寫好。以後就算很多人不能行遍天下,走遍萬里,也可以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這不是一件好事嗎?」音彌生笑聲說。


  「的確是天大的好事,我沒有想到的是,現在天下情勢這麼亂,還有你這樣的堅持這樣的事情,挺讓人敬重的。」魚非池笑道。tqr1

  「不過是自己愛好罷了,也沒什麼好敬重的,進去喝杯茶吧。」音彌生看兩人走了半天,正好也走到了一處茶樓,便邀著魚非池進去。


  也許是跟他聊了半天,心情也好了很多,魚非池煮了一道功夫茶給音彌生。


  音彌生見魚非池烹茶的手法流暢嫻熟,笑道:「你一直說你一無所長,其實這茶藝之道,你就很精通。」


  「也未必,我都未必能認出幾種茶葉來,不過是自己好這口,就練得多了。」魚非池不敢自誇,遞了一盅茶給音彌生。


  茶樓里有人正談著大隋與商夷的戰事,這些天來,魚非池他們一直忙著解決南燕與后蜀之間的事,倒是沒怎麼多聽瞿如前線的戰事了。


  聽人議論著,是瞿如一路得勝,雖然遇上了些麻煩,但是依然能穩步前進,或許沒有高歌猛進,但至少一路勝得多,如今大隋國中的人提起瞿如的名字,也要敬一聲瞿如大將軍。


  但也有人說,瞿如推行的割耳論功之法太過殘暴,許多人為了爭功,不惜使盡卑劣招數,軍中眾人為了得到獎賞,也變得殘暴不仁,嗜殺成性。


  已有人在預測,這種做法,早晚會給大隋埋下禍根。


  魚非池靜靜聽著,沒有發表意見。


  「你怎麼看這割耳論功之事?」音彌生問道。


  「你怎麼看呢?」魚非池反問他。


  「提得出此種方法的人,的確足智多謀,擅用人心,但也必是心思狠毒之輩,無所不用其極。」音彌生並不知這法子是魚非池提出來了,只是公平誠實地點評。


  倒也沒說錯什麼,本來就是這樣。


  「還有呢?」魚非池又問他。


  「還有便是,此舉在亂世中固然是好,但是一旦戰事結束,怕是會成為世人噩夢,就連那些割了耳去請功的人,也會難逃心魔折磨。」音彌生喝了口茶,眼中泛著悲憫之色。


  魚非池點點頭:「沒錯,這樣做的確是有利於軍隊戰力加強,但是後果很嚴重,戰事一了,他們嗜殺殘暴的性子,卻難以再變回來。」


  「你也不同意?」音彌生看著她。


  「不,這方法是我提出來的。」魚非池笑了一聲,提起茶壺倒了杯水。


  音彌生面色一變,似有些不敢置信:「你?」


  「很驚訝嗎?」魚非池目光只看著那道茶水,沒有看音彌生:「我也很驚訝。」


  「你不是做出這種事情的人,為什麼……」音彌生很難理解,魚非池最是惜眾生性命不過,連奴隸受苦都忍不得,何以能做出這樣的事?


  「因為大隋必須要贏,石鳳岐必須要贏,我就必須要贏。為了贏,我們總是可以做出任何事來,不是嗎?」魚非池茶水分到他手邊的小杯中,抬起眼睛看著音彌生。


  「你的意思是……」音彌生內心劇震,他沒有想到,魚非池為了石鳳岐,會做這樣的事。


  「對,我的意思就是那個,所以,世子殿下,我已經不是你以前認識的魚非池了,我與其他人沒什麼兩樣,骯髒,齷齪,卑鄙,陰險,狡詐。我已經是這樣的人了。」魚非池笑看著音彌生,笑容很輕很淡,淡至於無:「世子殿下,早些忘了我,我配不上你的。」


  「魚非池,你為了石鳳岐,真的連自己的本性都可以拋棄嗎?你真的要變成你最厭惡的樣子嗎?」音彌生不願相信,魚非池真的會成為她所描述的那種人。


  「是的,我已經是那樣的人了,為了他,什麼都可以。」魚非池抬起茶杯,敬了他一下,自如地喝下去,繼續聽著旁邊的人熱鬧地討論著前方戰事,誇一誇瞿如,罵一罵割耳論功,閑來無事,總是要些話頭打發時間。


  音彌生突然抓住了魚非池的手,力氣很大,像是下著基種堅定的決心:「如果你跟我走,你不用做這些,你不用這樣違背你自己的良心,魚非池,你會被你折磨死的。」


  魚非池緩緩地抽出手,笑對著他:「我曾經也以為我會被自己的良心折磨死,但是後來經過割耳論功之事後,我發現,我比我想象中的要堅強得多,或者說,要無恥得多,所以,還行。」


  「世子殿下慢慢喝吧,我就先回去了。」魚非池起身笑道。


  音彌生看著魚非池步履從容地走出茶樓,走上街頭,她可以笑著跟小販說話,買下一兩個無用的小玩意兒回去解悶,也可以面帶笑意地一個人走著,但是音彌生覺得,那已經不是魚非池了。


  他要帶她走,在她徹底謀殺她自己之前,帶開離開這裡。


  音彌生暗自下定了決心,不管魚非池願不願意,他都不能看著魚非池這樣墮落下去。


  她若真的只是一死倒也還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自己放在刀尖上,帶著笑容,旋轉起舞,旁人為她的聰明睿智喝彩,為她的翩翩舞姿喝彩,卻不會有人看到她腳下流出來的血,快要染紅她裙擺。


  當天音彌生就進了大隋王宮,向隋帝請了旨,要把魚非池帶離這裡。


  隋帝有些奇怪地看著音彌生:「據寡人所知,她是不願意離開鄴燈,與你南下的,你來與寡人提這個要求,問過她的意見嗎?」


  「已經不需要問她的意見了,陛下,她已被你們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被石鳳岐傷得體無完膚了,這樣的懲罰還不夠嗎?」音彌生直視著隋帝,「就算當初,她與石太子二人多次衝撞你,忤逆你,現在所有的懲罰都是她一個人在承擔,您的兒子安然無憂,快活自在,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這個理由不算是很充分,你可還有其他的理由,讓寡人動心?」隋帝對著音彌生可不是對著自己的親信四人,不是輕易兩句話就能說得動的。


  「石太子,很有可能再一次愛上她,雖然他們兩個否認得很徹底,但是情之一字,不是否認,就不存在的。隋帝陛下,你還想冒一次這樣的風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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