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有妻
河呦呦沖山林的方向跑,因身子嬌小,林里遍地荒草枯木,容易藏身,便找到一小洞躲到晚上,夜裡,官兵搜山,火把通明,河呦呦屏息凝神,蜷著身子一夜未睡。
這山林果樹泉水都不見,此處距離筠山還有一段,他還得去山下找找人家討口水和飯。
青雲一直跟在河呦呦身後不遠,夜裡便在樹上休憩,見他去了戶人家,便也跟了上去。
文城之時,秦阿珂近在眼前,在通靈石和魔主轉世之間,權衡一番,青雲選擇跟著魔主。
他雖是冢鎏手下,卻對魔主忠心耿耿,更是珂毓啟蒙之師,因此暗中一直為珂毓做事,冢鎏也不信任他,所以凡大事皆交給碧月處理,不讓他參與。
河呦呦去的那戶人家並不太樂於待客,將小孩兒趕了出去。
「走走走!
哪兒來的小叫花子,我這兒可沒你一口吃的!」
河呦呦:
「行行好,一口乾糧就行,我要趕遠路。」
青雲正站在不遠處一樹下,這還是兩日來第一次看清河呦呦身上穿著,竟是一身素色裙衫,被樹林里的棘草划的破破爛爛,難怪人家以為是叫花子。
正要上前相助,眼前突然憑空出現一人,那人蹲到河呦呦跟前,說了句什麼,河呦呦便跟著他走,青雲也跟了上去。
跟到一小集市,只見兩人進了一店鋪,再也不見出,青雲才知上了當,那人應是早察覺他在跟蹤,已甩開他。
山林路上,三恩牽著河呦呦。
本想直接去找顧生,但這小孩兒似乎是顧生拼力救下的,不管他似乎不妥。
又想,她為何總是路見不平,惹一身麻煩也不知收斂,也是他一直放心不下的緣由。
將這小孩兒速度帶到筠山,求見筠山掌門,弟子說筠山掌門正在閉關,不讓見,那老兒脾氣古怪,他也不好去闖,便把小孩兒託付在山腳一戶人家。
走時,向河呦呦要鐲子,河呦呦說這鐲子是恩人送的,不能給他。
「這鐲子,也是保護她的法器,她如今有難,你……」
想到顧生,千年前雖被他救了,但靈力精魄皆微弱,只有玉鐲才能助她凝聚靈力,所以這千年,三恩鐲子一直在她身上,護著她的靈魄。
他一直不回陌玉身邊,也是因此。
文城,夜。
碧月將顧生傳到一屋子,讓她一同飲茶,顧生不解何意,但還是施施然坐下。
碧月又將她打量一番,見她不肯喝茶,似乎是怕茶里下毒,便拿過她的茶盞喝了。
顧生:
「有事請說。」
她可不習慣如此待靈之道。
碧月笑:
「嗐,能有什麼,不過是我與你一見如故,想交個朋友。」
顧生抿唇,心裡大概知一二:
「我可並未想過同妖靈一道。」
碧月挑眉:
「天界搜刮人間活物靈,魔界也垂涎,作為一枚人間小靈,你甘願憑白成為天魔兩界的靈力供源?」
顧生默。
碧月:
「若你聰明點,我可同護法說,為你在魔界某個職位,也算是你我皆為植物靈的緣分。」
「護法?
你為魔界護法賣命,便是魔族,我從未有過入魔的打算,所以不必談了。」
碧月笑:
「不識抬舉。」
又道:
「你見的太少,不知仙界更不如魔界,我也本是仙……卻……」
碧月沒再說,顧生:
「即使如此,天界也不至於讓人間餓殍遍野。
人間此禍,生靈皆屠,不都是魔界的功勞么?
做著殘害同胞的勾當,卻為自己安一個理所應當的理由,不覺得更不恥嗎?」
碧月聽了,想起仙界對自己所做種種,充滿恨意:
「即便如此,魔界也勝過仙界那些陰險小人,更不會將人分三六九等。」
顧生:
「以對仙界的恨入了魔,報複比自己弱小的生靈。
你覺得這樣便會說得過去么?」
片刻,一隻手緊扣在顧生咽喉,碧月:
「既然你不肯為我所用,留著也沒用,便殺了吧。」
顧生手腕翻轉,卻怎麼也凝不出靈力,碧月手上帶著一枚戒指,源源不斷地吸收她的靈,顧生渾身無力,被她輕鬆用一隻手提起,感覺四肢百骸的靈正在散盡。
千年修為,竟一剎間便散的無幾,碧月一下得了她的靈力,身子燥熱,悶的緊,便將她放了下來,運氣吸收。
顧生身子漸變得透明,皮膚透出紫色,只剩一魄在體內遊走,似乎隨時便會衝出,一命嗚呼。
強撐著往前走,絆倒椅子,碧月似乎覺得她也逃不出這府里,便沒管她,這團靈力在她體內竟吸收不了,四處衝撞,稍有不慎便會將她吞噬,她不敢分心。
到了門外,侍衛見這女子蹣跚走出,碧月沒吩咐攔,便沒攔著。
顧生須儘快補充大量靈力,才能挽回一命,可人間已沒有多少活物靈,連這府里也無一草一木,繞著繞著,心力皆疲,想找到玉,吸收玉靈。
眼前出現一人,顧生來不及避開,直直撞了上去。
衛淙剛被九公主糾纏完,正要回到自己屋裡好好休息,卻見迎面跌跌撞撞走來一女子,分外美艷,卻單薄。
見她要倒,衛淙伸手撈過她。
顧生見眼前人,模樣似乎是衛昶:
「太子,救救我。」
聽了這稱呼,衛淙氣不打一處來,退開兩步,身旁侍衛擋在身前,不讓顧生靠近。
顧生:
「太子,我曾幫過你,就當還了,如何?」
幫過我?
幫過太子?
衛淙不知她說什麼,便要繞開走,顧生拉住他衣畔:
「二十多天前……不,二十年前,我曾在皇宮,你救過我,我答應幫你取太子之位。
你說,此恩會還。」
衛淙挑眉。
二十多年前,是救過一人,可救人的卻不是衛昶,而是他衛淙。
那人答應助他取得太子之位,卻薦了衛昶,自那以後,他一直對那人懷恨在心。
二十年來,他一直在找那人,秦阿珂。
可眼前這女子竟能說出那件事,還說自己是被救那人……
衛淙吩咐,將她帶下,請名醫救治,打算等她清醒了再問這事。
文城城門。
公良逸次日清晨才入城,也見到那王老爺在門口觀望,悄悄用了易容術,沒被認出,找人一打聽,知道顧生他們都被關在牢里。
走了會兒,見一紫衣女子在不遠處,走過之處百姓皆跪迎,想必來頭不小,不願招惹,便要換條路走,那女子卻看到了他,大呼:
「大膽!
見了本公主為何要躲!」
公良逸才不管什麼凡間的公主,充耳不聞,徑直轉身走,卻被兩名侍衛衝到跟前攔下。
那公主走到他跟前:
「喂,說你呢!」
公良逸:
「我有名字。」
公主笑:
「區區賤名,也配讓本公主叫。」
那公主手裡拿著方才從一鋪面上奪來的字畫,字畫的老闆在後面哭喊著說這是鎮店之寶,求公主還回。
公良逸掃一眼她手上的東西:
「一國公主,原來也會做出偷搶的勾當……」
小九看看手裡字畫,方才見了便喜歡,掌柜卻不賣,乾脆搶了,見眼前這人拿這說事,攻擊皇族,便道:
「竟敢罵我,來人,將他拿下!」
公主話音未落,公良逸已迅速點了她身旁侍衛的穴道,刀劍鈧鏘落地,公主還沒反應過來,那書畫已被公良逸拿到手裡。
正要再發號施令,卻動彈不得,公良逸:
「公主,這穴位,一個時辰自然會解。
順便,勞煩告訴你家哥哥,他動了我的人,若兩個時辰內不放,我親自上門去領,就不會這麼簡單了。」
小九隻有眼睛能動,憤憤地瞪他,公良逸伸手一擲,那字畫原封不動放回了鋪子上,店鋪老闆怕多變故,忙捧著畫溜了。
夜,公良逸到牢里,給獄卒塞了些土塊變成的金子,獄卒歡喜領他去見秦阿珂幾人。
劉一能見熟人來了,驚喜極,又不敢聲張,低聲:
「快去救顧生,她從昨夜被帶走便沒回來。」
公良逸問他二人如何,秦阿珂說身上傷口已結痂,沒什麼大礙,也催促他去尋顧生。
公良逸到四皇子所住府上,根據劉一能描述,去找將顧生帶走的人。
碧月還在運氣調息,門卻被人猛地踹開,這一擾亂,差點讓她暴斃,還好已經差不多,速度收了最後那團靈。
公良逸見眼前人頗熟悉,想到曾在問天涯見過她被執刑,散盡修為,貶入人間,后聽說入了魔。
碧月見門口侍衛竟不動聲地放了人進來,氣急,喚:
「來人!」
沒人響應。
公良逸:
「顧生在哪兒?」
碧月一思量,便知這人不簡單,竟悄無聲息解決了外面一眾守衛,正色。
她方吸收了顧生千年靈力,正想試試如何,這人不是憑白送上門來讓她發泄么,想著,嘴角勾起。
「顧生?
應該已經死了吧。
不過,剛好拿你來試試我方吸收的千年靈力。」
公良逸面色一凌,碧月欺身上前,抽出腰間軟劍。
招招凌厲,直逼得公良逸連連後退,兩人到了室外院子內。
公良逸堪堪躲著,碧月挑起劍花,直指他命門,本想速度抽身去尋顧生,沒想到這人招招想置他死地。
公良逸抽出佩劍,見招拆招,周圍侍衛雖被點穴,卻看得見幾人過招,他不能公然使用仙術。
過了會兒,外面傳來一女子呼聲:
「你你你……你怎麼在這兒!」
兩人糾纏,沒空搭理她,小九掐腰,尖叫一聲,貫穿大院,這下兩人皆停下來,看她。
聽到九妹尖叫,衛淙也過來看,頭痛極,小九指著公良逸:
「就是他,就是他讓我當眾出醜!
此人還威脅你,說你不交人,便……便要你我好看!」
衛淙挑眉,也不知這九妹說的有幾分真實,他是見慣她的謊話連篇的,便讓幾人去屋裡談。
屋內,衛淙得出一結論:
「既然你動了我九妹,那便娶了她,做駙馬,也不虧你,傳出去,也不辱沒我九妹名聲。」
小九垮著臉:
「哥哥!
你怎麼凈開小妹玩笑!」
衛淙挑眉:
「不然,你想讓我殺了他?」
「也不是啦……」
公良逸等不及:
「我來找人,若顧生在你府上,還請帶我去見。」
衛淙:
「顧生?」
想必是那女孩兒,接著道:
「是,她確在我府上,正在我院里修養。」
碧月挑眉,這顧生分明被她奪了千年靈力,可竟沒死?
衛淙接著:
「可……我並不打算交人。」
小九抿著唇,絞手指,偷偷看一眼哥哥,又看一眼公良逸。
方才看他同碧月過招,招招凌厲,看的她過癮極了,所以好像,也不是那麼想將他剝皮刨骨,以解恨意了。
想到顧生,似乎就是這人威脅他們讓交出的人,便問:
「顧生是誰?」
三人看向公良逸。
公良逸沒空再談,想著若還不交人,便自己去找。
衛淙:
「將小妹許給你,是你的福氣,誰想高攀也不得,你若不應,便以死來償吧。」
公良逸:
「在下有妻,若公主嫁過來,怕只能做妾,因此不願。」
小九:
「妻子?是誰?
那個顧生?」
公良逸沒答,徑直走了,被人攔下,三兩下將幾個侍衛撂倒,衛淙喝了口茶:
「後院。」
小九氣的跺腳:
「哥,你怎麼就這麼放他走了!」
衛淙掃一眼她,揉揉她的發:
「把什麼都放在明面上,未必是真性情,也可能是蠢。」
說完便走了,小九愣了好半天才搞明白哥哥說自己蠢。
後院,室內。
顧生昨日偷偷將衛淙腰間玉佩拿下,緊緊攥在手裡,這一夜,吸收了玉佩的靈,才勉強撐到現在。
氣若遊絲,身子動彈不得,眼睛也睜不開,只靠著玉靈強撐。
呆在玉之境里一夜,意外得知,這玉佩主人,竟不是太子衛昶,而是衛淙,衛昶同胞弟弟,所以她昨晚認錯了人。
過了會兒,耳邊傳來一聲輕呼:
「十五!」
公良逸用手抵她額頭,發熱。
又扣住她手腕,眼前人,一絲靈力也感覺不到,三魂六魄在體內遊走,仿若千年前他遇到她時,便是如此氣若遊絲。
公良逸心臟突然痛極,身為師父,此行本想貼身護她,卻還是讓她遭此劫難,自責極,也怒極。
碧月本跟來看熱鬧,想知道那顧生死沒死,卻見公良逸進了去不久便衝出,拔劍指著她眉心,雙目通紅,咬牙:
「你對她做了什麼?」
碧月承認,這還是生平她第一次被嚇到,問天涯之顛她被散盡修為也沒吭一聲,如今竟被一個人類嚇到心肝亂顫。
她信,若她昨日殺了顧生,也許此刻他已揮劍取她人頭,可她自不是被嚇大的,挑眉:
「不過是取了她的修為,沒想到這就奄奄一息……」
還沒說完,只見眼前身影一晃,碧月捂著胸口跪下,噴了口血,四肢百骸襲來強烈痛意,仿若被數萬血蟲蠶食。
這分明,是魔族禁術蝕骨!
眼前這人為何會魔族禁術?
據她所知,會這功法的人,只有左護法冢鎏。
公良逸挑眉,仙術不可用,魔族之術,總能用吧?
以魔族之術還魔族之術,她也不虧。
公良逸又伸手奪了她手上靈戒,扣到她額頭處,碧月靈力被輸送進去,公良逸用靈戒取走顧生千年靈力,又奪了碧月千年靈力。
碧月更想不到,為何眼前之人還會用她的靈戒?
這靈戒是護法所贈,駕馭起來頗難,她才剛會用不久,這怎麼,第二次便被人用來取走自己的靈?
若知今日,她怎麼也不會收下那魔戒。