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最近比較煩
孟浩也就想起來，前兩天售貨員開心地彙報：「賣了一個採買工裝的大單」，就是這個了。
開始了艱難地討價還價。經過天南地北攀交情、小時候打架罵街、長大後浪跡江湖、自學法律、厚顏無恥混不吝等等言語交鋒，雙方都很有遺憾地接受了：貨款立即退回，另外補償五千元。
孟浩打電話通知陳萬里之後，取錢給了這個與他一樣勤勉的打假人。
回到公司，孟浩立即接到了公司正式通知：由於公司管理疏忽造成的這個事件，應該由公司全體人員按層級承擔。
暗罵了無數「溫和」的話語，孟浩只得接受被扣罰一千元工資的事實。
覺得自己很冤，因為面料檢測不屬於自己管轄，但孟浩不能也無法推脫掉這責任。
隨後，孟浩似乎覺得他在陳迪的密告之下，總能被陳萬里以各種理由，比如車髒了，送貨不及時了，商場信息不準確等等原因，受到輕微的扣工資、提成的小小處罰及溫和地質詢。
孟浩像是機敏的草原之狼，感到了隱隱的危機：好稻葳自認站穩了市場，不再需要他了。
「卸磨殺驢」、「鳥盡弓藏」、「扭臉不認人」，這樣令人氣憤又無奈的事，降臨到自己身上了。
不敢跟羅霞彙報，但孟浩略有失落的神態，還是讓羅霞感覺到了。
挺著大肚子的羅霞，笑看著孟浩說：「不是工作不愉快吧？沒事兒，反正你還多掙了好幾個月的工資了呢。」
孟浩感到很委屈，覺得世上沒有人真地來關懷他。
幸好有羅霞。
看著眼前真誠自然的笑臉，和滿含痴情的丹鳳眼，為了心愛的羅霞，孟浩願意付出一切，但他卻並沒有什麼可以付出的。
由於疲勞和大意，孟浩開車送貨時，與前車發生了追尾，他的全責。
車子有保險，但公司還是要懲戒孟浩，以扣工資的形式。
孟浩辭職了，結算了當月工資：四千元，另加二千五百元的提成。
孟浩不敢跟羅霞直言，好在她每天都是正常班。
挺著大肚子的她，依然要每天擠公交車，除了孟浩趁著空暇時間，偷偷從商場開車溜去接她一趟之外。
孟浩必須要像間諜那樣，保持合理的工作時間出入家門。
羅霞問他：「怎麼不開車了？」
「車壞了。嘿嘿，正好，還不用送貨了呢。」孟浩笑著說。
羅霞也點頭贊同：「就是，還不受那份罪了呢！也占不著他們便宜，凈受罪了。」
孟浩看著羅霞，只覺得兩個人的眼裡都有水霧似的。
立即尋遍了可以聯絡的所有的朋友，包括也已從麗吾宜妙辭職的嚴超和魏志誠。
孟浩得到的回復，都是「一定幫你」，以及「等一等，先別著急」。
孟浩不敢耽誤了，不僅是羅霞懷孕即將臨產。像是做賊一樣躲躲閃閃的狀態，也是他不允許的。
先是找了一個賣房子的經紀人或者推銷員什麼的工作，孟浩被內部培訓嚇壞了。
壯懷激烈、群情洶湧，孟浩感到震駭之餘，也如打了雞血一般的興奮。
那種興奮，只覺得剛開完會，立刻就可以掙到三間大瓦房。哦不，是三間大居室房。
在接連不斷的口號、標語的激勵與催促中，孟浩覺得太刺激了，刺激過頭了。
以至於，孟浩以後再看什麼小說、雜評時，他的眼神會自動跳過那些假充大尾巴狼，從各種名著、學術專刊里苦心積慮、費盡心機抄過來的，駭人的名言警句。
如果是專業書籍或者論文，當然也是孟浩喜愛閱讀的。
但偏偏是一些小雜文及小說、故事集錦等文章里，出現這些很妨礙閱讀順暢的艱澀牽強、佶屈聱牙的摘抄。
你還得中斷一下故事內容，為作者去思考一下，他引用得是否恰當。
這是多麼令人泄氣的一件事。
這就是當初被嚇出來的後遺症，以後孟浩再看到，再聽到諸如「司馬遷對保爾柯察金說了什麼」、「托爾斯泰對蘇格拉底說了什麼」、「杜甫是怎麼教泰戈爾寫詩的」、「朱熹是怎麼使張居正懂得做人的」……，一概熟視無睹。
有話直接說，別拿名人做幌子；有事踏實做，別拿自己不當人。——孟浩語錄。請放心抄襲，留一點潤筆費更好。
反正只要是類似的話，孟浩都能很得意地發現，他總能免被騷擾地暢讀其餘「蚊子」。
但那時畢竟不同，孟浩還年輕，熱血沸騰是正常的，頭腦發熱是必須的。
得到嚴格訓練和指點的孟浩，也立刻從七大姑八大姨入手，再推廣開去。或者直接上街發小廣告、四處貼小廣告。
街邊的槐樹上、電線杆上、立交橋柱子上、小區門口、樓道里、居室門上，只要有個縫隙就行，就差直接貼到人臉上去了。
然後就是組織人來樓盤領盒飯以及十元二十元的酬勞，在瘋狂叫喊著、擁擠著，排隊裝作購房者之後。
沒做幾天，孟浩嚇得工資也不敢要，也未必要得出來——經理級以上都有像是打手、保鏢一樣的男秘書，就被這紛雜的狀況嚇跑了。
這不是年輕的孟浩想做的事，但卻是他以後很覺得有趣的事。
因為房價，就像是蓄勢許久的火箭，以令人反應不過來的速度，騰飛了。
他，曾經離得很近，與不勞而獲、好逸惡勞之間。
乾脆去到「西部餐廳」做小時工。
的確很踏實，還可以有一頓午餐。就是那種圓滾滾的熱土豆和兩個小麵包，後來熱土豆不再是圓滾滾的了。
孟浩仍然覺得難以下咽，但大多時間是狼吞虎咽。
打工出來，天色尚早。孟浩只好買份晚報，認真研究天下大事及作家小文。
仔細品味，直到天色已黑，路燈點亮，孟浩才帶著滿肚子的西餐，回去為羅霞做個小菜。
「你怎麼不喝啤酒了？」羅霞笑著問。
「不想喝，我都覺得自己最近胖了。」孟浩笑著回答。
「好像是啊。」羅霞笑了。
「我要保持我爸那樣的身材，魁梧而不臃腫。」孟浩認真地說。
羅霞低著頭吃飯，孟浩悵然說著：「我總覺得我爸太厲害了，與他相比，我就是一個廢物。說實話，我很怕他，也很恨他。這是不是不孝，是犯罪吧？」
羅霞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可別瞎說。」
「我的心理有問題吧？」孟浩笑著說。
「什麼呀，我是說你，你做得很好了。」羅霞說完，平靜了心情再笑著說，「『戀父情結』，『戀母情結』，都在你心裡起作用。」
孟浩頓時面紅耳赤：「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