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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六分儀

  劉坤剛走到離小店將近幾十米的那街拐角處,遠遠的看見有個提著皮包的人站在門口,也不知在做什麼,他總感覺不是很對勁。

  等到劉坤走近了,他有點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心臟開始劇烈的跳動,他感覺呼吸加快,血壓升高。

  當體內的庚蟲剛開始孵化后,人會有一段時間的瘋狂,因人而異,從兩小時到兩天,可能免疫力強的都不會有,甚至不會發病,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過這樣的先例,不過從理論上講,如果這個人的免疫力極強,那他甚至可能會是無癥狀感染者。

  產生這種情況的原因有兩個,一是隨著傳染人數的增加,庚蟲這種非自然生物的基因會越來越衰減,進而導致發病表現不同於他人,但這需要極多的分裂次數,光是臨溟市這一千萬人都是不夠看的。

  而另一種情況就是自身免疫力極強,這和上面的可能性一樣微小,幾乎不可能。

  以前早期病人發現後送醫院,當不能治療後送回家由家人看護,到一定的時間由特勤局人道毀滅,其實這是最好的辦法,唯一的不好的點就是容易傳染,可醫療能力實屬有限啊。

  現在對患者已完全失控,有時在街上走劉坤都害怕會不會碰到一個已孵化的病人在我后脖子上咬一口,也可能碰到的不會是孵化的病人,也可能會是感染的病人,大街上的行人,大學教授,環衛工人,外國友人,公司老總等等一系列的人都可能早已感染而不自知。

  好在孵化后的人很容易從動作上看得出,沒孵化就沒辦法了。由於庚蟲破壞了神經中樞,患者走路都像喝醉了一樣,搖搖晃晃的。

  那人雖然有點失魂落魄的,但動作很平穩,就算是被寄生的也沒危險性。只是,那人實在很熟悉,可劉坤就是想不起來了。

  當劉坤走近他時,那人正好抬起臉,劉坤看了看他,大吃了一驚,道:「曲辰澤!」

  曲辰澤以前劉坤猜他一定是當零號的,鬍子颳得乾乾淨淨,衣服一塵不染,說話細聲細氣。

  可現在,大概稱得上是「男人中的男人」了,衣服也皺巴巴的,鬍子好些天沒颳了吧,和流浪漢差不多,別說男人氣息了,就連原始人的氣息都找回來了。

  只是他的臉還是白白凈凈的,愛修飾的男人,這最後的底線還是會守住的,不懂他的人永遠都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他也吃了一驚,曲辰澤和劉坤幾乎同時說:「你沒走?」

  他們兩個異口同聲說出了劉坤這幾天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會去對劉坤說的話,甚至於說遇到個認識的人劉坤都覺得那人會說「你怎麼還沒走?」之類的話。

  以前他們幾乎沒說過話,現在,他發現他其實也並不象內心想的那麼討厭曲辰澤。

  劉坤道:「你沒拿到簽證么?實在不行我去幫幫忙!」

  曲辰澤有點失神地說:「今天才拿到。下午要走了,我想……我想再看一次東朔,唉,世事無常啊,誰又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他那種含情脈脈的語調以前劉坤聽了就想吐,他感覺從一個大男人嘴中說出這樣的語調,這樣的話,很令人難以接受,可現在他只覺得那也只是人之常情。

  也許,那也是種愛情吧,即使劉坤不理解,但他也沒權力去取笑別人,畢竟,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的道路。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三觀,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行為舉止,但實際上其深層的本質都是一樣的。

  那曲辰澤有點自嘲地笑了笑,道:「你大概在心裡笑我吧。」

  劉坤不好說什麼。儘管還是覺得他的話有點可笑,可還是微笑道:「進去吧。」

  曲辰澤有點遲疑,道:「張峪叔在么?」

  劉坤笑了:「當然在,你怕他么?還是說什麼別的,我知道你們兩個曾經產生過矛盾,這也正常,難道他一個老頭子和你這小夥子賭氣嗎?」

  「不是。」他垂下頭,好像並不希望讓劉坤看到他的臉,「張叔不讓我見東朔,他太主觀臆斷了,他覺得如果我見了何東朔,會產生一些奇妙的化學反應。」

  劉坤打開門,道:「進去吧,我帶你去。」隨後讓出來了一條進門的路。

  劉坤也不是沒看過何東朔,他在低溫下一直保持假死狀態,在玻璃罩里顯得很安祥,像睡著了一樣,但也差不多了,不知張峪為什麼不讓曲辰澤見他,而對於什麼「奇妙的化學反應」他自然是不相信的。

  關上門,劉坤領著他走到實驗室前。實驗室二樓,門正對著大廳。那門沒鎖上,他們時常要從何東朔身上取一點標本。

  當然,實際上只是用一個注射器抽取一點靜脈血,沒有想象的那麼可怕,反而很輕鬆,可輕鬆的背後何東朔始終在遭受庚蟲的磨難。

  那曲辰澤把皮包放在門外,人站在玻璃罩前,雙手按在玻璃上,像呆了一樣看著裡面的何東朔,一動不動。

  在他眼裡,淌下了淚水。劉坤沒有選擇打擾他,輕輕地退了出去。

  掩上門,裡面偶爾傳來一聲抽泣。曲辰澤在追思過去吧?他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腕,上面那兼手錶用的探測器卻早被那兩個保安打碎了,什麼也沒有,劉坤感覺心裡空空的。

  退出去后,劉坤就站在門口記著數。

  五秒鐘數一次,數到一百,總該出來了吧。他想著。

  一,二,三……

  「你在這裡做什麼?我找你有事。」張峪皺著眉頭說道。

  張峪的聲音突然在劉坤耳邊響起,他嚇了一跳,然後四處環望張峪的位置。

  劉坤心想:我數到哪兒了?好象是六十到七十之間。

  他抬起頭,卻見張峪正在樓下,老頭子歪著個頭,用及其冷漠的眼光望著劉坤。

  劉坤想了想,然後趴到欄杆上,小聲道:「別那麼大聲,曲辰澤在和何東朔做最後的告別。之前你還問我呢。現在曲辰澤自己找上門了。」

  「什麼?」張峪的聲音大得又嚇了劉坤一跳。

  然後劉坤道:「是啊,大概,有幾分鐘了吧,我數到六十幾了?」

  「快進去看看!別出事了!你這孩子真是的,不知道何東朔要孵化了嗎?他要是出事了,我們幾個一個都別想跑!」

  劉坤這才想起,何東朔已經快孵化了,會不會出什麼事?

  他轉身跑來回去,一把拉開門。

  卻看到這樣一幕。

  門裡,曲辰澤已經打開了玻璃罩,抱著何東朔坐在實驗桌上,何東朔的頭枕在他的腿上,就像媽媽抱小孩一樣,也想男生抱女生時的公主抱,只是這是坐著抱的。

  不知為什麼,他想起了中學時的一篇很難背的文言文

  「佛印絕類彌勒,袒胸露乳,矯首昂視,神情與蘇黃不屬。卧右膝,詘右臂支船,而豎其左膝,左臂挂念珠倚之。珠可歷曆數也。」

  聽見劉坤進來,他沖劉坤笑了笑。

  劉坤走上前去,笑道:「你《王子與睡美人》看多了么?別做這樣的姿勢了,快把何東朔放回去吧,隔著玻璃罩又不是看不了。」

  他沒理劉坤,還是抱著何東朔,還把嘴一撅。

  劉坤抓住了他,一把把他拖了出來。

  那曲辰澤就像一條小蟲子一樣在劉坤手下蜷縮著,感覺非常可憐,若有不知情的人望見,定會喊道:「站住!放下那個人!」

  可是沒有。

  「你瘋了么?你知不知道,你要害死這裡所有人的?如果何東朔孵化了,那後果不堪設想!你怎麼就做事不顧後果呢?」

  曲辰澤被劉坤抓得喘不過氣來。他抬起頭,滿面淚水,說:「我不能看著他被關在那個玻璃罩里,像一隻動物,我和他.……」

  「夠了!」

  劉坤的左手狠狠地抽了他一個耳光。

  他沒有留情,曲辰澤的白凈的臉上,登時出現了五個手指印。他抬起頭,看著我,悲哀,痛苦,卻沒有乞憐。

  劉坤從未見過這樣的神情,他在每一個患者被燒之前都留意過那被燒的患者的神情,每個都不一樣,但又有說不出來的相似感,曲辰澤的表情,卻又是另一種奇怪的,少見的表情。

  劉坤一把推開他,想到控制台前重新關上強化玻璃罩。趁著何東朔體內的蟲卵沒有孵化,現在還來得及,畢竟這是一件關係生命的大事。

  「不要動!」

  曲辰澤在一邊喊道,他的手裡拿著一把不知從哪裡找到火焰槍,因為在特勤局解散前,幾乎所有的火焰槍都收走了,只有少部分的留下來了。

  劉坤沒有理他,直接伸手要去扳那個開關,突然,一道火光掠過掠過身邊,伴隨著一陣「呼呼」聲,他的手臂只覺得一陣刺痛,一下縮了回來。

  火焰槍是利用一種高能可燃氣體來發射火焰的。

  因為對付那些蟲子,平常的子彈沒什麼用,而火焰槍可以在兩米以內射穿一塊兩厘米的鋼板,是很好用的武器,用它來對付人卻並不太好。

  那火焰槍射程不是那麼遠,但擴散範圍大,溫度高,所以這種物理解決辦法就成為了首選,而其他的方法,要麼造價高,要麼效果不好,這火焰槍還是華夏科學院的丁儀院士發明的,說起來也很好笑,一個不修邊幅,有些流氣,卻又奇才曠世,近乎全知全能的角色,有哲學和量子物理學兩個博士學位,還有一個數學的碩士學位,一級教授,科學院院士,而且是最年輕的院士,曾是國家中子衰變研究項目的首席科學家,還因此項研究獲諾貝樂獎提名。

  正是這樣的一個人,卻是將目光轉移到這了,還造出了如此的火焰槍。

  曲辰澤這一槍沒有對著劉坤開,但餘熱還是使得將的右臂肘部的衣服燎掉一塊,皮膚上起了不少水泡

  「快讓開,我會開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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