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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怨造化弄人

  石鳳岐那番推心置腹的話贏得了卿白衣的信任,他答應石鳳岐,會助他一臂之力,只是他也知道,此舉必會令溫暖難做。


  他走到琉璃殿外,遠遠看著溫暖在偌大空寂的宮殿中活得如個行屍走肉,他想,等事情了了,就送她去商夷吧。


  溫暖看見他,走過來問他:「為何不進來坐?」


  「怕打擾你。」卿白衣苦笑道。


  「你不怪我嗎?」溫暖說,「許清淺對石公子所做的事,我是逃不掉干係的,那法子……其實是我教給卿年的。」


  「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嗎?我們都知道,我們都不會怪你。」卿白衣與她並肩而行,漫步在夏日繁花叢,「石鳳岐與魚非池那樣的人,根本看不上這樣的小麻煩,也根本不在乎這種事,他們的目光與心胸,我不知道有多大,是我這個堂堂后蜀國君,都看不到的地方。」


  「他們……的確是人中龍鳳,難有人能出其右。」溫暖笑道,蒼白的臉上這笑容看著很虛弱。


  「是啊,人中龍鳳,所以,不論你與卿年做的事情有多令他們惱火,他們也不會俯下身來在意一番。」卿白衣順手摘了朵花在掌心裡細細轉著,「近日,你就不要出宮去了吧。」


  溫暖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終於,你們還是要動手了嗎?」


  「溫暖,我知道你心在商夷,心在商帝,我也不會再苦著你,把你強留於此,一旦許家不在,你也就失去了作用,商帝……商帝會把你接回去的。」卿白衣心口其實很痛,放棄一個縈繞心魂的人,自是很痛的。


  溫暖停下步子,抬頭看他:「你……你不後悔嗎?不後悔留了我這麼久,給后蜀帶來這麼大的麻煩嗎?」


  卿白衣搖搖頭,笑著將掌心小花別在她發中,說:「當皇帝呢,是很難有任性的時候的,留你在後蜀,是我做過的最任性的事,我很高興,並不後悔。」


  「我後悔,你知不知道,其實你會愛上我是因為……」


  「因為我的確愛上了你,與旁的事無關,你這麼美好,值得我去愛慕。」卿白衣笑著打斷她的話,轉身看著滿院的花,「至少,你留下了這花圃,宮裡的下人都很懶惰,從來不會仔細用心地照料這些花草,剪得一樣高,修得一樣平,一點意思也沒有,你看你把這花圃照料得多好,各有姿色,自在生長。」


  溫暖不說話,望著卿白衣的後背,她自小跟在商略言身邊長大,見多了帝王霸氣與果決,更見多了他的無情與冷血,她來后蜀之前,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位帝王,如同卿白衣這般。


  她後悔,悔不當初,來這后蜀,害了卿白衣。


  所以她並未把石鳳岐他們準備對許家下手的消息告訴任何人,既沒有通知許家,也沒有通知商夷,她虧欠卿白衣,能做出的最大補償,竟然是什麼都不做。


  她在寢宮中,擁著商略言給她帶來的那瓶酒,露出一個最慘烈的微笑。


  誠如卿白衣說的那樣,魚非池與石鳳岐的目光,從來都不在這一宮一殿上,他們會同情溫暖的遭遇,會憐惜他們的不易,但真正行起事來,不會在乎任何旁人的感受。


  他們是無為七子,學的是天地經緯之術,不是兒女情長,從來沒有人教過他們,在足夠多的利益面前,足夠危險的情勢之下,還要去顧及一番別人的情愛。


  說來許家算得上溫暖的娘家人,只是這關係疏遠了太多年,如今又純粹是利益相掛勾,血脈親情就更為稀薄,若不是有商帝強行在中間牽上一條線,溫暖與許家根本不會有任何瓜葛。


  魚非池有時候也很迷茫,商帝到底愛不愛溫暖?

  如果愛一個人,如何捨得這麼辛苦她,利用她?

  石鳳岐給出過解釋,愛自然是愛的,只是愛溫暖不及愛這天下多。


  魚非池也就釋然,試問有哪個男子,會覺得天下比紅顏重?

  怨不得商帝,怨造化弄人。


  這樣的小情緒只是她夜間睡前的偶爾輕愁,更多的時候,魚非池更願意把精神與力氣放在她想做的事情上面。tqr1

  近來許家很是不容易,或者說,許良人很是不容易,許家三人里,許三霸在朝中的地位依然超群鞏固,而許清淺直接已經「睡」了石鳳岐,只等著一個機會便要逼婚,唯一焦頭爛額的只有手掌許家生意的許良人。


  兵權可以給他做生意帶來極強的後盾,讓他不必受制於任何人,甚至可以蠻橫許多,但是兵權並不能給他生銀子,能生銀子的依然是實打實的買賣。


  隋帝不是個東西,最肥的糧食生意他只肯給葉藏做,許良人不論怎麼爭取怎麼使絆子,都無法將葉藏逼到絕境處,兩人明著暗著不知過了多少回的招,只差刀光劍影地打上一場了。


  但好說葉藏也是從無為學院里出來的人,就算比不得石鳳岐與魚非池那般厲害,要應付住許良人以求自保,卻還是可以的。


  他必須自保,因為石鳳岐與魚非池不可能在後蜀呆一輩子,也不可能保護他一輩子。


  過了許多次暗招之後,許良人總算看清了局勢,葉藏是卿白衣想扶持起來壓制許家的商人,他一時半會兒是動不了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許家糧食方面虧空的銀子填補回來。


  也就是說,他必須把現有的生意再做大,做強,避免再被葉藏插手奪去。


  許家除了糧食生意之外,還有幾門別的生意也是不容小覷的,一是絲綢,二是玉器。


  偃都做為後蜀,甚至整個須彌最大的港口,從這裡轉運發散的貨物不計其數,許家每月都有大批量的絲綢和玉器從這裡集散,以前看著是很繁茂,但是現在再看,顯然不夠。


  好在近來偃都城裡有不少懂事的人,知道許家近來要擴張生意,不少人看準了時機,與許家搭上了線,做起了生意,畢竟大家都覺得,卿白衣那個國君倒了,許家也不會倒,誰讓許家有錢有權有勢?


  這一日的港口,許家的貨又到,商人們一擁而上,哄搶一空,令得許良人十分滿意,但也有人很是惋惜,為沒有早些定下貨物而懊惱。


  不少人圍在許良人身邊,商量著下一批大貨能不能提前預定。


  許良人神色透著想要矜持卻又忍不住得意的彆扭神色,與這些商戶一一說話,這都是他的錢袋子,他理當看得高興。


  「許公子,我願出一百萬兩白銀做誠意金,定一批絲綢,不知許公子可有意向?」有個人小聲在許良人身邊說。


  許良人偏頭看了看說話的人,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後道:「原來是錢掌柜。」


  「正是在下,不知許公子可方便借一步說話?」錢掌柜笑意真誠。


  一百萬兩,說真的,對這些商人而言,算不得是什麼天大的財富,但是一百萬兩的誠意金,就不得不凝目細看了。


  許家做生意向來霸道,誠意金這東西收得也跟別人不同。


  普通的商戶收了誠意金,若是對貨物不滿,或者有什麼別的事,這誠意金是可以退的。


  許家的從來不退,就是說不管最後你這貨要與不要,一百萬兩銀子都算是送給許家了,就算你要了貨物,這一百萬兩也不算在貨款內,可謂霸道得沒了邊。


  這便顯出了那一百萬兩銀子的重要性,再有錢的人,他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了,誰也不捨得平白送人不是?


  許良人約了這錢掌柜細談,問他要什麼貨物,為何如此大方捨得拿出一百萬兩銀子做誠意金。


  錢掌柜道:「不滿許公子,在下知道許公子是想把這生意做大的,眼下糧食生意為葉掌柜的一人專橫獨有,我等分不到半杯羹,我也需要另謀出路,跟著許公子這棵大樹,在下不愁日後有風雨,這一百萬兩,也算是在下投石問路了。」


  許良人喝著茶,細細看著這錢掌柜,不深不淺不輕不重地與他說著些客套話,心中卻提起了戒備,奸商總是投機倒把,可是奸商也很有風險意識,這樣的好事,不得不令許良人生疑。


  他一邊跟錢掌柜的說話,一邊派人去這錢掌柜的底細,九族十八代都查得了徹底仔細,更要查一查他最近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下人回話說,都很乾凈,祖上三代都在偃都經商,從一個煎餅攤子一路做起來,做到今日這偃都城裡數得上名號的富商,靠的是摳門小氣,吝嗇到一件衣服可以穿七八年,能拿出一百萬兩銀子出來做誠意金,也是深思熟慮過許久了的。


  聽他家中小妾說,他想了好幾日,心疼得連飯都吃不下,最後是沒辦法了,才下定的決心。


  許良人聽著這錢掌柜的趣事兒發笑,眼中泛出商人才有的那種精明,卻並不急於答應錢掌柜的,他疑心重,仍然不放心。


  後來錢掌柜的又來找許良人說過好幾回,極為誠懇真摯,拿出了足夠多的誠意,只待許良人點頭。


  許良人始終不急,錢掌柜的也沒辦法,只好先與許家做些小生意,以示自己的誠意,有過幾次來往之後,許家總會相信他的。


  某一天,一直高高在上不將錢掌柜的當回事的許良人,親自請錢掌柜的吃了一頓飯。


  大凡生意,都是在飯桌酒席間談成的。


  他們也不意外,幾杯酒水下肚,一樁大生意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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